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老爷子教苏婉之到韩公馆吃饭,韩东霖去接得人。苏婉之在路上叨叨地说着话,一下说东,一下说西,有些在胡言乱语的地步。
    韩东霖听了好一会,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觉被她沒头沒尾的话绕得快晕,忍不住嫌弃「苏婉之,妳真吵」
    「我就吵你了」
    「苏婉之,妳是不是疯了」
    「你觉得我疯了?」苏婉之扬眉大笑「你觉得我疯了就疯了罢」
    疯了,真是疯了,韩东霖也要疯。
    他目光沉郁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有说,努力把那股疯劲藏在心里。
    苏婉之开开心心的到了韩公馆,许是今日难得化了妆的关系,气色好了不少,老爷子看得也开心。
    席间,韩东霖拿出一瓶红酒,说要给老爷子嚐嚐看。老爷子喝惯白的,喝了一口,咋巴咋巴,笑了笑,道「洋人就是洋人的酒啊,色洋味也洋,我这老粗人实在喝不惯」
    说罢,他再喝了一口,就不动了。
    剩下的红酒苏婉之也嚐了一点,有些甜,像果香,沖淡不少酒味。
    她想起,韩东烨也爱品酒,有一整墙的酒柜,是苏婉之被他严禁的区域。他不让她喝酒,说那对她不好,就连甜酒也不让。
    苏婉之若想嚐嚐酒的味道,就得趁他偷闲放松小酌时蹭上去吻他。
    那酒味强烈,在她舌尖渲开,她总是皱眉,却每每都要去嚐。
    手中这杯红色液体,味道比韩东烨的好很多,想再嚐的想法反而沒了。
    苏婉之放下酒杯,半时辰后,整个人竟晕忽起来。她不知那酒的后劲强,甜甜的果香是掩人味觉的骗子,不常饮酒的她光是一口就够呛。
    偏偏她晕了,脸色倒正常的。老爷子沒察觉,韩东霖也沒有。
    胡言乱语一阵,竟还觉得醉酒开心,像要飞上天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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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飘的,难怪有的人伤心就喝酒,然而当她眼一闭,再一睁,已来到次日。
    她躺在韩公馆专属她的客房里,房里安安静静的,沒有一点声音,彷彿她昨日是做了场梦。
    她坐起身子,她轻轻敲了敲头,又揉揉太阳穴,再往四周一扫。她经常来这住,只是这一两年不常了,房里依旧乾净,摆设沒变,像是固定打扫,就等她有天来临幸。
    不知究竟怎么来的房间,只依稀记得,她昨晚说了好多话,逗得老爷子开心得不行,再后来就沒了记忆。
    难不成她喝了一口酒就醉了苏婉之简直不可思议,韩东烨喝掉一瓶都沒醉,她居然醉了,实在可耻。
    忽地一顿,怎么第一个想到的又是他。
    苏婉之撒气似的,抓了颗枕头就往地上一丢。明明说好,她不该再去想他的。
    她想了,而他不想,这对她不只是可耻,是可耻到不能再可耻了。
    她把自己骂了一通,缓过头痛的劲,见窗帘缝中透出一束淡淡的光,才惊觉一睡就睡到了正午。
    苏婉之慢慢下楼,隐隐的头疼加上心气不顺,脸上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找回来的小姐脾气。
    脚还踏在楼梯上未见人影,她先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苏父苏母。
    她快步走了去,叫了人,满脸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无大事平常是不会来韩公馆的,除非老爷子有事找。
    「瞧把她给睡煳涂了,我们是来跟老爷子商量妳的婚事的」苏母笑道。
    苏婉之一愣,说话都有些慢「我的婚事」
    晴天霹雳,她什么时候要结婚了,怎么一醒就要商量婚事了
    老爷子呵呵地笑「真是睡煳涂了,妳昨晚说得话妳忘了」
    苏婉之忘了,真忘了。她看向同样也在场的韩东霖,他走了过来,低声道「爷爷昨晚问妳,妳嫁不嫁我,妳答应了」
    苏婉之惊得瞪大眼睛,辩驳的话来不及说,老爷子又给她抢了去「是啊,妳答得可快了,还说要赶紧生个曾孙子出来陪我,妳可別睡一觉起来就反悔啊」
    「……」老爷子说得真准,一下便把苏婉之不认帐的话全堵死,无话可说了,想反想悔又不知该怎么做?
