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呜呜的吹着,陈望书二度站在了风口上。
    她伸出来手来,摸了摸自己亲手做的狗钻洞帽子,心情大好!
    就这玩意,若是做了个全身的,她往村门口一站,人都当是跟木头桩子,能砍回去当柴火少。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只用来看路的眼睛。
    李氏捂了捂脸,从一旁的老嬷嬷手中,接过了一顶围着黑纱的斗笠,果断的盖在了陈望书的脑壳上。
    “我的儿,你怕不是疯掉了!不晓得的,还当你们扈国公府亏空了,要你去养蜂子!就你这一身,蜂子都蛰不进去!”
    陈望书满不在乎的紧了紧斗笠,多一个挡风的,她也不嫌弃。
    “阿娘,头回从考场接他们出来,你就要我站在风口上,说是只要风够大,猪都能起飞!”
    “今儿个放榜,我一早就猜着了。看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连扇子都摇上了!”
    陈望书看了一眼李氏手中的扇子,好家伙,那玩意整得跟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似的,巨大无比不说,还是宝葫芦形状的。
    莫说她惹人注意了,她阿娘才是万里挑一的奇葩。
    李氏一听,恨铁不成钢瞪了陈望书一眼,“你懂什么!这是福禄扇!能添上福气的,我同你三叔母一道儿,绣了鲤鱼跳龙门呢!你瞅瞅旁人多羡慕。”
    不是,你确定那是羡慕么?
    恩科放榜,临安城中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准确的说,新年之后,这临安城一直很热闹。
    陈望书那日同颜玦高深莫测的分析了一通,那架势,感觉下一个福尔摩斯就要诞生了。
    绝世美人,生父竟然另有其人!他究竟是先皇遗孤,还是国公亲子?这其中迷雾重重!女郎中是谁所杀?林叔为何自称是颜玦母亲的人?扈国公是否早已叛变?
    真正的颜玦又去了哪儿?当年勾结北齐的人是谁?甚至还有陈家,万般古怪动作,又是为了何事?
    如此种种,福尔摩斯望书,她一个都不知道!
    一顿操作猛如虎,惊觉自己是二百五!
    陈望书来不及低落,临安城已经被陈清新搅和得天翻地覆。
    她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高调的黑羽卫……不是说好了,在阴影中行走么?你简直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啊!
    话说正月恢复早朝的第一日,通常情况下,都是诸事不议,你夸我红光满面,我夸你一脸福相;你夸我闺女终于嫁出去了,我夸你儿子可算能人道了。
    然后再一道儿祈祷官家一统天下,大陈千秋万代就完事儿了。
    可陈清新头一回上朝,那叫一个激动啊!
    身为御史,他上了自己的头一份折子。当时那玩意一出,满朝文武都傻眼了。
    陈清新的折子,是两个侍卫给抬上去的。
    你说他咋不自己揣着?揣不了啊!那奏章有他一人高,往官家跟前一搁,好家伙,官家人都瞧不见了!他复述那折子,从早晨说到了中午,群臣饿得嗷嗷叫。
    心中恨不得将刚才说过的那句吉祥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给打碎了,生吞回去。
    这哪里是吉祥话啊,这是恶魔的诅咒啊!
    陈清新在临安城一战成名,也体验了一把“临安纸贵”!
    你说为啥会临安纸贵?嘿嘿,像这种厉害的折子,书生们通常都会誊抄誊抄,拜读拜读……就他那么厚的,一年的纸都要抄完啊……
    比起稳健的陈清谏,陈清新就像是一颗炮弹,炸出了陈氏宗族的冰山一角。原本的一盘散沙,眼见着就要断了往来,成为一潭死水的陈家。
    一瞬间像是老树发了新枝丫。
    陈望书突然发现,走哪哪儿都是陈家的亲戚,去买个笔墨,人东家都要笑眯眯的说,这不是我二大姑么?你谁啊,我就是你二大姑!
    陈家长房的人,倒像是没有他这号人似的。
    老夫人照旧揪着两个媳妇儿打麻将,顺带催催窦家,让他们赶紧解决陈恬一拖再拖的亲事;陈清谏年都没有过完,便扛着锄头,不是……便又坐了马车,去看人家修皇陵了。
    老姜家的祖坟都叫北齐人给占了,多丢脸啊!这不得重新掩耳盗铃的修上一个,刨个坑扔进去祖上传来的老物件,就当是把祖宗们挪过来了。
    唯一真正难受了的,便是三叔母钱芙蓉了。
    陈望书悄悄地往她前头挪了挪,替她挡住了一点风。
    钱芙蓉一下子便察觉了,对着她笑了笑,“我没事,这风吹得人清醒。我是习武之人,不怕冷。倒是望书,站到叔母身后来吧。”
    陈望书吐了吐舌头,拽了拽一旁一直闷头不言语的颜玦,“我怕我过去了,我家这呆瓜,要紧张得撅过去了。”
    钱芙蓉一听,看了看身边同人说得火热的陈长昀,没忍住的踹了他一脚。
    “娘,你踹我做什么?就我那半桶子水,夫子说了,我今儿个中了,他把脑袋砍下来给我当球踢!”
    陈望书觉得,钱芙蓉想把陈长昀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比起之前的恣意潇洒,这才多久不见的功夫,钱芙蓉周身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以前大家都以为陈清新死了的时候,她穿红戴绿,像是日日做新娘。
    如今陈清新回来了,她倒是一反常态,穿得素净得很,像是回回新娘变寡妇。
    瞅着她这模样,说她相公没死,旁人都不信。
    “放榜啦!放榜了!”陈望书一听,不由得也替颜玦紧张了起来。
    这半年来,颜玦几乎是头悬梁锥刺股,守身如玉只为读书!虽然陈清谏说他肯定没有问题,但死到临头,还是难免忐忑起来。
    陈望书想着,踮起了脚尖。
    他们抢风口,并没有挤到前头去,这会儿人潮一涌动,便看不大清了。
    “阿娘,你不是说,站在风头上,猪都能飞上天。让我也飞上去看看榜呗?”
    李氏眼睛一亮,像是等了好久似的,立马接话道,“你又不是猪,如何飞上天去?”
    陈望书一梗,她果然是紧张了!
    好在放榜的人,会唱名!且是倒着来唱!
    “临安国子学,颜玦!”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望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啪啪啪的拍了好几下颜玦的背,“太好了!你考了倒数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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