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雨转阴了起了西风,变得很冷。
    小玉和小翠两个丫鬟抱着厚厚的被褥一间间屋子送过去。
    到了展昭他们房里,小玉敲敲门,探头进来,“展大人?”
    此时,展昭正靠在窗边发呆。
    “多加床被褥吧。”小玉抱着被子过来重新铺床,左右看了看,“白五爷呢?”
    “哦,教唐石头功夫去了。”展昭回了一声。
    “展大人,今天好惨啊。”小玉边铺床边跟展昭聊天,“外头哭晕的老人家就有十几个啊,有一个阿婆好可怜,儿子和老伴都是在莲花楼做事的,一下子变成孤苦伶仃。”
    展昭微微蹙眉,点头。
    “那些魔教的人,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啊?”小玉有些气愤。
    展昭回过头看她,问,“为什么说是魔教的人做的?”
    “街上好些人都在说啊。”小玉回答,“说什么莲花楼是得罪了魔教里的大魔头!”
    “大魔头啊……”展昭喃喃自语。
    “武林人有好的也有坏的啊。”小玉拿着展昭和白玉堂的枕头拍了拍,“要是大家都跟展大人和白五爷这样就好啦。”
    展昭看着她一双手轻轻巧巧地拍着枕头,不紧不慢地问,“小玉,要是我说,娼馆私廖里的窑姐儿们都是贱人,你会不会觉得不妥?”
    小玉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展昭,“展大人怎么会那样说呐?哪个好人家姑娘愿意去做这个啊,大多是走投无路。”
    “那为什么魔教的就都是大魔头呢?”展昭反问。
    小玉愣了愣,摸摸下巴,“嗯,那做窑姐不过是为了活命,入魔教是为了干坏事么。”
    展昭看了小玉一会儿,笑了,摇摇头拿着杯子继续看月亮。
    小玉在刚刚展昭问他窑姐那些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展昭难得地认真了,她始终不知道展昭认真是个什么样,这人总是温柔地笑,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太阳一样,从来没有阴暗的时候。
    “展大人。”小玉抱着换下来的薄被子走到他身边,“你有烦心事啊?”
    展昭摇了摇头,一贯地对她微笑,“晚上冷,早些回去休息。”
    “嗯。”小玉安心了,展昭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展大人,刚刚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抱着被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刚跑到走廊口却见迎面一个白影到了。小玉一惊,以为一定是要撞上了,赶紧一闭眼。
    但等了一会儿,没撞上,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人了,回头……只见白玉堂的背影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手里拿着个酒坛子。
    小玉摸了摸头,说起来,展大人和白五爷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么!展大人一派正气人又温文有礼,白玉堂有些正邪不分,小玉确定听过很过关于白玉堂的很可怕的传闻,形容他大多是修罗转世之类的,也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实在不会让人讨厌或者害怕。但是小玉总觉得白玉堂是随心所欲的,反正没有展大人那样正派得彻底。很奇怪开封府乃至开封城一大半的姑娘看到他都会尖叫,果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小玉拍了拍被子,她还是更敬重展昭一些,骨子里都正直的展南侠!
    想罢,小玉高高兴兴跑回去睡了。
    白玉堂回到展昭房里,关门,抬手一扬。
    展昭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伸手接了他抛过来的酒坛子,问,“这么快?你又打一遍给人看就走啦?”
    白玉堂到了桌边坐下,“嗯,打两遍还得了?”
    展昭见他神色,似乎眼中有那么些疑虑,就凑过去问,“怎么了?”
    白玉堂抬头看展昭,道,“那个岳阳……“
    “岳阳怎么了?”展昭搬了凳子坐到桌边,看白玉堂。
    “我知道为什么岳峰会败给他了。”白玉堂倒了杯酒,“他倒也不是说功夫多好。”
    “那是什么?”展昭端着酒边喝边问,“我那天看他练功了,学东西很快!”
