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人证物证俱全,可此事的内情,一目了然,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赵家会谋反。”
    顿了顿,继续开口:“若是老爷按照张大人的奏报处理,恐怕难以服众!”
    叶雨梦的话一说完,贺元盛微笑的说道:“因为两个小人物,士子们纷纷上书,朝中官员,也集体弹劾张怀。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此事别有内情吗?”
    这番话,让叶雨梦一愣,然后笑着说道:“老爷做事,好像有些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你,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不会如此霸道!”
    “局势不同了!”
    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而后缓缓开口:“今时今日,能让本侯顾忌的事,越来越少,若是还畏首畏尾,岂不让人笑话。
    何况推行新政,阻力从从,本侯若不坚定一些,事情定然事倍功半,甚至半途而废。”
    在两个人交谈之时,南京城内大小官员,也先后得知了赵家被抄,满门下狱的消息。
    内阁,赵文煜神情不停的变换着,思索着局势会如何发展。
    这次的事,赵文煜也在暗中,推了一把,给张怀添点麻烦。
    毕竟张怀是他的潜在对手,有机会打压一番,绝不会客气。
    不过赵文煜清楚,贺元盛的态度,所以没有过分参与。
    “这次的事,侯爷一定会顺水推舟,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平息了!”
    过了半晌,赵文煜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后叫来几个家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另外一边,李善才也和几个同僚,在谈论此事。
    “张怀真是胆大无天,竟然敢查抄赵家,还污蔑赵家谋反!”
    刑部右侍郎周光新,怒气冲冲的说道。
    他是浙党的一员,虽然品级一般,却是如今的浙党中,少有的几个三品官之一。
    毕竟浙党被贺元盛一再的打压,势力大不如前,三品官员,已经成为高层。
    “张怀这是被逼急了,才直接对赵家下了杀手!”
    李善才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阁老,我们绝不能让张怀肆意妄为。”一名官员开口道。
    “不错,要是让他随意栽赃,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马上有人开口附和,其余的浙党官员,也先后表态。
    “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明日的大朝会上,我们一起弹劾张怀,逼长宁侯处置此人。”
    李善才的话一说完,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周光新开口道:“阁老,最近一段时间,弹劾张怀的奏本无数,可长宁侯却视若不见,若是他铁了心的要庇护张怀,该当如何?”
    此言一出,几个浙党官员,都把目光看向李善才。
    毕竟这是个关键问题,若是没有办法解决,哪怕浙党跳的在欢,也没有用。
    “朝堂上,是贺元盛一手遮天,若他真的死保张怀,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番话,让几个浙党官员,脸色异常的难看。
    周光新更是直接开口:“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们没有办法,可士林之中,无数学子都在关注着此事,若是他们闹出什么事端来,可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明晃晃的暗示,让几个浙党官员眼睛一亮,都知道该这么办了。
    周光新更是阴险的说道:“若是长宁侯一意孤行,就让他也尝尝,士子闹事的威力!”
    这番话,指的是半年以前,科举舞弊一案时,贺元盛利用学子们,打击浙党一事。
    “就看他的决定吧!”
    李善才严肃的说道,目光中还带着点深邃。
    第二天,大朝会,以李善才为首的浙党官员,纷纷弹劾张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而大多数朝臣,也全都开口附和,毕竟张怀是推行新政的主力,可谓是犯了众怒。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此事是贺元盛主导,张怀只是个马前卒,也难免记恨他。
    毕竟贺元盛掌握兵权,又控制了朝政,几乎是有实无名的皇帝,官员们根本不敢记恨他,只能转移怒气。
    随着朝廷官员,不断的弹劾,小皇帝也把目光,放在了贺元盛身上。
    “查抄赵家,是因为巡抚张怀,发现赵家私蓄兵器盔甲,谋反之意,昭然若揭。”
    贺元盛站出来,给了一个解释。
    贺元盛的话一说完,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整个大殿上,也是鸦雀无声。
    因为事涉谋反,比较严重,在没弄清楚内情之前,普通官员,可不敢轻易表态。
    李善才等浙党官员,也没想到,张怀竟然提供了证据,顿时觉得事情麻烦了。
    “长宁侯,私蓄兵器,虽是大过,可不一定是谋反吧。”
    李善才谨慎的开口,心中也有一丝担忧,因为他觉得,事情出了意外,很有可能往未知的方向发展。
    “自然还有别的证据,否则张怀也不会贸然抄家、抓人。”
    语毕,拿出了张怀的奏报,以及唐明远跟苏谦的自供状。
    “前江宁县县令、主簿,亲口招供,赵家拉拢他们,抗拒新政,意图不轨。
    甚至为了搅乱局势,创造谋反的机会,竟然毒杀了两名族人,以此为借口闹事。”
    顿了顿,继续开口:
    “再加上从赵家别院,搜出数百件兵器盔甲,可谓是铁证如山……”
    随着贺元盛的讲述,朝堂上的气氛,更凝重了一些,一些官员,都在思索要怎么办。
    有自供状,还有物证,的确形成了证据链。
    可明眼人都知道,赵家没有实力造反,更不敢在江宁县造反,毕竟南京城的十几万兵马,可不是摆设。
    “这些证据,有些不足,以此判定赵家谋反,未免有些牵强!”