    她愣了许久,惊慌过后急忙拉住韩东霖往安静的地方走,走时背后注了多少笑眼,她不用想也是知道。
    「你怎么就答应爷爷了」苏婉之对着韩东霖急问道。
    「是妳答应」
    「那你就不阻止我一点」
    「我怎么阻止用手堵住妳嘴」韩东霖被她质问,不满地嘟哝「妳说得那么快,我也堵不着」
    「那爷爷沒问你吗你是不会拒绝」
    韩东霖默了默,再张口发出的声音时,像是一张弦被拉得有些紧「妳就这么不喜欢我」
    「你说得什么跟什么,那是结婚,跟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沒关系,喜欢一个人,不就会想嫁他」
    闻言,苏婉之心道他果真蠢笨「韩东霖,亏你留了四年洋,脑袋一点长进也沒,到底是谁说喜欢就会想嫁了就算想嫁,喜欢也是不同的喜欢,我喜欢你,可是不是想要嫁人的那种喜欢」
    韩东霖这次安静的更久,一双黑眸盯着苏婉之,黑眸底下蕴藏的好多情绪转了转,压下又浮起,跟大浪一样,侵袭着他。
    可惜苏婉之看不明白,只觉他甚是怪异。她蹙眉问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沒听见」
    韩东霖张开口,那根喉咙里的弦拉得更紧了「听见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韩东霖却摇摇头,眼神涣散开来,似在回忆,喃喃地道「我都听见了,那日爷爷生辰时,妳同我哥也是站在这里说得话的」
    苏婉之一顿,发愣了几秒的时间,记忆漫天扑来,心底刻意遗忘的疼更是瞬间迈向四肢。她的太阳穴已经不是可以用抽痛来形容了。
    那日场景确实在这,且歷歷在目,只不过,今日的主角换了人。
    被偷听掀出事来的苏婉之一点也不羞,徒有心伤,她板着僵硬的脸回道「现在说得不是那些」
    可韩东霖不放过「我还知道,妳跟我哥还沒和好,妳喜欢他喜欢的要命,所以妳很难过」
    「韩东霖!」苏婉之压着声音,愠色终是上了脸「我在问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韩东霖眉眼敛了敛,从未有过地认真地望着她「苏婉之,我喜欢妳,想娶妳,但妳若真不想嫁我,妳就直接告诉爷爷妳想嫁的是我哥罢」
    嫁了他哥,韩东霖也可以算是死心。
    自他无意间听了那些话后,韩东霖颓靡过,疯过,整日像个狗皮膏药想赖着她增添感情,也利用过林怀瑾想试试苏婉之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他打小就喜欢苏婉之,甚至对她说过,长大就要娶她为妻。苏婉之忘了,可他记得。
    这趟回来,他满心想着要实现这个承诺,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拦路虎。
    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哥哥。
    苏婉之黏韩东烨,韩东霖一直是默默嫉妒。有韩东烨的时候,苏婉之看不见韩东霖的,他也晓得。
    可他,曾经以为他们不过是至纯的兄妹情。万万沒有想过今日的韩东霖竟会来迟,且恨上韩东烨。
    这个恨,像根刺卡在心中。偏偏他也明白,韩东烨那些年不在国内,根本不晓得他喜欢苏婉之,要说韩东烨早对苏婉之有意,故意把他骗到英国,更不成立。
    韩东霖喜欢他这个哥哥,真心喜欢。在英国的那些年,要沒有他的照料,韩东霖又哪能照顾好自己。
    然而再喜欢,也敌不过韩东霖喜欢苏婉之的心。
    备受宠爱的他本就不是什么伟大懂得牺牲奉献的人,也不是爱看人美好,自己却肯忍受孤独寂寞的人。
    亲兄弟能为钱反目,何况是他们这对真正相处不到几年,同父异母的半兄半弟。
    见他们争吵冷战,韩东霖卑鄙的心理悄悄地作祟。
    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过去,韩东霖的机会半点都使不上,老爷子再怎么帮着撮合也是一样。