    “的确是太快!”白玉堂认真看展昭,“快得不正常!”
    “什么意思?”展昭不明白,心说快还不好啊?
    白玉堂本来就话不是很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清楚一点,最后干脆懒得说了,想洗洗睡觉。
    “唉!”展昭揪住他,“你还没说完呢。”
    白玉堂只好说,“我觉得他并不是学,而是看了之后能原封不动地做给你看!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学会了!明白这意思么,猫儿?”
    展昭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明白!”
    白玉堂摆摆手,示意还是别讨论了。
    展昭倒是觉得有趣,抓着白玉堂的手腕子不让他走,“说清楚!怎么样的?”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白玉堂重新坐回去,“昨天我教他们练功的时候,小四子说肚子饿了,厨房大娘给他做了炒面。今天练功到一半,小四子又说饿了,但是厨房大娘没在,于是岳阳帮他做了一个。”
    展昭眨眨眼,“然后嘞?”
    “我看了一眼,岳阳从动作、习惯、做出来的样子、味道,完全和厨房大娘一模一样!”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连葱叶子的位置都一样。”
    展昭听后吃惊,凑过来问,“面好吃么?”
    白玉堂望天,展昭果然关心的是吃的!
    见白玉堂放弃了,展昭也不跟他逗了,拉着他衣摆道,“我明白你说什么的!我之前也发现了。”
    白玉堂回头,“哦?”
    “衙门里的老杨每个月都要给家乡的老娘写信报平安。”展昭将一杯酒喝尽,“前几天抓贼伤了胳膊,怕老娘担心,就想找公孙模仿笔迹写一封去。那天公孙刚巧不在,岳阳让老杨拿笔比划两下给自己看看,随后就写了一封真假难辨的信出来。”
    白玉堂皱眉,“果然天赋异禀么?”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这本事,简直跟当年的三手画圣林禅子一样。”
    “难道是一甲子一个轮回么。”白玉堂忽然有些感慨,“林禅子死了六十年了吧?”
    “嗯。”展昭点点头,“画完陵山弑血图后呕血而亡,血正好喷在了画面上,所以才改名陵山泣血图。”
    “当年唯一目睹那场激战的人么。”白玉堂不解,“林禅子为什么后来会呕血?师父说他可能被交战时候三大高手同时释放出来的内力所噬,但林禅子本身就功夫了得。”
    “我觉得就是过劳死吧。”展昭摇头,“毕竟,陵山那一战打了个天昏地暗,他要把整个过程都画下来还要记住武功招数,那要费相当的精力,累吐血也是有可能的。”
    白玉堂看得出来,展昭是喜欢他外公的,虽然他可能是众人眼中的大魔头。
    笑了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白玉堂伸手捏着展昭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问,“这案子从哪儿开始查?”
    “嗯,从莲花楼的背景开始吧。”展昭托着下巴,“还有昨天下雨时候有没有目击者……这么大的一座楼,杀了这么多人,不管凶手是一个还是多个,总有人碰上的吧?”
    白玉堂点头,拽拽他头发,“睡吧。”
    展昭也有些累了,两人躺下。
    开封府的夜晚也平静了下来,就在开封城居民进入梦乡的午夜时分,有一队人马进入了开封的大门。
    今天负责夜晚巡街的是张龙赵虎,带着他们的,正好是唐石头和岳阳。
    唐石头他们走到北城,靠近莲花楼附近的街道,远远地就看到前边一大队人马,巨大的伞盖、马车……那架势跟皇族出行似的。
    “什么人啊?”唐石头揉揉眼想上前看,岳阳拽了他一把,示意身后众人,躲到巷子里。
    张龙赵虎戳戳岳阳,“唉,小岳啊,咱们才是兵。”
    岳阳对众人,“嘘,是百花盟的人,这架势,估计是他们的掌门谢百花。谢百花这人阴毒狠戾,功夫又极高,咱们先看看情况”
    “女的掌门?”唐石头好奇。
    “男的。”岳阳想了想,“这场面我们罩不住的,他们肯定是去百花楼,皇城军守在那里的是两百人,但是欧阳不在,我们两个未必能挡住他。万一一会儿对方要上楼,我们阻止不了,明天开封就会传说皇城军和开封府形同虚设,让些江湖人来去自如,难怪莲花楼死了那么多人都没人发现。”
    唐石头一皱眉,“这样啊……”
    “你脚程快,赶紧回去,对着展大哥白大哥他们的院子喊一声,‘百花盟来人马了’就行。”
    唐石头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的,就跑了。
    另外,岳阳让几个衙役绕到去通知附近的欧阳少征,自己则带着张龙赵虎尾随。
    张龙和赵虎对视了一眼,岳阳够机灵的!
