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明明白白
    金珀国……金珀国确实有些不敢在京城街道上晃悠。当年若不是他们带兵攻打晋国,还杀了不少无辜的百姓,也不会引起这场耗时良久的战争。
    俗话说,先撩者贱,他们本就是理亏的一方,更亏的是——他们输了,输得还很惨,连皇子都被人家活捉了。
    “陛下这次命我等来晋国,一定要把二皇子带回去。”金珀使臣叹息,“只怕晋国不会如我们的愿。”
    “唉。”其他使臣跟着叹气,当时花应庭与卫明月兵分两路,连取他们十城,陛下与京中的贵族,吓得差点连夜迁都,若不是一些文臣苦劝他们留下,恐怕金珀早就乱做了一团。
    以前他们还在想,若是晋国没有花应庭跟卫明月便好了,现在他们想都不敢这么想,花应庭与卫明月的名字,在金珀国已经有了止小儿夜啼的功效,哪个小孩若是敢不听话,大人就说,等花卫两邪魔把你们抓去,就乖乖不吵不闹了。
    别说小孩子,就连他们这些大人,想到要见卫明月与花应庭,都忍不住双脚打颤。
    “我们递进宫里的国书,不知晋国皇帝是否能够同意。”他们这次来,主要有三个目的,一是向晋国展现自己投降的诚意,二是带走阿瓦皇子,三是争取少拿一点战败赔偿款出来。
    “谁知道呢,不过我想近几日晋国皇帝恐怕也无心见我们。”一个金珀使臣小声道,“我听说他们的皇太子遇刺,京城正在追查凶手。”
    众人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其中一人道:“你们说……晋国皇帝会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使臣团面面相觑:“应该……不会吧,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冤枉人。”
    “可是最可疑的,不就是我们?”说话的这个使臣举例道,“所有来晋国的国家里,谁最恨晋国?”
    不用说,就是他们金珀。
    “谁最想晋国乱起来?”
    不用说,还是他们。
    “众所周知,晋国皇帝最宠爱的孩子就是太子,据传这位太子文武双全,由晋国皇帝亲手养大,完美遗传了昌隆帝的治国理念,他若是一死,下一个皇帝肯定不会如昌隆帝的意,甚至连晋国的现状都会发生改变,这对我们金珀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
    说到这,他们心里有些遗憾,杀手怎么就没把晋国太子给杀死呢?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证明,这事跟咱们没关系?”
    “没法证明。”年纪比较大的金珀使臣道,“多买几炷香,去庙里拜拜。”
    “求高僧帮忙?”
    “不,求神仙保佑,希望我们此行顺利。”
    现在的他们做什么都是可疑的,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别馆里,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降低存在感。
    可是作为一个主动挑衅晋国,却被晋国打败的国家,他们的存在感自带强大光环,即使从不出门,也有无数人在关注。
    大理寺天牢里,整个人胖了一大圈的阿瓦懒洋洋地靠着墙,扭头问隔壁的牢友:“那个谁,你最近饭量是不是好了很多?”
    皮肤粗暴,脸颊黝黑,头发乱七八糟地云寒浑身一僵,捏着发黄的馒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看着自己粗糙干裂的手掌,指甲缝里还有没能洗去的污泥,整个人沉默极了。任谁见到此时的他,都不可能想到,他是曾经名动京城,让女郎一掷千金的云寒琴师。
    在采石场里,他学会了跟人抢饭,学会了跟人打架,白皙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肌肉代替,油光水滑的头发被枯草乱发代替。
    没了精致的衣服配饰,没了白皙的皮肤,什么美色都没了。
    身为一个名动京城的美人,吃得少是固定标准,而他现在连干硬的馒头都能吃下好几个,喝生水也能一口气喝下两三碗。
    曾经的美好时光,犹如一场幻梦,既让他痛苦,又让他纠结。
    他甚至怀疑,大理寺的人已经查出来了他的真正身份,所以才会如此羞辱他。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暴露的。
    “喂,你吃不吃,不吃给老子吃!”
    他隔壁的牢友吼了一句,云寒想也不想,便把剩下的半块馒头塞进了嘴里。
    “哟。”牢头走过来,注意到云寒的动作,似笑非笑道:“胃口好了不少嘛,可见劳动有益身心,连饭都能多吃了。”
    他摆了摆手,指挥狱卒把一间重型犯牢房打扫了一下:“半个时辰后有个重要的犯人关进来,你们都警醒点。”
    “牢头,在这么下去,咱们牢房都快不够用了。”狱卒草草打扫了一下牢房,回头看了眼那些老老实实不敢闹腾的犯人。
    “要不你们放我出去呗,我能吃还不能做事,留在这里多占地方啊。”阿瓦开口道,“等我出去,给你们一百金。”
    “闭嘴。”一个犯人捡起石头砸阿瓦,“两位狱卒大人说话,哪有你这个金珀狗插嘴的份儿。”
    阿瓦狠狠瞪了一眼砸石头的犯人。
    这些人为了讨好狱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好好说话,别拿东西砸人啊。”狱卒假意拦了一下,也不理会阿瓦,走到云寒老门前道:“多亏这位犯人,才能把人抓住呢。”
    云寒心头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举报有功,中午给你奖励半碗红烧肉。”狱卒话音刚落,东宫金甲卫就带着一个全身都戴着镣铐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形容虽然憔悴,但仍旧看得出几分风采,他穿着一身青衫,看起来像是一个瘦弱的读书人。
    似乎听到了狱卒与云寒的交谈,他缓缓偏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云寒一眼,眼底深处是掩藏不住的杀意。
    云寒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男人似乎没有看到他害怕的样子,沉默地被关进了牢房。
    狱卒用最坚固地寒铁锁住了牢门,对金甲卫殷勤笑道:“各位长官可要喝杯茶?”
