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公子兮 作者:风储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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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轻无奈地如实相告:“王爷所料不差,八王爷的确对谢澧兰一见爱慕,要挟谢公子……”乐轻没有续说,因为他知道卫子臻一定懂,果然,卫子臻的眉峰已经紧紧地攒住了,乐轻直摇头,“谢公子以死相敬,八王爷才住手。后来谢公子提出要把自己得到的一座矿山分给八殿下,只要,八殿下不打您的主意……”

    呵,一收一放,好会利用人心呢。

    卫子臻不辨喜怒地反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旁人观之此幕觉得谢澧兰一片诚意也就罢了,可惜卫子臻知道,那少年用心叵测。唯一竟觉得庆幸之事,就是在谢澧兰的心中,他的价值大于一座矿山。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卫子臻撇下乐轻独入寒苑,谢澧兰正在廊下的一株梧桐边摆弄棋盘,他喜欢弈棋这个卫子臻倒是知道,只不过这少年有些孤僻,习惯了一个人与自己对弈。即使再精妙的杀招,也被他稳固地控在手里,容不得一丝变数。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的人生是严谨得从来不出差错的,他只是怕这少年习惯了高处不胜寒,跌落之时会无措、会担忧、会恐惧。

    他已在一株木槿后站了许久,花朵早已谢尽,孤零零几根瘦枝隐蔽不了一个卫子臻。

    谢澧兰不回头地淡然道:“将军来兴师问罪的?”

    看来他是早已猜到,卫子臻的暗卫不会放过他和独孤瑾的谈话。

    总是这般聪明,让人无可奈何,卫子臻从树丛里快步走过来,将他面前的棋局伸手一拨,彻底捣乱,强逼得谢澧兰抬眸用不悦的眸光凝视自己。卫子臻竟觉得有一丝惩罚报复的快感,他压抑着心绪,沉冷如霜的眼骤然如五岳颓圮,将少年覆没其间。

    谢澧兰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道:“将军,你好没道理的,我才为了你损失了一座矿山,你现在要为了这个欺负我,可有失风度。”

    “我这个北蛮子在你们眼中可曾有过‘风度’?”若非顾及谢澧兰也是北燕出身,他只怕都要嗤笑了,“谢十五殿下,不知道您那座矿山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谢十五殿下”透着一种漠然和疏远,通常卫子臻只有怒了,才会这么唤他。不过他的怒火触不及谢澧兰的一片眉头,少年清雅如水墨般的眸淡淡瞥过,潋滟春江般,更晃入几缕牵丝的柳影。美得惊心动魄。

    “将军这话问得好刁,我的私人财物凭什么要外泄?”谢澧兰将黑子一颗颗装入棋笥之中,“我也可以坦诚地说,将军,你没有得到我的心。如果我的心给你,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他嘲讽地垂下了眼睑。

    要得到这个冷漠少年的心,谈何容易?

    自从那日他被独孤瑾在酒宴上设计下药之后,谢澧兰仿佛离他更远了一些,即便与他四目相对时,也永远卸不下防备。

    一步错,他离他又是万水千山。

    “也罢,本王不追究你私下会面独孤瑾一事,但是下次,不许再单独见他!”

    谢澧兰似乎品出了一丝醋意,他失笑起来,将棋子尽数装好,从容不迫地起身,满头青丝下一张俊俏得难言难画的脸,浮出清浅不明的意味。

    “将军不追究我,我今日却在春红院受了通委屈,将军那位红粉知己可是拿眼睛瞪我呢。谢某从未与女子交涉,竟不知,妇人悍猛凶恶至此,委实如豺狼,叫人无端心中惴惴。”

    他作出这副委屈状,让卫子臻心头不禁好笑,“谁让你去春红院找不痛快?算了,你不喜欢,本王以后也不见柳荷衣了。”

    “别呀,我是个俘虏,又并非妒妇。”谢澧兰表现得很大度。

    “你真是……”卫子臻指着他的鼻子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州的日子远不如表面这般太平,乃至光风霁月、河清海晏,这底下早已脏臭不堪,结党营私者有之,弹冠相庆者有之。单凭卫子臻这几年扶摇青云这一点,已足以教他成为众矢之的,他自己又不靠拢任何党派,不参与夺嫡之争,几位皇子都抱着“既然得不到,那就要除掉”的想法,早在家中磨刀霍霍了。

    卫子臻如今处境如何,他自己清楚,谢澧兰也看得分明。

    只是他手底下的卫家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锋芒毕露,而且完全忠于卫子臻一人,便是连永真帝,也难以撼动一二。

    谢澧兰培植的势力,只能活在暗处,若是一朝重见天日,会被卫家军蹋得连肉泥都不剩。他的羽翼,还未丰满。他待在卫子臻身边,仿佛就是一只水蛭,借此壮大扩张自己的势力。而这一点,卫子臻显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都是早已看破,却不曾说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想要的,不是卫子臻的心。

    是他的性命,再加整个卫家军。肿么破,好像太贪心了点?

    ☆、雪中赏梅

    卫子臻在行军打仗上极具天赋和才干,但并不意味着他在朝堂里也能游刃有余。他素来不喜欢算计人心,他的每一次大捷,每一次凯旋,从来都是拼的冷兵器和硬实力。

    每日上朝,他总是神思恹恹,不耐烦处便干脆不听,他练兵嫌累,往素立着便能打哈欠。

    永真帝从来不会过问卫子臻对于政局有何主见,是故朝堂上极难听到“卫卿”二字,而每逢出现,则意味着不太妙的事情,卫子臻心明如镜。

    他们不知道叨叨地商榷着什么事,卫子臻瞌睡正浓,叠着双手置于腹前,忽听到御座上恍如霜钟的长唤:“卫卿!”

    卫子臻的睡意散了大半,诸人目光追随而至,见镇北王这副睡意惺忪之态,便拂袖掩唇而笑,卫子臻听得底下私语喁喁,暗暗蹙了眉头,他极缓慢地从百官里越众而出,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臣在。”

    其实,便连这些繁文缛节,他也是极不耐烦的。

    这表面太平清明的朝局,远不如边关朔风寒怆之地待得自在。

    暖苍玉冕旒后的龙颜依稀难见,帝王的身体微微后仰,沉声道:“朕听闻,卫卿今日于营中操练亲兵,有对北燕之战跃跃欲试之意?”

    这不过是个敲打罢了。

    官场浸淫多年,卫子臻大略还是分得清,帝王这便是怒了。可他便是怒了,也不肯轻易叫旁人窥见出来,卫子臻得了原嵇和乐轻两位左膀右臂,实在懒得分析永真帝匪夷的心思,从来懒散,他疲于应付,避于应付,也便不知该如何应付。

    底下一干人都等着看卫子臻的好戏。

    而他果然没舍得让诸人失望,卫子臻掷地有声地答道:“启禀陛下,卫子臻心在边疆,北燕人狼子野心,屡犯靖境,甚至、甚至蓄谋加害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卫子臻请旨北伐。”

    与他第一次请求北征的说辞没有丝毫出入,足以体现他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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