    唐石头轻功很好,冲回开封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百花盟来人了。”
    没过片刻,展昭院子的大门一开,展昭和白玉堂已经穿戴好出来了,边问,“来的是谁?”
    “岳阳说什么谢百花……”
    白玉堂一皱眉,“那个娘娘腔是不是来得快了点?”
    石头不解,“娘娘腔?”
    展昭给他解释,“谢百花是个娘娘腔的妖男!”
    这时候,赵普也出来了,手插着袖子摇头打哈欠,“怎么来这么快……”
    话没说完,就见岳阳一闪身,落到了院子里头。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看他,“怎么回来了?”
    岳阳摇头,“他们经过莲花楼附近没上山,往更北边去了。”
    “更北边?”展昭微微皱眉,天魔宫的人在北边的无忧客栈,该不会……
    “另外,西北边有黑云,我刚刚仔细一看,是鸟群。”岳阳脸色严峻,“回来的时候看到南边有一队大概二十多个灰衣人,抬着顶灰色的轿子,踩着屋顶往北去了。
    “天鹰山庄和乌衣堡。”白玉堂笑了笑,“四大门派来了三个,这是要私了么?”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去莲花楼?”赵普不解,“还要先开个会不成?”
    展昭皱眉不语,天魔宫那几个老人家可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如果真是找他们报仇去的话……
    “去看看吧。”白玉堂提议,没等展昭回答,已经往外走了。
    “我也去。”赵普觉得这乐子挺有意思的,也跟着去了。屋子里箫良一听到江湖四大门派,也睡不着了,将小四子塞进公孙怀里就追出来了,唐石头和岳阳也跟上。
    展昭望心中知晓,江湖人是断然不肯吃这种亏的,特别是四大门派正在势头上,怎么可能被已经没落退隐江湖三十载的天魔宫给唬住了。灭门之仇那可是大仇,如果只是一个百花盟谢百花,那吴一祸估计就能收拾他了,可再加上天鹰山庄的庄主和他三个儿子,若再加上乌衣堡的高手,那帮老头子功夫上应该不会输,但难保别人不玩儿阴的。一旦这一仗打起来,天魔宫势必再一次成为武林公敌。
    展昭忧心忡忡跟去,考虑着,一会儿就算真被拆穿身份也要帮着打一架,如果让那几个老头中的任何一个受伤,那他真是不孝了。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头顶的鸟群就是最好的方向标,展昭往远天一看一颗心就一沉——果真是去了无忧客栈的方向!
    赵普跟着白玉堂往前,他俩轻功好,唐石头和岳阳比较后边。
    赵普忽然问白玉堂,“难得你这么热心。”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以你的性格不是应该继续睡大觉的么?”赵普嘿嘿笑了两声,“管他开会还是打架?”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知道赵普也猜到**分了,这人粗中有细,心眼很足。
    赵普见白玉堂的神色,知道自己才对了,暗自摇头——真没想到,展昭背景那么复杂!难怪那小子内力深不见底,原来背后大有来头。
    而此时,无忧客栈里头,吴一祸看了看正在吃宵夜的重三,“三,我怎么闻到一股鸟屎味儿?”
