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原悲催了,他记得上一次被罚抄书的时候,还是在初中。好像是自己早恋,被罚抄了一整本校规。
    自己现在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还被罚抄书。悲催啊!
    张可在一旁幸灾乐祸道:“赶紧去抄吧,记得交作业啊。抄完之后,交给我检查,我看看有没有错别字,有错字再抄一遍。”
    “我……”徐原颤抖着嘴,他都委屈了。
    许阳也笑着摇了摇头,他道:“可可,把你爸爸送回卧室吧,每一剂方子,只煮一次,以保证药效不变。然后按照日三夜一服药,保证血药浓度,一鼓作气,鼓邪外出。”
    “还得我说的吧,先用厚被子把你爸盖好,第一次服药之后,出汗了就把厚被子换成薄的,不需要有大汗,粥煮了吗?”
    张可道:“电饭锅里煮着呢,然后也清炖着一块羊肉。”
    许阳点了点头道:“服药的中间,也是需要吃些东西的,不可令人无力,更益虚赢。孙思邈强调服汤之时,汤消即食粥,粥消即食汤,亦少与羊肉将补。”
    张可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原也老老实实地把这个服药要点记录了下来。
    张三千抬眼再度看了看许阳。
    许阳问徐原:“为什么要喝粥?”
    徐原一愣,又考试了,他想了一想道:“自然是粥能温中散寒,有补中之效。现在正需要一鼓作气,鼓邪外出,可不能使人因饿因汗而虚弱了。”
    许阳点了点头:“道理没什么错,那为什么汗出后服粥呢?”
    徐原道:“也是要及时补益啊。”
    许阳又问:“补益之品有很多,温热之物也有很多,为何独独要服粥?”
    “额……”徐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答。
    许阳则道:“《素问·玉机真藏论》中曰:‘浆粥入胃,泄注止,则虚者活;身汗得后利,则实者活。’”
    “浆是谷液,为粥则利。这都是为了护卫胃气啊,无论泄泻后的虚。还是表实之后的汗解,都需要补中益气,护卫胃气。胃气一虚,百病丛生啊。”
    许阳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中医啊,对经典的拜读实在是极其不到位。”
    徐原顿时一怔,我们这些年轻中医?许医生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吗?
    许阳道:“须知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皆是因为其微言大义,字字珠玑。它没有一句话是废话,一个字是多余的废字。”
    “尤其是四大经典,更是应该时时拜读,读上万遍都丝毫不为过,因为你每看一遍,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治病的道理,都藏在这里面啊。”
    徐原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张三千和张可则同时一愣,他们想到了当年她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也常常这样说。
    许阳又道:“就像续命汤的服用方法,孙思邈已经明确说过了要在密室中服用。‘其人无密室者,不得疗与风。强人居室不密尚中风,况服药人?’”
    “可偏偏这密室服药法,这么多年来却没几个人用,所以有些时候用小续命汤效果不佳,也跟此有关。前人的内风说非风说本就影响很深,再加上西医的影响。”
    “你们这代人的路子都走偏了,都认为中风是心脑血管疾病,更是全重内因,治后遗症也是以气虚血瘀论治。你是不是现在也觉得中风跟风邪没有多少关系了?”
    “额……”徐原有些尴尬,现在真的没几个中医认为中风是由外风导致的,都觉得是前人臆想的。至于还紧闭门窗,密室服药,就更不可理解了嘛。
    许阳微微叹了一声:“中医所说是风邪,不完全是吹来的大风,而是治病因素的一种。六淫外邪,排在首位的就是风邪啊。”
    “《金匮要略》也说‘夫人禀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
    “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也曰‘经说地水火风,和合成人。凡人风气不调,全身强直,诸毛孔闭塞。’”
    “古之圣贤经典,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读经典之微言大义,岂能明白治病之道理?回归经典,回归中医本身,才是正途。”
    “我不是说西医不好,但是中西医理论是截然不同的。你被他们影响的越深,你就越是无法通达病机。前医之所以不能治愈,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中西医理论不同,所以有些病,咱们治不好的,西医可以治好。有些病,西医治不好的,咱们中医可以,这是互补的优势。当然还有很多病,谁也治不好。”
    “但你要是被西医影响太深,西医治不好,你也治不好。你治得好,人家疗效比你更好,那样中医就被消灭了。”
    “中医被消灭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护卫国人健康的护盾上缺失了很大一块。因为原本有些病,咱们是比西医更有优势的呀!所以,你一定要回归中医本身!”
    徐原认真地说道:“许老师,我记住了。”
    许阳皱了皱眉,怎么说着说着还有点生气了呢,他道:“回去把《素问》也抄一遍。”
    徐原脚下一崴,眼前有点黑。
    ……
    张三千也斜眼一直在看这两人。
    张可微微叹出一口气,她蹲下来,蹲在了张三千面前,唤了一声:“爸。”
    张三千慢慢扭头看她。
    张可看着张三千,说道:“爸,一会儿就要开始治病了,可能需要几天时间,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张三千歪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张可抓住了张三千的手。
    张三千再次看张可。
    张可语气也变得低沉了起来:“爸,我知道妈走了之后这几年,您就一直很颓废,尤其中风之后,您也不想治了。爸……我知道您想我妈了,我也想她。可是还有我呀,你不打算管我了吗?”
    张三千看着张可,怔住了。
    许阳也一时间心中不是滋味。
    张可叹了一声,她摇摇头,说道:“其实……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您不知道……我……我一个人也支撑的很辛苦……”
    张三千目光怔怔地看着张可,眼中全是心疼……还有羞愧……
    许阳也默默叹了一声。
    张三千中风了,什么都不管了。张可只能休学回来照顾他。家里又财政拮据,明心堂也濒临倒闭。那时候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张可一个人身上。
    哪怕是自己,其实那时的自己,也是她沉重的负担。自己又不会治病,也不敢治病,还不会像宋强那样忽悠病人花钱。
    可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张可也没想过要辞退自己。
    不经意间,许阳内心也泛起了一片片涟漪。
    张可抓紧了张三千的手,她柔声说:“爸,不管多难,我都没打算放弃您,也没打算放弃明心堂。爸,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妈走的时候,有您陪着。我不想我走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爸,你赶快好起来吧。再陪我几年吧,好不好?”
    “唔……唔……”张三千歪着脑袋,用力点头,竟听得眼泛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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