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将那团在已经发酵好的面拿出来,将大部分取出和面,剩下的一小团则是留在面缸里继续酵着。
    这是人类养成发面的一种习惯,发酵的面粉留下一小团,下次再拿它一起和面,这样就可以长期循环下去。
    揉面,擀面,抻面……沈白的动作非常熟练,可谓一气呵成。
    而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他仿佛又找到了前世那个热爱生活,乐于享受生活的自己。
    无论生活有多难,都不可以放弃希望,而积极的投入,享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便是最有效的办法。
    方小五呆呆的看着沈白,浑然没有想到公子居然还有这种能耐。
    读书人下厨,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弄完面后,沈白又让小五帮他坐锅点火,并在油锅中放入少量的油。
    在古代,油确确实实的是珍贵材料,普通的农户百姓平日里的小吃小灶,自然是极少用油的,因为烧油就是烧钱。
    但这里毕竟是县衙的伙房,该有的材料还是很全的。
    浪费不怕!公家买单。
    坐锅放油,用桂皮和辅料炸出香味,再放入葱姜煸炒,加酱、加盐……然后再倒入瓦罐中小煮。
    少时,面条捞出来沥干,放入汤汁中拌匀,撒上瓜丝和葱末即可。
    不多时,两碗精心烹饪的葱油拌面出现在了沈白和小五的面前。
    沈白有点强迫倾向,办什么事都有些力求完美,做饭的时候也一样,不只是要好吃,还要好看。
    给两碗葱油面撒葱姜和瓜丝的时候,他还特意在摆放出了整齐的花样。
    这种行为在方小五看来就是有病!马上就要进肚子里的东西,你摆什么造型啊?
    沈白把面瓜丝铺好,仔细的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时代的佐料没有后世那么齐全,做出的味道多少差了一些,但瑕不掩瑜,还是可以在接受范围内的。
    沈白下意识的要掏手机给面条拍照发个朋友圈。
    手在袍子上摸了个空。
    沈白愣了楞神,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对啊,忘记了,生活早已经不是原先的生活。
    方小五急不可耐的赶忙拿起面碗,挑起一筷子顺着嘴“秃噜秃噜”的狼吞虎咽了起来,葱花姜沫四溅,扑了沈白一脸。
    沈白无奈的在脸上擦了一把,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方小五一边吃,一边大声称赞。
    “好吃!太好吃了!公子,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手艺!”
    沈白微笑道:“好吃的话,以后再找机会给你做。”
    两人吃完之后,沈白又把剩下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用力的揉了起来。
    小五拍着肚皮,打着饱咯,疑惑不解的看着沈白,问道:“公子,你这还要做什么啊?”
    “做点零食,带回去吃。”
    “零、零……零什么食?”
    “猫耳朵。”
    小五听了这话更傻了。
    什么东西的耳朵?那东西能吃吗?
    小五张口结舌,沈白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猫耳朵饼干要想做的又酥又脆,就要先将面冷冻一下,再做切片。
    问题是这个时代没有冰箱,在哪能够冷冻呢?
    对了!冰窖!
    想到这,沈白满意的笑了笑,为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感到非常满意。
    他指着伙房的另一端,对小五道:“我刚才看到那里有蔗糖和蜂蜜,你去帮我取来。”
    方小五:“……”
    ……
    第二日一早,内宅的丫鬟小双打着哈欠来到了伙房。
    拿起往常装蜂蜜的罐子时,小丫鬟顿时愣住了。
    “咦?小姐的蜂蜜呢”双儿使劲的晃了晃罐子,嘟着嘴道:“不对呀,明明还有大半罐的?怎么会不见了?”
    双儿疑惑的抬头打量着四周,接着突然使劲的跺了跺脚,气氛的道:“好啊!偌大的县衙,居然出了偷吃蜂蜜的贼!还有没有王法!”
    她拿起蜂蜜罐子,气愤的就要回去找人,突然脚步一停,却愣住了。
    却见伙房的案板上,放着一盘金黄色的东西,一圈一圈的,不知是什么物件,看起来很薄,从没见过。
    双儿好奇的走过去,从盘子中拿出一片。
    摸着有点硬硬的。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小丫鬟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好香……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四下向周围看看,然后拿起一片放在嘴里……
    “嘎嘣,嘎嘣”
    又甜又脆。
    双儿机警的向四下张望了一会,见伙房里确实没人,然后猛的端起案板上的‘猫耳朵’,夹着空了的蜂蜜罐,一溜小跑的离开了伙房。
    大概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沈白和小五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昨天晚上忙活了半宿,为了把面冻实,俩人还特意跑去了冰窖。
    为了这点甜点,容易吗?
    “放了这么久,应该晾的差不多了,嚼起来肯定是又香又脆。”沈白笑呵呵的对小五说道。
    “嘿嘿,跟着公子,我可真有福气。”方小五也是个饿死鬼投胎,纯粹的吃货。
    当看到空空如也的案板时,俩人顿时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沈白才回过神来。
    “偌大的县衙,居然出小偷了!有没有点王法……连饼干都偷!”
