“咚..咚..咚..”
    在韩国通往函谷关的道路上,秦国的士卒们低着头,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一步一步的靠近,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步伐整齐,故而每一步都能发出类似战鼓的响声,这种声音,让敌人胆寒,而对秦人而言,就是一种享受了,沿路的秦吏们听到了这种声音,笑了笑,心里明白,这是凯旋的声音。
    武安君再一次缔造了属于自己的神话,这次的战场非常的大,从上党到南阳,敌人也很多,四国的联军,统帅更是魏无忌,景阳这些悍将,可即使如此,武安君还是打垮了对方,他领着秦卒纵横在千里的战线上,打的楚国再一次迁都逃跑,打的韩国几乎崩溃,打的魏国赵国只能急忙派人来议和。
    秦国的疆域再一次得到了扩张,韩国是直接被秦国从三面包围了起来,魏国的大梁也暴露在了秦国的眼前,楚国更是不用提,直接被赶出了河洛中原地区,只能龟缩在东南方,只有赵国,赵国虽然没有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可是他的盟友们都被削弱到了极点,赵国自己是没有办法单独跟秦国作战的。
    自从武安君成为秦国大军的统帅之后,秦国就没有被打败过,一次都没有。
    就在大军的中军位置上,蒙武却是一脸的惆怅,他站在战车上,看着坐在一旁的白起,白起一直都在咳嗽,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在咳嗽,当初跟魏无忌对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如此了? 此刻? 他的病情更加的严重,战车的摇晃? 更是加剧了他的病情? 蒙武劝说白起停下来休息,可是白起并没有领情。
    坐在战车上? 白起只觉得耳边满是嗡嗡的杂音,头颅是那么的沉重?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晃。白起变成这样?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初出征楚国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不是很好,在交战过程之中? 也是常常困扰着他? 可是白起并没有为疾病所屈服,他没有给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痛苦,只有为他医治的随军医知道他的病情。
    白起不许随军医泄露他的情况,也拒绝了随军医给他的提议,而到现在? 蒙武也只是知道武安君咳嗽的厉害,却不知道武安君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什么地步。在这样的疼痛下? 白起只能通过思考问题来让自己暂时的遗忘那疼痛,白起想的最多的? 自然还是战争,他常常翻阅着《马服书》? 在脑海里思索着各种作战的办法。
    而在王宫里? 秦王还在思索着该如何赏赐白起? 这实在是让秦王感到头疼,好在白起施行攻心之策,倒是放掉了不少的俘虏,可即使如此,他攻破了四十多座城池,在战场上杀死的敌人数量超过十六万,俘虏的就更多了。秦王坐在上位,揉着自己的额头,武安君是让他又爱又恨。
    武安君在他的麾下,他就不用去担心战事,因为武安君从来不会让他失望,可是武安君在秦国,却严重的破坏了军功制,封无可封,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去赏赐他,再给与他土地?给与他家臣?财富?秦王无奈的看向了面前的应侯,显然,应侯也是在为这件事而发愁。
    “先赏赐出征的将士,安抚下将士们的心,再来计算对武安君的赏赐...”,范雎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选择先赏赐其余的将士,让他们分一分军功,最后再来赏赐这位统帅。范雎忽然又说道:“最近,国内官吏有收集诸国伪造的《马服书》的情况,他们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无用的杂篇之上,这样会使得百姓们也来效仿他们的举动,会影响耕战。”
    “请您下令,不许那些伪造的《马服书》流传在秦国之中,任何人都不许阅读,我会制定相关的律法,对私藏,阅读,效仿的人进行处罚的条例。”
    秦王点了点头,秦国如今的耕战体系下,一切都有着严格的安排,农夫耕作,耕作完了操练,操练完了上战场,匠人去学艺,学成之后制作工具,想做吏的去学室,学完了出来做吏,如果一个农夫忽然去打造机械,搞发明,那他是有罪的,因为他不本分,哪怕他弄出的发明有利于国家,也一定会遭受惩罚。
    因为秦国要杜绝这样的情况,不能鼓励这样的行为,所有人都要务正业,不能去做不符合自己职业的事情,因此,秦国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百姓们聚集起来玩耍,那是不可能的,直接就要被带走判刑了,什么诗歌,什么音乐,什么娱乐,都是无用的,秦国只需要制作武器的匠人,需要普及律法的官吏,需要耕作的农民,需要能上战场的士兵。
    当然,秦国本身也有商贾,可是这些商贾在秦国是备受打压,不仅要收高额的税,战时还要最先被送去战场。也只有秦国的那些贵族,才能偷偷的进行一些娱乐活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进行,不然就要被问责。当今的秦王,他是一个能以身作则的人,他继位之后,也不开什么宴会,也不搞什么娱乐活动,不是读书,就是处理国事。
    谈妥了这些事情,秦王忽然又感慨道:“武成君最近在忙什么呢?”,范雎笑了起来,说道:“我听闻,他找了一位韩国的匠人,想要修建水渠,来解决河水两岸的灾情。另外,还有很多学派的学者去找马服君辩论,有公孙龙,邹衍等人。”
    “嗯...让在赵国的武士们认真的保护武成君,不能让他人伤害到武成君。”
    “唯。”
    秦王和范雎还没有拿出该如何赏赐白起的方案,而白起的大军就已经返回了咸阳,那些得到了赏赐,爵位得以提升的人开开心心的返回自己的家乡,继续务农,而白起刚刚回到咸阳,也没有去拜见秦王,便病倒了,整天都在自己的院落里,闭门不出。有人告诉秦王,白起是因为没有得到赏赐,心里不满,故而装病不来拜见您。
    这让秦王非常的生气,便召武安君入宫。
    秦王坐在上位,范雎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审视一样的看着一旁的白起,白起坐在范雎的对面,笔直的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一脸的肃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病倒在榻的模样,秦王眯着双眼,询问道:“寡人听闻,您染上了疾病,这是真的吗?”