    重三摆摆手,“唉,安分一点啦,别给昭昭惹麻烦。”
    “现在是麻烦找上门。”吴一祸叹了口气,“还好宫主没在这儿。”
    说话间,有人敲门,随后,四鬼里头的大胖子探头进来,“有……有,情况!”
    吴一祸摆手,“忍啦。”
    话刚说完,就听外头有人喊,“天魔宫几个老不死的,赶紧出来。”
    吴一祸眼皮子挑了挑。
    重三接着摆手,“老不死是夸奖呢,夸奖呢,夸奖呢。”
    吴一祸扶额,青黄鬼婆探头进来,“喂,一把年纪了,难道做缩头乌龟?”
    “忍……忍忍,为,为了昭昭。”大胖子老鬼对旁边几个脸色变差的老鬼摆手。
    这边众人都运气忍着,外头就听有内力夹着话语传进来,“小点儿声,别吓着里头几位老人家。”
    “可别吓死过去。”
    吴一祸看了看重三,“你确定要忍?”
    重三自言自语,“不想忍还是不想忍还是不想忍。”
    八位老人家默契地站起来刚到窗边,就听半空中有声音传来,“叫魂啊!大半夜不在婆娘炕上躺着,上这儿来给那八个老不死的倒夜壶啊?”
    屋里众人一缩脖子。
    吴一祸看大胖子,“你不说九娘明天才到么?”
    “现,现在……已经明,明天了。”大胖子指了指天色,后半夜了!
    赵普和白玉堂远远就听到这一声吼,心头一惊,好深厚的内力,还有……这泼妇骂街的架势!
    展昭打老远听到了,一惊,是天魔宫的三大高手之一,九尾蝎子红九娘。
    这红九娘之所以被称为九尾蝎子,就是形容她的狠毒和厉害。武林中有众多排行榜,如果要弄个泼妇排行榜或者恶女排行榜,红九娘保证是第一名,而且能甩出第二名十条街去。
    展昭从小就叫她九姨,虽然他小时候因为爹娘的关系不住在天魔宫,但天魔宫那几个老魔头闲着也是闲着,总也在他附近转悠,这红九娘,就是最疼他的一个。
    而且此人有个特殊爱好,喜欢在菜市场吵架,遇上泼妇骂街必定插一脚,隔着街跟悍妇对骂上两个时辰她是最爱干的……当然了,什么话难听骂什么,简直叹为观止。
    此时,白玉堂和赵普已经落到了无忧客栈不远处一座高楼屋顶上,往下一望,就见无忧客栈已经被三大门票的人包围了。
    百花盟的人比较多,当中一顶夸张的大轿子,十几个人抬着,大轿子上都是花瓣、花苞、花骨朵,白色的纱幔遮挡着轿子,里头坐着的人若隐若现的,是个穿着白衣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赵普忽然“嘶”一声,抓耳挠腮。
    白玉堂看了看他,“干嘛?”