    ……
    柳画屏对着铜镜,画着绣眉,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的神态之间,仿佛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最近的她,委实是感觉很累了,累到多说一句话,都仿佛会榨干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作为一个闺秀小姐,柳画屏自幼除了在进士及第出身的父亲要求下,学习琴棋诗赋,绣针女红,还要在将门出身的母亲的督促下,习武练剑,文武双修。
    方寸之地腾挪游走,优雅充实,却又略有寂寞的生活着,这就是她的前半生。
    直到父亲柳有道被任命为越州县令之后,一切的生活仿佛都改变了。
    越州县不是块干净地方,附近盘桓着山中贼不说,包括县丞,巡检在内的县衙中人,都是盘踞在此多年的地头蛇,而且他们背后还都有靠山,整个县衙内几乎都是他们的势力,柳有道这个一县之长基本上就等于是被架空的。
    柳有道的前半生,几乎都是跟书过的日子,废了天大的牛劲考入进士及第,本以为从此平步青云,海阔天空一展抱负,哪曾想会陷入这种窘境?
    柳有道身边没什么可以委任的朋友和亲信,冥思苦想之下,琢磨出一条歪点子,就是让以训练县内衙役的武艺为名,让自幼跟随母亲习武的女儿作为教头武师,入驻县衙,并撤了身上有污点的捕头秦重,希望凭借女儿的武艺,协助他收拾县衙的局势。
    但问题是柳有道都玩不转的事情,柳画屏一介女子,就算是身怀绝技,但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武师,如何能蹚明白县衙这趟浑水?
    县衙里的差役和捕快,对于这位漂亮的武师小姐,也不过是表面尊重,私下蔑视,听调不听宣。
    原先只不过是柳有道一个人受排挤,现在变成了父女一对在县衙受曲。
    柳画屏白日状若无事的在县衙当值,但晚上却经常因为委屈偷偷直哭。
    让她一个女子抗这样的担子,她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但直到昨日,一切仿佛有了改变。
    那名舞弊受罚为吏的解元,居然用了一条很简单的计谋,就当着县内诸多重要官员的面,查出了四个月前的纵火案真相。
    对于柳有道来说,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破获一件人命官司这么简单。
    前任捕头,县吏秦重徇私枉法,与犯人朱承元狼狈为奸,隐瞒真相,推诿责任,贪污受贿……而且若是不出意外,秦重的背后一定还有人知道此事,并帮他推波助澜。
    朱承元不过是个浪荡纨绔,经不住风浪,他爹朱员外又不在越州,昨日一进县衙,便吓的尿了裤子,立马就签字画押,合盘吐露罪状。
    朱承元一画押,秦重自然脱不开关系,而他背后的那些人,也必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是柳有道一招翻盘,华丽变身的时候了。
    县吏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柳有道自然会上报两浙路,一则做罪己检讨,二则申请整顿县内吏治,纠正越州县衙门风。
    如果不出意外,上级知府对此一定是会同意的。
    这样一来,柳有道便可以将县衙内有污点的县吏统统裁撤,然后再重新召集,换上一批新人——只听从自己这个县老爷话的人。
    这就是柳画屏今天格外放松的根本原因。
    “小姐,小姐!”
    随着一阵叫喊声,双儿端着猫耳饼干,跑进了房间。
    柳画屏疑惑的看着她:“不是让你去取蜂蜜吗?怎么慌慌张张成了这幅样子?”
    一听柳画屏提起蜂蜜,双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丫鬟使劲的跺了跺脚,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馋嘴的偷儿,居然拿了咱们放在伙房的蜂蜜?哼!连小姐专用的蜂蜜也敢动!回头我找伙房的赵伯去,让他好好解释解释!”
    “双儿,一点蜂蜜而已,不需要跟赵伯计较,他那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柳画屏柔声安慰她,好像丢东西的不是自己,而是双儿。
    但很显然,相比于柳画屏的通情达理,这个小丫鬟显然不是那么好说话,一副气鼓鼓啊的样子,很显然一时间不能释怀。
    “双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柳画屏疑惑的看着那盘猫耳朵。
    “哦?这个呀!”双儿一下子就把蜂蜜的事给忘了,她兴高采烈的将盘子送到柳画屏的面前:“小姐,这是我从伙房拿的,你尝尝,又脆又甜,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先没吃过。”
    自家伙房里的东西,柳画屏当然不会怀疑会有什么问题,她用两只手指夹了一块猫耳朵放在嘴里,轻轻的嚼着。
    她嚼饼干时发出的声音很有特点。
    “啪啪啪~!”
    嚼着嚼着,就见柳画屏的眸子中迸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这个味道,好甜,好脆,而且是甜而不腻。”柳画屏诧异的看着双儿:“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东西。”
    “嘻嘻,没错吧。”双儿的两只眼睛,因为笑的关系,而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瞧着分外好看:“也不知道赵伯是怎么回事,有这样的绝活,平日里居然藏拙?亏了我机灵先拿了来!要不还不晓得他有这份能耐。”
    这主仆二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吃着。
    “啪啪啪~”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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