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楼的挑空阳台斜向下扑,若不想直接跳下地面,就只有唯一的一个目的地——受难立面入口顶上的圣龛。这座圣龛约有近十米高,边沿略略向外凸出,镶了一圈铸铁栏杆。贴着铸铁栏杆,两根石柱支撑着波浪形的横梁,其上高高立起一座圣像。
    圣像背后,四层台阶逐渐升高。现实中,每到大型仪式,都会有唱诗班站在台阶上,清澈柔软的声音从圣像后方传开,如从云端的天堂里坠落。而在游戏里,炽烈阳光透过玻璃花窗直照进来,将整个圣龛照得一片通明。
    平坦、开阔、一览无余。
    但是对盗贼来说,陷阱能不能起效,并不完全取决于地形是否开阔。
    而赛场中,所有人都看到,一个陷阱已经拍到了圣像正下方,向外凸出的阳台边沿——从塔楼的挑空阳台跃下,唯一可以落脚的那个地方。
    宽不及掌,才可容足。
    系统设定下陷阱一闪即没,粗砺的岩石地面上再看不见半点异样,极安静、极险恶地,向上方一无所知的气功师张开了口。
    放下陷阱的同时盗贼向右后方跳开,一掌拍在门上——圣龛左右各有一扇小门,内有楼梯——铁门晃晃悠悠地向内弹出,盗贼却不入内,而是往墙上一贴、就地一蹲,瞬间进入了潜行状态。
    所有这些动作,全都是在海无量的视线之外完成。盗贼身形无声隐没的同时,海无量跃起,蹬踏,跳出!
    气功师的身姿如鹰隼般在空中展开。落下,落下,似乎跳得稍远了一些,看那轨迹,应该已经够不到阳台的边缘——
    早知道我不躲那么远了!
    在边上给他两下多好啊!
    弗拉基米尔懊恼。然后他就看见,海无量双手一展,对称张开,笔直对准了横梁当中的圣像——
    这个圣像是有攻击反弹功能的!
    咦等等……这个技能是……
    刷!
    无声无息地,海无量身形拔起,与横梁顶端,威严矗立的圣像抱了个满怀。
    捉云手。
    捕捉指定目标。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山不来就我,那我……就只好去就山了……
    至于攻击反弹?
    捉云手,没有伤害效果。
    海无量借力一个翻滚,从圣像前方,瞬间翻到了圣像背后。在横梁上搭了一脚,轻轻落下台阶最高层,点尘不惊。
    会在阳台边缘放下陷阱吗?
    ——我知道啊!
    如果是我,我也会在这里放下陷阱——陷阱扣已经用过了,火焰陷阱还没冷却,那么,这里多半就会是冰爆陷阱,或者毒云陷阱。但是,既然我知道……
    只要有备而来,空中变向,对气功师并不是什么难事!
    弗拉基米尔心头“咯噔”一声。又一个本以为必中的陷阱没有起效,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不愧是中国曾经的第一盗贼。他压低身形,小心横向移动了几步,试图绕背。而海无量已经就地一个翻滚,背倚台阶中心的立柱,推出一掌。
    白气如龙,蜿蜒而前。以海无量为轴心,圣龛边缘的小门为起点,迅速扫出一个扇面。白气及身之前,黑色鱼子酱身子一矮,轻轻跳下台阶后方,就地一滚,又从立柱背后飞扑而上。
    匕首尖端,寒光凛冽。
    不要说潜行状态下速度降至85%,就算速度没变,在不能跳跃、翻滚、疾跑,不能做任何消耗耐力动作的前提下,盗贼,也避不过这一记念龙波!
    避不过——
    只有战!
    这一刺如风如电。仿佛只是在地上一滚,拧身而起时,匕首已经到了海无量背心。不是偷袭,不是闷棍,不是任何一个盗贼技能,而是刺客的低阶共享技,弧光闪!
    刷的一声,海无量背心喷出一注鲜血,整个人往前一栽。
    “盗贼得手了!海无量向前一滚,盗贼追击……呃……”
    “看来俄罗斯选手,还是不太习惯方锐的战斗方式……”
    就着前滚翻的姿势,海无量手掌撑地跟着后扬,又轻又快地打出一记推云掌。黑色鱼子酱抢步上前,立刻被击得向后一退,海无量翻了半个跟头已经变成横滚,仰面朝天的同时,半压在身子底下的左手,极其险恶地搓出了一记逆流……
    气刃闪眼角……
    气波弹砸眼睛……
    好的推云掌我们再来一遍……
    职业选手们挠墙。
    “这时候我真想引用韩队的一句话。”张佳乐喃喃。
    “一如既往。”
    黄少天接口。
    “一如既往。”
    李轩重复。
    霸图的永不后退、永不放弃是一如既往,方锐的猥琐,何尝不是一如既往。
    对中国的职业选手是不愉快的回忆,对俄罗斯选手来说,就是分分钟想死了。
    战斗民族的选手风格一向大开大阖,哪怕盗贼的打法以精巧为主——在俄罗斯已经算得上猥琐流了——在方锐面前仍然不够看。层出不穷的小手段面前,黑色鱼子酱勉强撑了几个回合,就不得不破窗而出,向左下方斜斜坠落。
    “轰!”
    海无量跟上。
    蓄力而发的一记螺旋念气杀从天而降。眼看气劲及身,盗贼却无声无息地将身子一扭,消失!
    脱逃!
    满阶脱逃!
    盗贼在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闪开,海无量收势不及的一掌,终究拍到了教堂外墙,耶稣背负的巨大十字架上!
    海无量瞬间步履艰难。屏幕右上角跳起一连串数字,肉眼可见,负重像是中了个磁场线圈或者灰阵一般,往上直飚。
    “呃……圣家堂的一大特色,就是许多雕像被击中后,都会反弹特殊效果……”瑞士解说在耳机里快速解释,茶小夏刷刷记笔记:
    “海无量刚刚攻击到的雕塑,主题是‘苦路’,表现的是基督耶稣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前,背负十字架艰难前行的经过。反弹效果为负重增加,十分合理啊!咦,盗贼也中招了,我们来看看……”
    负重狂飙的同时海无量右手高高抬起,一记气贯长虹,毫不留情地砸在盗贼身上。
    盗贼斜向下飞出。一记闷棍收势不及,拍在身下的雕像脑袋上。
    “哦,真是悲剧……下面这组雕像的主题,是彼得天明前三次不认主,它的反弹效果是失明三秒……好吧,天明之前,失明,天经地义的设计不是吗?”
    啪啪两声,两个角色一前一后,摔落地面。隔着耶稣愁苦抱柱的圣像,一个几乎挪不动步子的气功师,紧握双拳,对上了一个失明中的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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