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墨一声令下,事发那两天晚上在皇宫轮值而借故没出现的侍卫以及宫人,还有休息没轮值的宫人全部被集中了起来。
    这三百多人中,又筛选掉了身边有证人的人后,还剩下二十几人。
    殷玄墨师卿卿以及素衣一大行人去到那二十几人面前。
    二十几人齐齐行礼。
    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皇宫中混入了奸细。
    那奸细前夜和昨晚还抓了素衣姑娘,又和别的奸细不知怎么交了手。总之,就是皇宫混入了不止一位奸细!
    “主上,这些人其中一部分是那两天晚上各种原因该当值却不在其位,身边又没有证人的。剩下的是单独在岗,没人能证明他们中途离开岗位没有的人。”
    殷玄墨视线落到正看向那些人的素衣身上,“你说两天前的晚上在未央宫见到的是一个老妇人?”
    素衣心中忐忑。
    这二十几个人里面,有半数以上都是老妇人!
    她见过那个很可能在里面,她要是把那老妇人认出来了,那老妇人会不会把断臂大哥认出来?
    她心底更惊疑不定的是,这二十几个人里面,并没有断臂的!
    但话之前已经对殷玄墨说了,现在不承认就是不打自招。
    “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听声音的确是一位老妇人。”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
    殷玄墨转向侍卫,“让她们都说说,两天前晚膳后的时间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这十几个老妇人显然都是宫中久经风霜的,这种情形下没有一个人很慌乱。
    哪怕自己说的情形没人能证明,她们脸上也没有心虚害怕。
    直到说完了,素衣都没听到熟悉的声音。
    不过有个特别的情况,因为未央宫的特殊性,这里面有五个老嬷嬷都是未央宫当值的。
    殷玄墨又把那五个人单独点了出来,让她们再说一遍。
    那五个人又说了一遍,照旧没有蛛丝马迹。
    这全程,师卿卿以及她的丫鬟阿梅也神态自若,看不出丁点异样。
    哪个皇宫都有一些密道密室之类,南疆皇宫尤其多。
    皇宫里明面上各处宫殿排查了,现在就剩下和皇宫通个各个密道链接的秘密基地了。
    而那些又事关皇室机密。
    当殷玄墨让人带上那五人大家一起从其中一个密道走了大半个时辰,看到眼前豁然开朗,宛如天然盆谷的一处地方后,无论是素衣还是师卿卿都被眼前的一幕幕震得胃中翻腾起来。
    被集中在偌大空地上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几乎个个残缺或者每个人身上都青青黄黄,肤色极为不正常。
    这还算好的,很多皮肤露出来的地方甚至是腐烂到各种程度的坑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奇奇怪怪的腐臭味道。
    殷玄墨对那五个妇人道,“想必你们五人也不想在这里来当药人。”
    那五个一直沉稳面不改色的老嬷嬷扑通全部跪下。
    殷玄墨冷冷道,“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能主动站出来找出昨晚与你们其中一位交手的那个人,本王赐你们将功赎罪,不累及家人。”
    那五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对方的怀疑。
    “带她们下去挨个看。”
    侍卫很快带着那五个老嬷嬷去到那些试药已经试得不成人形的人群身边,一排排来来回回穿梭。
    那五个老嬷嬷再是宫中老人了,这么近距离视觉和嗅觉双重冲击,其中有两位渐渐支撑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侍卫可不管她们受得了受不了,继续押着她们前行认人。
    场中集合了上千的药人,这些老嬷嬷才看到过半,就完全扛不住了。
    其中一个尖声叫了起来。
    “王爷,王爷,老奴有话要说!”
    她猛地指向站在最左边的一个老嬷嬷,“她,她很可疑!老奴曾经意外看到过她在油灯上偷偷摸摸烧掉了什么东西!”
    她们都是未央宫的老人了,被她指认的嬷嬷姓秦。
    秦嬷嬷恨声道,“你个老货,你自己心虚了,胡乱攀扯我血口喷人!”
    “把她们都带过来。”
    侍卫把人带到殷玄墨面前,两个老嬷嬷就在殷玄墨面前开咬,“王爷,老奴不止看见她在油灯上藏头藏尾的烧东西,老奴还曾在她所住的那屋窗棂上看见一堆新鲜的鸟屎。老奴现在想起,有次睡得糊里糊涂起夜时曾经听到过咕咕的声音,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那很可能是送信的信鸽!”