    “不必,我等还要回东宫向太子殿下复命。”金甲卫是隶属于东宫的精兵,是听命于太子,身份特殊,其他部门的人都不太敢惹他们。
    “回去告诉你们家太子,不管他想要知道什么,本公子都不会说。”青衫书生冷笑一声,“有本事你们一剑杀了我。”
    “杀什么杀。”狱卒道,“新来的犯人就是这么不懂事,采石场正缺人呢,不管你说不说,都是要干活的。”
    金甲卫们看也不看青衫书生,转身高傲地走出了大牢。
    青衫书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难道他们就不想知道,他是如何想出那些精彩的计划吗?
    他可是主公最信任的谋士,主公的手下都要尊称他为公子,这些人都不好奇他的那些同伙是谁?
    “殿下。”金甲卫走进东宫,单膝跪在太子面前,“属下等幸不辱命,抓住了挟持福寿郡主的幕后主谋。”
    “都起来。”太子走上前,亲手扶起这几个金甲卫,“此去辛苦你们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等人的荣幸。”金甲卫道,“若不是殿下为属下们指明查探方向,属下们也无法抓住这个狡猾的谋士。”
    “这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只因为福寿郡主坏了他几次计划,他便怀恨在心,甚至胆大包天地想要在京城把一个郡主活捉。”太子嗤笑,“这种自负的人,生活中就会有固定的习惯,比如说喝茶吃饭喜欢挑能够居高临下的位置,并且对普通人带着轻视,这种人就算穿着粗布衣衫,都会引人注意。”
    这个人确实擅谋算,可是他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还在晋国境内,就逃不出京城的追捕。
    他瞧不起普通人,实际上发现他行踪的,正是那些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这种人向来自负,把他关进大理寺后,不必询问他什么,更不要给他特殊对待。”太子笑了笑,“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有他的参与。”
    对付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严刑拷打,而是让他多体验一下人生不易。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务实,太自信不好。
    让青衫谋士崩溃的是,整整三天都没有人理会他,不仅如此,他还要跟着其他普通犯人一起,到养马场铲马粪,到采石场扛石头,到村里给老百姓挖堆肥坑。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晋国的这些人疯了?!
    傍晚,被人押解回牢房的路上,他看到前面一堆穿着女子囚衣的人慢吞吞走着,有个人疯疯癫癫说自己是公主之女,这些人不得以下犯上。
    看守她的女狱卒怕她发疯伤人,皮笑肉不笑地把人塞进驴车道:“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发了疯病,看来是运动量太少,吃得太多,吃傻了脑子,今晚的食物减半。”
    青衫谋士:“……”
    晋国的狱卒不分男女,都是魔鬼吗?
    “哟。”田锐栋见一堆锁在一起的犯人里,多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公子,对狱长笑嘻嘻道:“这是又来了新人?”
    “回贵人,正是新来的呢,干活不太行,还要多练练。”
    青山谋士看着田锐栋,眼神阴沉,当日若不是花琉璃半途出现,搅乱了他的计划,田家的公子哥早就死了。
    若不是花琉璃……若不是花琉璃……
    花琉璃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里偷偷想,谁在背后骂她呢?
    看了眼恭敬站在她面前的赵三财,花琉璃轻轻抚着胸口,虚弱地靠在床头,小声道:“公公为何会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陛下见郡主已经能够起身,在外面走一走,想着小姑娘喜欢金银首饰,就让老奴送了过来。”赵三财笑着道,“郡主只管在宫里安心养伤,若是想念家人了,就请他们进宫小住。陛下还说,日后就是一家人了,郡主不要拘谨。”
    花琉璃:“……”
    总觉得,陛下对她跟太子的婚事,十分地乐见其成,恨不能让他们当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
    “臣女多谢陛下恩典。”花琉璃作势起身谢恩,就被宸阳宫的宫女劝了回去,“郡主,养伤为重,不必起身了。”
    “多谢。”在宫女的搀扶下,花琉璃勉强坐起身,“赵公公,有件事我想多嘴问一句。”
    “郡主请讲。”赵三财作揖行礼。
    “追杀殿下的幕后凶手,可查出来了?”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乐阳长公主的女儿谢瑶。”赵三财也没有隐瞒,“相信不久后,大理寺那边就有结果了。”
    谢瑶?!
    花琉璃让鸢尾送走宸阳宫的人,对赵三财给出的答案有些意外。
    她单单以为谢瑶对太子有意思,没想到她还想杀他啊。
    她从床上起来:“鸢尾,给我更衣。”
    “郡主,您去哪儿?”
    “去大理寺。”
    她要去见见这个差点毁了她男人容貌的女人。
    “不是,郡主,您的伤还没好呢。”鸢尾劝道,“太子若是知道,肯定会担心的。”
    “虽然我受了伤,身体又弱,可是为了我在意的人,我愿意忍受疼痛,问明白她为什么要伤害太子。”花琉璃在鸢尾耳边道,“我怕等我养好伤,她已经被斩首了,我连骂她的机会都没有。”
    鸢尾:“……”
    “奴婢明白了,奴婢马上去准备。”
    真是把仇记得明明白白,半点不吃亏。
    “殿下!”东宫太监匆匆跑到太子面前,“殿下,福寿郡主听说了谢瑶刺杀您的事,已经怒气冲冲赶去大理寺了。”
    太子愣住,随后肃然道:“郡主体弱,身上还有伤,累着了怎么办,孤去看看她。”
    东宫太监:“……”
    重点难道不是郡主要闯大理寺?
    想到那么柔弱的郡主,竟然冲冠一怒为蓝颜,为了殿下连大理寺大牢都敢去,这是何等美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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