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变幻,城头上观澜等人也到了压力消减,连忙朝着六丑所在靠拢,意欲合兵一处,但就在此刻,关隘中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嗥叫,几乎同时飞射出一道漆黑的庞大身影,一跃数丈,直直朝着当中的士卒扑去。
    那是一名身高丈许,甚至比摩云还要高出半个头颅的妖将,獠牙横生,豹眼虎口,头颈满是竖生长毛,宛如针毡似的立于头颈,彪悍恐怖。
    此獠落地,双手中两柄铁锤抡过一周,顿时将数十名士卒扫飞出去,筋骨折断,头破血流,瞬间毙命,然后他将腿高高抬起,猛然踩在脚下一名跌倒的士兵头上,将整个头颅西瓜似的踩得四溅飞浆,随后望向不远处的摩云,嘴里发出挑衅似的咆哮声!
    这是一只怪妖,本体苍狼,正是信函中人之一,凌虚子。
    摩云张开大嘴,虎吼一声,同样毫不示弱,然后大踏步的朝着苍狼冲去,就算这只狼妖已经破阶成为怪妖,妖血沸腾之下,摩云哪还管得了那些?
    战场中的人族妖族纷纷闪开,不敢正面这二妖当前。
    苍狼猛然在地上一蹬,溅起一圈飞尘,整个身躯箭也似的飙射而出,直取摩云,手中铁锤过头,耀出一抹银芒!
    突然!
    空气中猛然鸣起一声尖利的啸叫,掠过众人头顶,那超过人、妖听力极限的频率撩得众人耳膜生痛,如此动静众人早已习惯,纷纷张大嘴将内外压力平衡,与之同时,手中兵刃尽朝面前妖物身上砍落斩下!
    一时间,猝不及防之下,仓惶扔掉兵器去掩捂耳鼻的妖孽尽被砍翻,伤亡惨重。
    千钧矢的目标,便是这苍狼!
    一团血雾陡然在苍狼身上爆起,如遭雷击般陡然从摔倒,上半躯干出现个巨大的窟窿,肠腑脏器可见,隐隐掉落,痛得他狂嘶猛嗥,急忙转要逃遁。
    城墙上的六丑也愣了一愣,没料到此怪妖竟然如此不济,一矢之下受伤甚至比十一阶的山猿更重,但是他随即联系信中所写,猜到了此节关键。
    看来妖族与人族相若,因其所修不同战力亦分高下,譬如凌虚子与其师兄凌空子者便是修习的占卜扶鸾,等于网游中的法系职业,抵御物理攻击的能力自然弱了许多。
    如此机会,摩云如何会放过?
    两妖一转身,一疾冲,高下差别顿显,苍狼恰将身体转过,摩云已经冲至面前,一记力劈华山之势砸落,蓬然巨响,直将凌虚子砸陷泥中!
    凌虚子拼死挣扎,手足刨蹬,将泥土纷纷掀起,但是却终直不起身,按照后世人类的说法是体内神经已受重创,摩云棍下虽不及六丑千钧矢的威力巨大,但他不问不顾的继续一通狂砸宣泄,待到停手,凌虚子的上半身已经支离破碎,变成了一堆骨肉交杂,混着鲜血脑浆的烂泥。
    妖将身死,剩下的便简单多了,半个时辰不到,关隘中的妖族已被全歼,肃清当场,观澜立刻安排随扈组织士卒清理尸骸,修缮关门,并且将形形色色的武器送至城墙,安排值守之类,全然不需六丑操心。
    有了此战赫赫战绩,观澜很自然的将六丑放于首位,自己甘愿退居第二。
    但是六丑却并未松懈,环顾战场之后,他找到正在指挥士卒行事的观澜,面色如常的带到一旁,低声道:“事情有些不妙。”
    “何事?”
    六丑的神色有些凝重,道:“我适才检查过关内尸骸,又看了妖将居所,发现此关中还有一名妖将不知所踪,应该是逃了。”
    关于书信之事六丑不提,只能推作其他,不过,这也不是他找观澜商议的主旨,只是旁引。
    “逃了?”观澜先是一愕,但随即释然,哈哈笑道:“逃了又如何?你难倒怕他带领大军回来报仇么?此乃小关,决计不会引来太多妖卒,就以我……你我的本事,何惧之有?”
    “不错,小小关隘自然不会引来妖族大军,可若是此关另有用处呢?”六丑朝着那当中泥塑木砌的大屋一指,“那处原本应是妖将居所,我适才看了,已经被挪作了他用,里面堆积的尽是肉脯,足有万担之多!”
    “肉脯,什么肉脯?”这句话让观澜有些茫然,作战他是一把好手,但对于某些旁物却稍显迟钝,抓不住其中关键:“人还是兽?”