    “好一个贼喊捉贼的老货!前天夜里我分明看到你和一个黑影在暗处交头接耳!“
    两人再次开始唇枪舌剑互相泼脏水。
    殷玄墨也没制止,干脆叫人准备了椅子,一行人坐在一边,冷眼看那两人互咬。
    与此同时又让侍卫把那些药人五人一组带到这两人面前来。
    素衣这个时候已经闻不到那让人作呕的臭味了,袖笼下的手紧握着。
    就怕看到昨夜见过的熟悉的面孔。
    素衣心底紧张忐忑,那两个老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波波的药人被侍卫带到她们眼前走过,那些药人实在是太渗人了,两人的心理防线和理智也在一波波药人的冲击下开始变得混乱。
    约莫三个时辰后,秦嬷嬷恨声一句,“你攀扯我也就罢了,但你攀扯我就是冤枉王……”
    还没说完秦嬷嬷自己住了嘴,整个人如抖筛糠。
    “呵,攀扯你就是冤枉谁?王?王妃?本王只让人说了宫中进了奸细,那奸细还抓了素衣两次。可没说这事和王妃有关。”
    周遭其他人顷刻间脸色巨变。
    秦嬷嬷更是跌跪在地,面如死灰。
    殷玄墨视线移到旁边坐着的师卿卿身上,“王妃,这个奴才你可认识?”
    师卿卿脸色微变之后立刻恢复了正常,“王爷,妾身不认得她。”
    素衣暗暗深吸了口气。
    好一个殷玄墨。
    他自己也在这种环境中陪着,硬生生摧毁了一个老嬷嬷的精神和理智……
    “本王也相信她是胡乱……”
    “主子,这些东西是从这五个嬷嬷的屋子里找到的。”殷玄墨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急冲冲而来。
    在宫中这么久了,谁都有点阴私。
    而秦嬷嬷屋子里找到的则是一幅藏得很好的小像。
    在场众人看清那副有些旧了的小像上的人时,都觉得有些眼熟。转而很快有人想起来,这小像上的人和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阿梅很像!
    也就是阿梅看上去年长几岁,稍微长开了一些而已!
    师卿卿微微皱眉,看向那个嬷嬷,“这画像上是谁?”
    那嬷嬷已经像个死人一样把头磕在地上。
    “说!”师卿卿难得发了怒。
    那嬷嬷只是不住的磕头,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师卿卿转向殷玄墨,“王爷……”
    殷玄墨抬手制止她,“素衣说给她传信那人用的是阿梅的字迹。而这奴才,藏着和阿梅极为相似的小像。”
    “王爷,这事不会和阿梅有关的!”师卿卿连忙道。
    突然祸从天降的阿梅早已面如土色,扑通跪了下来。
    殷玄墨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不说实话也没关系,还要找出别的暗桩,本王也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耗。把这奴才扔去喂蛊,至于阿梅,暂时留在这充个药人,王妃可同意?“
    师卿卿面色又白了白,“王爷,不是妾身护短,实在这都是素衣妹妹的一面之词……”
    她这边还在转圜,没想到阿梅自己先恐慌的炸了。
    “王爷,王爷……”阿梅砰砰磕头,“是王妃!一定是她!是她想对付素衣姑娘,却又怕败露后被抓到把柄,才会用奴婢来做替死鬼的!”
    她发疯了一样,又被两边的侍卫摁住。
    “一定是王妃!一定是她!奴婢不想做替死鬼,不关奴婢的事,从头到尾,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个老嬷嬷终于不再死人一样摊着了。也砰砰砰拼命磕头。
    “王爷,老奴说,老奴全都说!”
    “此事不关阿梅姑娘的事,更不关王妃的事。是老奴自己,一切都是老奴自己啊!老奴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和阿梅姑娘长得十分相似。只可惜妹妹早逝,老奴一个人无依无靠就进了宫。”
    “前阵子阿梅姑娘随王妃进宫,老奴意外看见,觉得分外亲切,把对妹妹的思念移情到了阿梅姑娘身上。老奴开始托关系让人去打听阿梅姑娘的消息,让人偷偷拿她身边的随身物品望梅止渴。老奴原本就是伺候主子笔墨的,阿梅姑娘的笔记也是这段时间老奴自己临摹会的……”
    “那天,那天,阿梅姑娘又随王妃一起进宫。老奴偷偷跟着阿梅姑娘,听到阿梅姑娘低声抱怨……抱怨王妃待她不好。老奴,老奴一时气愤,就想替阿梅姑娘出出气……”
    “老奴原本想着,用阿梅姑娘的笔记一方面很容易引素衣姑娘出来,另一方面就算被发现了,阿梅姑娘一个做人丫鬟的,旁人也只会想到她背后的主子……”
    “这都是老奴思妹成狂做下的蠢事,要杀要剐老奴都认。可的确不关王妃和阿梅姑娘的事啊,还请王爷明鉴啊!”
    素衣有种被紧紧网住的窒息之感。
    这老嬷嬷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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