    “没……”赵普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像是长虱子了浑身痒。白玉堂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嫌弃地看他。
    赵普望天,估计是因为看到一个男的坐在一大堆花里,老天保佑别是个娘娘腔!他最怕娘娘腔。
    展昭也到了他们身后站住了,往远处望。
    百花盟的左手边是天鹰山庄的人,这帮人比较正常,除每人肩头都蹲着一只鸟之外。为首一个年轻的男子,肩头一只漂亮的雄鹰挡住了面孔,看不出长相。
    右手边是乌衣堡的人,都穿着乌黑的衣服,为首是个女的,乌纱蒙面,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四大门派除了天鹰山庄之外,大家都是年轻的掌门吧?”岳阳问展昭和白玉堂。
    “天鹰山庄的老庄主薛鹰其实也只是挂个名,掌权的是他三个儿子。”展昭道,“这个养的是褐色鹰,应该是老二薛成雄,养黑鹰的是老大薛承志,养白鹰的是老三薛承义。”
    “那对面屋顶上那个女人是谁?”唐石头伸手指了指对过的屋顶。
    只见他手指的方向,是无忧客栈的屋顶。
    屋顶上,坐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概就这感觉了。
    这个红九娘看起来有四十岁了吧,但是漂亮至极,可见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肤色依然是白嫩红润,身材十分好,蜂腰翘臀,胸前伟岸!一头乌黑长发盘着,衣服领口也大,胸前一大片白色起伏是两山夹一沟,还是条深沟!惊得众人赶紧挪开视线。
    展昭无语,红九娘从他记事那会儿起就喜欢露胸露大腿,所以众人才会说她是**荡妇不知羞耻。不过红九娘为亡夫守活寡快四十年了,据说当年就是因为她太漂亮,才会被当地的武林恶霸杀了父亲和夫婿抢回去做小妾。她也从小就泼辣,当夜宰了那恶霸逃走。这恶霸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门下就冤枉她个良家妇女是娼妇,派人追杀。
    逃命的时候,红九娘被后来的血魔吴不恶捡了。吴不恶原先还是天魔宫的护法,喜欢穿一身红,见九娘也穿一身红,就收了做干女儿,教她武功。
    展昭总觉得红九娘和吴一祸能有些什么,但最终两人还是没走到一起,现在都六十多岁的人了。
    唐石头盯着九娘看了一会儿,忽然对一旁岳阳说,“好大!”
    岳阳点头,“的确好大来头!”
    唐石头摇头,“不是说来头。”
    岳阳不解地看他,“那什么大?”
    唐石头脸红红,“胸!”
    岳阳脸一红,也瞅了瞅……果然大!
    白玉堂扶额,赵普一拍他肩膀,“你风流天下的名头有衣钵了!”
    白玉堂无语,照这趋势下去要变下流天下了!
    “想不到有幸见到名动江湖的红九娘……对了,是当年名动江湖。”
    百花哪拿顶大轿子的帷幔朝两边掀了起来,当中斜靠着一个人,幽幽地说话,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赵普一听果然是个娘娘腔,挠胳膊,“要死,起疙瘩了。”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早提心过你那是个娘娘腔了。”
    “练百花神功是不是要先挥刀自宫啊?”赵普盘腿坐下,决定看热闹。
    红九娘自然能听出这百花盟的盟主谢百花在讽刺自己太老,天魔宫已经不属于现在的武林,不过之前也说了,论吵架,红九娘怎么会输人。
    “现在的武林可比我当年好混多咯,阿猫阿狗不说,连阉祸都出来当掌门了。”红九娘说着,慵懒地斜靠在屋顶上,她毕竟姿色非凡,下头好些三大派的卒子看着她的样子都面红耳热,低头非礼勿视。
    “哈哈。”红九娘笑得放肆,“我常听宫主说,当今武林高手太少了,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里头可没有百花盟的……哦,对了!倒是有个姓白的。唉,我说你也穿一身白,不会说的是你吧?”
    谢百花今年不到三十岁,喜欢穿白,性格比较女性化,江湖盛传他自宫了,也有说他是太监。总之这些不提,但谢百花一向自诩自己是美人中的美人。的确他长得也是不错,细眉凤目,只是脂粉味稍重,所以展昭才会说他是娘娘腔的妖男。
    当今武林中最有前途、最有名望、姓白还穿一身白的,自然是锦毛鼠白玉堂了。
    谢百花冷笑了一声,看红九娘。
    红九娘自言自语,“我听宫主说,那姓白的是天尊最得意的徒弟……哎呦!人家出身名门,那必定是一身贵气,估计不会把自己埋在一堆烂花枯树叶里头,跟盐碱地里的拉拉蛄似的。说话还拖个尾音,生怕人不知道他裤裆空空,少点儿东西。”
    众人都有些傻眼。
    赵普一挑眉,“嘴比公孙还毒!”
