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之乱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如今的官家虽然犯下了大罪过,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的儿子们,那会儿年纪小,却并未参与其中。
    官家活不了几日了,马上就会迎来新的君主。虽然气愤不堪,但是死者为大。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
    太后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望书听着,心中嘲讽不已,若是在场的大臣们,连这个都答应,那也勿怪大陈朝气数已尽。一根腐烂的枯木枝上,还指望能蹲上什么好鸟?
    “你怎么不回答我说的话呢?太后娘娘刚才不是说么?但凡先帝留下了血脉,这个皇位,这个天降的大运,也不会落到您儿子的头上。”
    “你好歹也念过几本书,按照您这意思,先帝的儿子才是正统,所以,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那这个皇位,你们就会拱手相让对吗?”
    陈望书促狭的看向了太后,想想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还被迫认了这老巫婆当义母,如今这才多久的光景,这宫中,已经是她陈望书掌握了话语权。
    上下之位全然颠倒。
    这样一想,陈望书都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这天下,就只有她想与不想,没有能与不能。
    她笃定了太后,一定不敢应声。
    毕竟他们一直怀疑,颜玦乃是先帝之子,所以他方才可以使唤得动,那么多的黑羽卫。
    “你怎么不吭声呢?”陈望书又逼问道,见太后还不搭话,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原来你不过是说说而已啊。”
    这失望像是能够传染一般,周围的人,也都有些失望起来。
    陈望书再不看太后,反而看了看陈清谏,又看了看陈长歌,冷笑出声。
    现在她排演的戏,轮到她阿爹还有小太子登场了。
    今日她就要同颜玦一道儿,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次性给解决了。
    先帝的公道,她已经给小太子讨回来了,那么……
    “先帝的确有血脉存于世!我有先帝遗诏在手,证明陈长歌便是先帝亲子。”
    陈清谏深深的看了看陈望书,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圣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屋子里的一潭死水,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是,家中只剩最后一口米了,可那米生了虫,怪恶心的。不吃就要饿死,吃了又觉得不如去死。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又翻出了一袋苞米……
    还没有来得及看那苞米生得怎么样,就有了一种,啊,得救了的感觉。
    陈长歌就是新出现的苞米。
    “你说什么?陈状元当真是先帝遗孤?”欧阳祭酒手也不抖了,腰也不疼了,腿脚都便利了,那眼睛,老花眼简直变成火眼金睛,亮过孙猴子。
    “我陈清谏敢以陈家百年声誉担保,陈长歌就是先帝之子,不光是我,还有其他的人,也得了先帝遗命,一直守卫着他。”
    陈望书对他的话,并不意外。
    官家把扎眼的黑羽卫,留给了颜玦,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的亲儿子留底牌?
    “这事情,不光是我知晓,青山书院的山长,还有黑羽卫暗卫统领林十一,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陈清谏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三叔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对着林十一就是一脚。
    “放他娘的狗屁!”陈三叔骂完,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他,陈清谏的娘,不就是陈三叔娘么?
    陈三叔此时已经是气血上涌,双目通红,撸起袖子见人就揍的状态,“他在放屁对不对?长歌怎么可能是先帝遗孤的?你亲口对老子说,老子同张筠年拼了老命,才把小太子带出了宫。”
    “我为了小太子,一个人留在齐国十年啊,十年!从未管过我妻儿一日!还有张筠年,他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能颐养天年!那么冷的天,为了引开敌军,落进了水中。”
    “到现在,全身都是病。一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腿疼得抽筋。林十一,你给老子说,他在放狗屁!”
    “官家……官家不可能骗我的!不可能骗我跟张筠年的!陈长歌他是我侄儿,颜玦才是先帝的遗孤,对不对?小太子是我们三人,拿了命护送过去,送到了扈国公手中的。”
    “颜玦若不是太子,你们黑羽卫,又怎么会拱卫在他身边。”
    陈三叔说完,突然之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放狗屁,官家怎么会骗我呢!可是……放狗屁的,陈清谏你这个狗屁,你一辈子都不会撒谎的啊!若是别人,我肯定要说他放狗屁,可那是我大兄啊!”
    “为什么啊!官家这是为什么啊!”
    陈三叔说着,猛的蹦了起来,冲到了靠着大柱子站着的张筠年,一把抱住了他,鼻涕眼泪的就往他身上蹭,一边蹭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的陈清谏,亦是瞠目结舌。
    “什么孩子……你们把宫中的一个孩子,送给了扈国公!”陈清谏回过神拉,激动起来,他突然看向了颜玦,嘴唇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宛若被五雷轰顶。
    陈望书低头冷笑。
    陈长歌你有什么脸,讨公道。
    你看到你爹,造下的孽了吗?
    “林十一,你不说么?谁才是太子?你再不说,我阿爹要以为,我同自己的亲弟弟,成亲了呢!”
    林十一抿了抿嘴,他身子一闪,站在了颜玦身前,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一切就绪,他方才举起手来,指了指陈长歌,“陈长歌是先帝遗孤。颜玦是扈国公的儿子,是官家给太子殿下,留下的活靶子,障眼法。”
    “陈三,我以前是你的上峰,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当年你同张筠年,抱出去的那个孩子,是你的亲侄儿陈长歌。陈长歌在南下的途中,便已经死了。”
    林十一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老臣们,都欢呼了起来。
    尽管个中事情十分的复杂,但是林十一的话,让他们捋清楚了局势。
    总而言之,如今的官家是卖国贼,要废掉;继位之人,他们已经给安排好了,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圣旨有,证人有,名正言顺。百姓们能够接受,他们也有台阶下。
    最关键的是,人家军权在手。
    现在临安城中最厉害的两队人马,一是陈清谏所领的开山军,另外的是颜玦所领黑羽卫。陈清谏同颜玦,那不是一家子人么?
    那此时不呼万岁,还啥时候呼万岁?
    欧阳相公合拢了陈清谏给他的圣旨,率先跪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矮了一头,陈望书突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官家所在的地方,将他从龙椅上踹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一只脚踩在了桌案上。
    那模样,像极了土匪山上的女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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