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御剑不是不懂欣赏美好事物的人,但他就是没有留意到那一片玫瑰。一双黑如点漆的眼晴,死死盯着白楼的出口,假如不是还顾及着礼貌问题,他大概早就翻过铁门冲过去了。
    终于,苍舒御剑的视线出现几分震动。
    因为,白楼之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似笑非笑的朝着这边看过来,挑起的唇角充分说明了这人的性格如何顽劣。一双眼,同样的黑白分明,只是黑的部分并不像苍舒御剑那般的清澈,相反,他的眸子里就像隐藏了无尽的秘密。
    苍舒御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如同照镜子一般的,看着另一个人的模样。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至少一路走过来,还是能够大致猜到会在目的地的终点见到谁。然而直到真正看见了,他才醒悟,再多的准备,也是不够的。
    那个人,就这样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步步朝着这里走过来。穿过玫瑰花丛,更加衬的他身上的白色风衣微微反射着光芒。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朦的光晕下,看上去简直就如同一道幻影。
    或许,他真是幻影也说不定?苍舒御剑的心中有了疑惑。至少在家族的记载中,这个人,的确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思绪纷杂之间,那人已经走到近前,粗略的算一算,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五米。苍舒御剑知道,他必须说些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总不能这样呆愣愣的杵下去。
    “苍、舒、忆——”明明装了无数想法的脑袋,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招呼。完全是不自禁的,这三个宇如同叹息似的吐了出来。
    “嗯?”走到近前的那人,极度不满的偏着头。同时抬起两只手,穿过铁艺大门的空隙,一左一右捏住了苍舒御剑的两侧脸颊,毫不心软的拧了一下。
    怎么看,这都是轻薄的举动了。换成平常的荒木,说不定早已一剑砍断了对方的一双手臂。只是这个时刻,这个人,他实在没有动手的理由。所以荒木只能充满歉然的看了阿剑一眼,表达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人收了手,看着苍舒御剑瞬间变的通红的脸颊。恶劣的笑着——恶作剧的人是他,可是从结果来看,他似乎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不仅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瞪着苍舒御剑,“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苍舒御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嘶,轻轻一碰都很痛。下手这么狠,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苍舒御剑素来奉行的准则。忍着面皮上的疼痛,露出一个对长辈秒杀的微笑,顺势改口,“老爸。”
    用了一个老字,可这在苍舒忆的身上,十足的不搭调。他的存在,不仅被这个世间遗忘,同样的,似乎也被岁月所遗忘。英俊的面容上,认真搜寻也找不出光阴刻下的痕迹。与苍舒御剑面对面的站在,完完全全就是镜子的表里。
    非要从他们身上找出不同,只能说,一个较为单纯,而另一个却是十足邪性。
    或许是没有想到阿剑会如此干脆的认了自己,苍舒忆的黑眸滑过惊诧。他的佯装凶恶,多半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这个孩子怎么是个死心眼?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苍舒忆的心头泛起了抱怨。然而,也只是片刻而已。随即就被另一种更加深刻,更加浓烈的感情所取代。这便叫做血浓于水吧?在骨血中传承的父子天性,再多分割两地的岁月也无法将之消弭。
    苍舒忆的手掌拂过了阿剑的头顶,笑的眯起了眼晴。“这还差不多。”
    苍舒御剑陷入怔忪之中,他被别人摸了头。而这个男人,从理智上当然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外观看来却是这般怪异,就像是被一个同龄人宠溺了一般。复杂的感情中,苍舒御剑觉得微微有些尴尬。
    还有,什么叫做差不多?在他看来,差的还远着呢。对于这样一次莫名其妙的不期而遇,苍舒忆难道不该给出一个详细的解释吗?
    苍舒御剑开阖着嘴唇,绞尽脑汁想要组织出一套合适的语言,只为了要求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好好说明一下他这么多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淡出亲人的视线,甚至在法律文书上留下死亡的印记,他费了那样多的手脚,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吧,苍舒御剑有权力去问,而苍舒忆也有义务加以回答。
    但是,苍舒御剑找不到适合的语言。或许是因为分离的太久,使他从来就没有学会与父亲交流的方式。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苍舒忆已经打开了铁门,做出邀请他们入内的姿势。苍舒御剑与荒木交换一个眼神,明白他们不能拒绝,两人也跟在苍舒忆的身后,进了开满玫瑰花的院子。浓郁的花香,顷刻间染上衣襟,大概许久都不会消退。苍舒御剑也只能暂时放弃到了嘴边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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