    白玉堂也点头,“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唐石头一脸钦佩,“说话好连贯!”
    只有岳阳记着捂住箫良的耳朵——小孩子不可以听!
    展昭知道,红九娘是有意拖个时间再将事情闹大……这样,欧阳少征的皇城军就会过来了。江湖人毕竟不会跟皇城军正面冲突,比自己出手要好。
    同时,就见九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拿着一块红绸子扇扇风,其实是对着展昭摆手,让他别露面。
    “泼妇。”谢百花眼睛微微眯起,从轿子里站了起来,别看他娘,个子倒也不低。他微合双目睨视着红九娘,“你天魔宫的人屠我百花楼,摘了血魔胆,夺了泣血图,敢做不敢认么?!”
    在屋顶上的众人对视了一眼。
    展昭看白玉堂——那棵血胆红开花了倒是真的,有结果么?
    白玉堂摇头,那天他们的确没看到有结出果实,可如果是真的那就糟了!血魔胆一旦被服用,血魔就将诞生。江湖必将又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放你妈的屁。”红九娘双眉一挑。
    赵普莫名觉得红九娘若是肯从军当先锋就好了,他军中就缺个会骂人的!
    “你当血胆红是烂桃烂苹果,浇水就能开花?”红九娘冷笑,“那是要用人血浇灌六十年才有可能开个花的妖花。是妖花不是腰花啊!你百花盟连那玩意儿都养,别是自个儿吃了血魔胆又内力不济控制不住,大开杀戒吃血保性命的吧?!”
    红九娘一席话,是说来反驳这谢百花的,同时,也给展昭等人提了个醒——他们一直搞不懂,如果要偷东西,魔音诀就可以解决莲花楼里头所有的人,兵不血刃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弄得血流成河?!
    如果真的如同红九娘说的那样,很可能凶手是吃了血魔胆,但是内力不济,因此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变成血魔后需要饮血练功、保命,一日不吸血就会觉得火烧火燎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血魔岂不是就在开封?!
    “血胆红并非我百花盟所养!”谢百花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来,“半个月前,我收到莲花夫人来信,说是在开封近郊拦截到了一队行踪诡异的人马,当时正在押送镖车。镖车一路走来血腥味浓重,当有一帮形同魔教中人打扮的恶徒劫镖,她们帮忙才偶的了镖车,打开一看竟然是血胆红,且已经结出了成熟的果实——血魔胆。她立刻写信给我,我才叫了四大门派的掌门还有各大武林正派的长老老辈前一起来开封开武林大会,商议如何处理这血胆红一事!不料你天魔宫竟然杀人灭口!”
    “笑话。”红九娘单手叉腰,“老娘告诉你,不是我天魔宫做的,你要寻凶手,上别处去!”
    “你口说无凭!”
    “我无凭你就有凭了?”红九娘一瞪眼,“拿出证据来!”
    “莲花楼门下都是死于魔音诀!”
    “哈哈哈……”红九娘仰天大笑。
    展昭手按箫良肩膀,让唐石头和岳阳气运丹田扛住……红九娘的笑声之中夹杂着厚重内力,只笑了几声,三大门派有些内力不济的弟子已经晕过去了。
    “自己资质低就觉得魔音诀是什么独门绝学了!”红九娘不改的犀利刻薄,“天魔宫养的狗,都比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整天就知道吹牛的正派武林人要强。”
    白玉堂和赵普一挑眉——骂得爽!