    “皆有。”六丑也不理他,直接解释:“如此关隘,又是位于群山之中,妖族为何在此堆放如此多的肉脯,除了作为军粮食用,我看再无其他可能。”
    “军粮?”观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瞬间有些明悟,顿时冲口道:“你是说……”
    “不错,此间应是已被妖族当作了行军的驿站,所备肉脯便是为大军所备!”六丑抛出自己的推断,眉头微皱,低声道:“逃走的妖将只要将此上奏,附近妖物汇聚,怕是与大军并无差别吧!”
    观澜终于意识到了六丑所言的重要性,如果这里是妖族设立的补给站,重要性自然不同,妖将回禀立刻便会引来大军,退一步说,即便妖将未曾逃脱,此地也是战略要地,随时可能遇到前来就食的大批妖族士卒,危险性大大提升!
    这那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小关隘,分明是地府阎罗的杀神殿!
    涉及战斗,观澜的智商似乎顿时有了极大的拔升,他微微一想,立刻建议道:“既如此,战场便不打扫了,我马上下令士卒就食休憩,寄存体力,你暂且驻守城中,我带着随扈去往八方百里打探,有消息便回来报你,再做打算!”
    六丑适才经历大战,观澜自然将此事接了过去,自告奋勇。
    很快,关隘中便开始备食,众士卒随意找个所在便倒地休憩,六丑与摩云也趁机收割起了妖族之核等物,待到汤滚肉烂,美美就食,然后酣睡当场。
    此时天刚初明,等到观澜等众归来,却已是夜深人静,对于六丑不打扫战场,修缮城墙城门的举动,有些士卒已经猜到了些许端倪,观澜入关的声响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些士卒在黑暗中坐将起身,静静等候着两人的军令。
    “如何?”
    “不妙,我正西之处,我遇见了两支狼妖的军队,各有五百余众,直奔我等而来,转而西南又碰上了一队鹿妖,却是直取的黑火城所向,”黑暗中看不清观澜的脸色,但听他语气不善,绝对不仅仅狼妖这般简单,果然,稍稍喘得口气,又听他道:“刚才城外遇到了我的随扈,告知,南北两处也有妖族士卒,虽未必全是来此,却也还有至少四队两千余众。”
    “意思是,至少有三千之众的妖物,正在朝我等而来?”六丑倒吸口凉气,这次前往攻打黑风口,虽然大胜,但也有二十余士卒身死,三十余受伤,能战者不足两百,而对方却有十五倍妖族,如此低小城墙又如何防御得住?
    “如何办?”观澜眼中微微闪烁,凝神道:“军令让我等驻守,若是逃走,如何应对?”
    六丑微微眯了下眼,淡淡道:“实力如此悬殊,留下便是死,逃走却是未必——纵然逃走也是死路一条,再怎地也好过死于今日今夜这般不明不白,至于应对么……”六丑忽然在夜色下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幽幽道:“知道截空军令的人便不过那次将和随扈罢了,他们若死,谁还知道我俩逃走之事?”
    “你是说……”观澜大惊,他想的或者只是如何寻找说辞,找人求情之类,所以有此所问,谁知六丑一开口便是要灭掉黑火城中次将等人,此严重性甚至超过了战场脱逃,饶是观澜大胆如此,也有些瞠目结舌,不敢将后话说完。
    “对,便是你所想,死无对证,何以治罪?”六丑脸色变幻,道:“此番让我等前来此处,未必他们便不知此地要害关系么?既然有此一,便有其二,杀他又何须顾虑?”
    “但他只是传达截鬼军令,未必是他本意……”
    “所以,若是可以,截空也要死!”六丑淡淡道:“不光如此,我还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何故,他非要致我二人于死地,仇怨由来!”
    “……”
    观澜已经有些抓狂了,六丑提出杀死次将已属胆大妄为,未曾想,他连截空正将都想要干掉,这让观澜心中对他隐隐生起了种莫名的畏惧,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他话中颇有道理,一时竟无言以对!
    黑夜中,六丑一双晶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观澜,让他心底生寒,挨了半响,他才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问道:“此举……此举……唉!便由你所言,冒此大险,可是我等现在应该如何?”
    顿了一顿,观澜试探着补充道:“带着这些士卒行程太慢,到是不如……不如……”到此,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天山遁,对于普通士卒的生死尚未看透,若是换做其他正将,区区二百士卒,说抛便抛,那有半点犹豫?
    六丑心中对观澜的评价又低了一个档次。
    “伤重者留下,余者带着,”六丑忽然笑了,笑容惨淡淡的透着阴森,而且所说的话语更是让观澜猜不透,普通士卒行进速度缓慢,他却偏要带上,根本无法揣测其心中所想:“便说是清剿周边罢,你去吩咐一下,伤者留此养伤,余者立刻随我等出发。”
    “喏……!”
    不知不觉中,观澜对六丑说话,已经用上了下阶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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