    白起点着头,认真的说道:“的确是这样。”
    秦王没有再说话,他看向了范雎,范雎这才又问道:“您是得了什么病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适。”
    “好吧,那就请您在家休养,安心养病。”
    送走了白起,秦王这才对范雎说道:“寡人看到武安君的饭量像从前那样,这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范雎回道:“可以请太医令来为他医治。”
    .............
    而在此刻,郑国终于是拿出了自己最终的方案,他减少了原先所决定挖掘的渠道数量,决定拿出几条来进行挖掘,随后再渐渐的增加,赵括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便带着他找到了廉颇。廉颇便跟郑国商谈起所需的原料,人手的问题,赵括是真的没有想到,廉颇将军真的还有行政方面的能力。
    看到他跟郑国讲述各地所拥有的青壮,可以可以发动他们的季节,乃至是对他们的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赵括都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廉颇,而是虞卿。两人谈论了几天,赵括并没有参与,他不知道各地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修建,等到他们商谈完成,廉颇这才带着他们去见了赵王。
    赵王本来就是不反对这件事的,他先前所担心的也只是赵国没有实力来完成,如今听到廉颇说可以挖掘,赵王自然就没有多说,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廉颇来操办,而在这个时候,赵括正好想到了一个办法,以工赈灾,因为水灾的缘故,赵国出现了不少的灾民,这件事倒是可以去做。
    赵括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廉颇,廉颇即刻召集各地的灾民返回自己的家乡,号召他们来挖掘运河,治理水灾,在总工程师郑国的安排下,附近的百姓们在官吏们的带领下,纷纷前往划分给自己的地区,开始了挖掘,郑国放弃了自己的大部分水渠,只是留下了六条,先将这六条挖通,其余的可以将来再进行挖掘。
    赵国终于是体会到了完善基层制度的好处,变法之后的底层官制,发动百姓的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些官吏们带着本地的青壮,分工明确,上下有序,便于指挥,廉颇负责这些百姓的调动工作,以及对那些灾民的补贴问题,而廉颇本该负责的国事,却落在了魏无忌的身上。
    魏无忌都没有时间再去喝酒了,这个时候,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交给虞卿的事情有多么的繁忙,魏无忌急忙找来了庞公,来商谈当初赵括所提及的王宫官吏制度的变革。因为那一次的叛乱,魏无忌有些没有办法直接插手变法,但是他可以让庞公等人继续来操办,毕竟庞公是一直与赵王亲近的大臣。
    赵括也很忙,他在帮助郑国挖掘水渠,他常常亲自拿着工具去挖掘,又跟这些服徭役的百姓们一同吃饭,跟他们聊天,赵括的激励作用也展现出来了,只要有他在,官吏们都不用去督促百姓,没有人会偷懒,没有人叫苦,在赵括的带领下,众人都是拼命的劳作起来,沿着原先西门豹所挖开的那些渠道,又有几个崭新的渠道出现。
    郑国将目标放在了最容易发生灾害的那些地区,在这里开通一些小的渠道,减少水量暴涨之后所引发的灾害。
    而赵括每天都跟着这些百姓们一起劳作,偶尔带着肉食来犒劳他们,这让百姓们都想到了一个人,禹。在他们看来,或许上古时期的大禹,也就是这样了吧。赵括在列人附近忙碌了一个多月,才趁着百姓轮换的机会,返回了一次马服。他离开马服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期间,艺曾带着赵政来过不少次。
    赵政还吵着闹着要帮助父亲,留在这里工作,却被赵括不悦的给赶走了。
    母子两人就坐在岸边,看着赵括扛着锄头,锄头狠狠落在地面上,挖开一些泥,抛到一旁,继续挖掘,很快他就能挖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即刻有百姓们扛着石头走来,赵括帮着敲碎,便将石头铺在挖开的沟壑之中,赵括赤裸着上身,浑身流淌着汗水,那高高鼓起的肌肉,那身上横纵交错的伤口,总是让人能感觉到震撼。
    累了,赵括就坐在沟壑一旁休息,艺上来给他递上水,赵政则是跳下丘壑,学着父亲的模样,拿起锄头,却挥动不起来,只能拖着锄头乱跑,周围的百姓们笑着看着这一幕,看到跑来的赵政,他们还会捏一捏他的脸,逗他玩。艺坐在一旁,看着赵括气喘吁吁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心疼。
    可是她又不好劝阻,只能是低声说道:“要按时吃饭...不要总是这样,穿好衣服,若是脏了我可以洗,我怕您会生病...”
    赵括大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随即又问起母亲的情况,问起了学室的情况,艺便讲了起来,“母亲很好,就是很想您,她想要赶来看望,我没有让她来,我怕她看到您的样子会担心,我就告诉她,您在跟郑国坐在营帐内确定水渠的方向...”
    “韩非在为其余弟子们讲学,新来得邹衍先生总是缠着他,他也留在了马服,偶尔会去学室,跟弟子们探讨学问,他不相信地是圆的,也不相信您画出的舆图...”
    “那你呢,你信吗?”
    “您说什么我都相信。”
    赵括开心的笑着,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随后便安安静静的喝着水,看向了前方,赵政正在远处玩耍,百姓们说说笑笑的挖掘着渠道,有的在搬运着石块,官吏们也在帮着他们,从这里放眼望去,所看到的都是些勤劳而贫苦的人。
    “今天留下来吧?”
    “政儿...”
    “让他早点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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