    展昭在后头看着无语,这两人都不把自己往好人那头摆。但同时,展昭也知道,虽然血魔当年作恶多端,但九娘对他感情深厚,天魔宫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被正派武林人迫害过,无家可归,像野狗一样被殷候捡回去的。生路坎坷于是生得随性恣意,展昭记得他娘总说,不幸者的不幸,不是幸者能体会或者评价的。
    “你这妖女,不与你多费口舌,今天就为武林除害!”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薛成雄轻轻一摆肩膀,肩头雄鹰展翅,箭一样射向房顶上的红九娘。天鹰山庄众人身上的群鸟也飞上空中形成鸟阵。
    这时候,二楼窗户一开,一个人影窜了出来。鸟阵刚刚形成就被那青衫人从中穿过。随后,鸟阵与青衫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最后,一个人影落到了九娘身边,轻轻一拍身上的鸟毛。
    再看那群鸟,被人揪掉了尾巴毛,东倒西歪落了一地。
    那只褐色的飞鹰到了红九娘的眼前伸出利爪要抓向九娘的脸了,却见她打了个哈欠。
    落到身旁的人早就一铁扇挥过来。那褐鹰爪子抓断了两根,惨叫一声飞了回去。
    站在红九娘身边的,正是祸书生吴一祸。
    “大晚上穿那么少?”吴一祸看看九娘,就要过去给她捏肩膀,“赶路累不累?”
    “去,死鬼!”红九娘扭了扭不叫他碰着,“一手鸟屎味儿。”
    “好个不要脸的娼妇。”
    乌衣堡为首那位女子是副堡主乌在青,见两人恬不知耻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忍不住骂了一句,“老**!”
    红九娘瞧了瞧她,笑嘻嘻道,“羡慕啊?小平胸,没腰没屁股,还蒙快尿布,太丑见不得人啊!”
    “你!”乌在青气得脸都青了,见不少人回头看她胸口,赶紧扭过身。
    唐石头点头,“是平的。”
    岳阳也跟着点头,“嗯,很平!”
    谢百花此时脸色可不好看了,这会儿,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看来欧阳少征已经带着皇城军赶过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谢百花忽然微微一笑,“今日官府碍事,不过也不能这样放过你们!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着,只见他一伸手,身后一人给他拿上了一把兵器来。
    展昭一看他的兵器就是一愣,“天魔伞!”
    “伞还能拿来做兵器啊?”赵普好奇。
    “天魔伞是暗器之王。”白玉堂淡淡道,“打开会有无数剧毒暗器射出,我看整座无忧客栈都要被扎成马蜂窝了!”
    “客栈其他人呢?”箫良不解,“还有普通百姓的吧?”
    “据我所知天魔伞是红九娘的东西啊。”白玉堂不解。
    展昭点头,“不久前遗失了,是九娘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岳阳和唐石头回头看展昭,有些纳闷。
    “呃……”展昭张了张嘴。
    白玉堂迅速扯开话题,“果然是有备而来么。”
    “谢百花居心叵测啊!”岳阳也皱眉,“这会儿开启天魔伞,欧阳赶到的时候恐怕已经造成重大死伤。到时他再把伞一扔,有门下几百人给他作证,是红九娘干的,那就有口莫辩了。”
    “卑鄙!”唐石头皱眉,对白玉堂道,“我不要做名门正派了!”
    白玉堂赶紧点头,“嗯,有出息!”
    箫良晃晃脑袋,他要不然也不做了?
    “被自己的暗器射中,不知道什么感觉?”谢百花一挑嘴角,将伞尖往地上一插,按伞扣。
    “三,老鬼!”吴一祸赶紧对楼下人喊,让他们避开。这天魔伞在外边倒是还好避,一旦被困在屋里,根本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而就在谢百花按下天魔伞扣的同时,赵普和白玉堂只觉身边一阵疾风过,展昭身形一晃已经冲了出去。
    赵普一惊。
    白玉堂伸手一拦要去帮忙的众人,“你们真当展昭只会捉老鼠?”
    众人都不解。
    白玉堂看着前边红色身影凌空抽剑,巨阙独特的光华划过夜空,恍若夜幕都被一切为二,“让他们见识一下吧猫儿,真正的传世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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