    过了一会,李善才站出来反驳。
    “牵强。
    人证、物证皆在,哪里牵强了。”
    李善才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猜到的内容,不能当成证据。
    就算他明白,这是栽赃陷害,也没有办法。
    何况李善才为官多年,十分了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哪怕官员们都知道,此事别有内情,也没有用。
    “赵家谋反,罪在不赦,张怀断然处置,有过无过!”
    看到李善才说不出话来,贺元盛做出了最终决议。
    “赵家人丁不少,更有无数分支,遍布各地,理应一体查抄,否则遗祸无穷。”
    这时,赵文煜站了出来,提出意见。
    赵文煜的话音一落,马上有十几个官员,站出来支持,让贺元盛有些意外。
    略一思索,就明白赵文煜这是看清了形势,了解到自己的态度,所以不在袖手旁观。
    贺元盛猜的一点也没错,在昨晚,赵文煜就察觉到,赵家定然在劫难逃。
    哪怕他不知道,张怀会如何陷害赵家,但肯定会有一个理由,所以联系了几个心腹,让他们见机行事。
    毕竟赵家完蛋之后,局势很快就会逆转,继续推波助澜,也没了意义。
    当天中午,赵家谋反的事,传遍了南京城,局势顿时有了变化。
    正抬着尸体,在各处喊冤的赵家人,第一时间被锦衣卫下狱。
    紧接着,大队的锦衣卫离开南京,前往各地,捉拿所有的赵家旁支。
    这次贺元盛是铁了心,要来一个杀鸡儆猴。
    毕竟阻碍新政,这是破坏大局,根本不能饶恕,所以赵家九族,皆被牵连,将会有上千人,被卷进此案。
    江宁县,得知朝议结果的张怀,轻出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然后继续推行新政,而且力度更大了一些。
    不过当天晚上,张怀收到了贺元盛的信,上面只有四个字:“下不为例!”
    这四个字,让张怀心中一紧,知道贺元盛,这是在敲打自己。
    不过想了一会,张怀的脸上,又露出几分笑容。
    因为贺元盛选择用这种方式敲打,代表着此事没有后患,只是给他一个警告。
    “侯爷啊侯爷,官场的忌讳,下官还是知道的!”
    张怀低声的自言自语,然后把贺元盛的信,放在一边。
    另外一边,长宁侯府,叶雨梦也有些不解的问道:“老爷,既然选择支持张怀,为何又要敲打他一番。”
    “栽赃陷害,不是正路,若是经常如此,后患无穷!”
    贺元盛可不想让自己的手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的话,局势会越来越乱。
    何况这次的事,贺元盛算是被张怀牵着走了,更要敲打他一下,免得他无法无天。
    “看来老爷很看重此人啊!”
    被敲打,也是一件好事,这代表着,不会被轻易放弃。
    否则以贺元盛的地位,只要记住此事,等到张怀没了利用价值,来一个秋后算账,对方的下场,一定很不好。
    “这个时代,能做事,敢做事的人,可不多啊!”
    随着几件事的发生,让贺元盛很看重张怀,毕竟得用的人,太少了。
    而且张怀正直壮年,至少能用十几年,贺元盛自然会器重。
    更主要的是,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让张怀得罪了无数的人,已经站在官员士绅阶级的对立面。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退路,只能跟着贺元盛走,充当他的一把利刃,而且没有反噬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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