    他能做的,只有看着苏婉之每日装疯卖傻,兴致高昂,身子却一日日地瘦下。
    到了今日,韩东霖算是看了明白,昨晚猜是苏婉之在说的胡话,也真是胡话。
    苏婉之怎么可能愿意嫁他,不过是喝醉了酒。
    苏婉之更不可能喜欢他,爱他。
    因为,她想嫁人的喜欢,早全给了韩东烨。
    韩东霖把这最后一句从刚才就想告诉她的话说给她之后,转身就回到了长辈的围绕中。
    苏婉之急了,也怒极了,同时对韩东霖的喜欢又是无盡的震惊。
    韩东烨说得是真的,只有苏婉之这个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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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心中,她与韩东霖永远是青梅竹马,可以一起玩,一起吵,但是一起生活一辈子,做对恩爱夫妻,苏婉之不曾想过,对他的想法更是沒有。
    韩东霖怎会喜欢她呢苏婉之想都想不明白。
    难不成同她与韩东烨一样,受到迷惑?兄妹之情误以为男女之情?亦或是韩东霖的公子哥脾气发作?
    后来的她细细一想,大抵是最后一个,且她意识到,她与韩东烨的兄妹之情,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她对韩东烨有情有爱,有嗔有痴,还有男女之间炽热至极的渴望。
    无人可替代。
    回到老爷子和苏父苏母身边,他们都在兴致上,关于婚礼嫁娶的各种事情聊得叫一个欢。
    苏婉之插不进话,一插就是问她有沒有主意,又怕突然的悔婚教欢欢喜喜的老爷子一时间缓不过,再是韩东霖一怒之下,替她告出韩东烨的事,唯恐要气得晕过去。
    放在之前也就罢了,告就告,只是他们都不在一起了,苏婉之不想多惹麻烦,更怕老爷子对韩东烨越发不喜。
    思付了一会,苏婉之实在说不出口,也已不指望韩东霖能帮她。
    最后她逃命似的跑了,躲开那些一字一句都带着期望与欢喜的地方。
    烈日下,她气喘吁吁地跑着,想她若是逃不过安排,至少做一回落跑新娘,给上海滩热鬧热鬧也是可以。
    现实却是,她跑不了多远,发现无处可去,提着鞋站在杳无人烟的路边,狼狈至极。
    她唇角轻轻一扯,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又是韩东烨。
    她想,这要是以前,她定是往汉人馆的方向跑,任性耍赖地要他给她想个办法,接着他就会拉着她,直接要奔去老爷子面前,告诉老爷子他要娶她,结果拉不成,下一秒就被她一句不嫁等伤他心的话打入地狱。
    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早挽不回了。
    苏婉之最后回得还是自家,锁在房里,害怕苏母回来就要问她意见。
    这一锁,就足足把自己锁了好些天,出门都是做贼似的出门。
    几天后,苏母也不问她了,当她是嫌麻烦,对她喊道「妳不出来,我就同老爷子自己作主了,到时妳可別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苏婉之又不嫁,嫌不了。
    眼看这一齣鬧剧越鬧越大,每日伺机而动,平日大无畏的胆气却越缩越小,像极做了坏事又不敢坦承的小孩。
    近日悔的事过多,就这件苏婉之悔得最多。
    她就不该喝那一口骗人的酒。她心里越急,就越想越气,都怪韩东霖,都怪他,他带得酒,却不帮她,连一丝韩东霖对她的告白她都不再抱歉。
    说什么喜欢,他分明是故意,到最后还能娶她,简直太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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