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的夜晚总不会安静,各路诸侯各回各营之后,纷纷召集谋臣探讨今日晚宴之事。
    或忧心,或不忿。人之百态于此乱世尽显无掩。
    “志才,收到消息,荀解若解救陛下不成,现已被董贼罢免丞相之职,张榜通缉。”
    曹操忧心忡忡的回到自己那几千人的军营,回到中军大帐之中,在那里,他目前的首席谋臣早已等待多时。
    机缘巧合之下偶遇的颍川谋士,虽极擅谋略但由于其特殊的身份而名声不显。
    这身份特殊并不在于戏志才是什么人,而在于戏志才根本不是人。
    “主公无需多虑,从荀解若在朝堂上对峙董贼且董贼无可奈何这一点来看,他身边必然有一只神兽级别精灵。”戏志才轻摇草叶堆叠的扇子,冷静的为曹操分析道。
    草叶扇子是戏志才自己制作的,用来固定草叶的紫色绳子实际上是他身上的体毛。
    是的,戏志才并非人类,而是种族名称为“智挥猩”的一种精灵。
    身高不过一米五,与曹操很是合拍,在荀或走后,荀十八于陈留大营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发现。
    由于智挥猩那时候穿的是士子服,加之距离太远荀十八没有看清,所以在汇报给训练他们的夏侯惇之后,因夏侯惇担心是董卓军的探子,便和荀十八追了上去。
    而智挥猩其实比刘备祖传的那只九尾还不善战斗,所以被荀十八与夏侯惇很轻易的包围。
    因此戏志才迫于无奈只得说明来意,跟随夏侯惇前往中军大帐面见曹操。
    而刚刚为送走荀或感到可惜的曹操简单戏志才之后交谈了几句,顿时惊为天人,哦不……惊为天“精”。
    在畅谈一夜之后直接拜戏志才为主簿。
    虽然并没有精灵担任官职的先例,但是老曹哪是管这些的人,此刻的他急需谋士,历史上荀彧推荐戏志才之后也是当即委以重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曹孟德只要信了你,就基本不会怀疑你。
    而且,精灵……本就比人类值得信任。
    不过曹操彻底相信一个人只需要一个晚上,彻底怀疑一个人也只需要一个晚上,身为枭雄的他明白,人心也是会变。
    但精灵不会。
    “志才,你说荀解若可能为我所用么?”曹操有些矛盾的询问道,“他告诉我这大汉即将倾颓,你也告诉我这大汉的覆灭近乎不可挽回。”
    “既然志才你能投效于我,那解若呢?”
    戏志才摇了摇草扇,“主公,其实我一直在想荀解若的谋划到底是什么,我总感觉他的一言一行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但又看不透他。”
    “但主公刚才的问题,在下或许还是能回答的。”戏志才真诚的看着曹操,当曹操为他的才华所吸引的时候,他也被这位主公的人格魅力和志向所吸引,再加上曹操那不弱于普通谋士的谋略。
    君择臣,臣亦择君。
    “荀解若若是想要拜主公为主,那么在他前往洛阳之前便会那么做了,可荀解若依旧称呼主公为‘兄’,看来在其心中,主公并没有达到他的标准。”每一个谋士文臣选择主公都有自己的想法,戏志才就是如此,他相信荀或也是如此。
    “唉……”曹操有些遗憾的叹息,特别是在知晓了京畿的消息之后。
    “此次荀解若出洛阳,目的地必然是酸枣,只是不知这二十一路诸侯之中,荀解若最终的选择究竟会是谁。”
    (注:按照三国演义十八路诸侯,加上汉室宗亲刘备,派来使者的刘虞和刘表,酸枣目前一共二十一路诸侯。)
    曹操虽然扼腕人才的流失,但不会沉浸于其中,“但我已经有了志才,而这诸侯之中还能有超过我曹孟德的英雄?”
    现在的曹操变化很大,他的志向在荀或的点拨,和戏志才挑明了天下局势之后,更早的着眼于天下争霸的大业。
    这就是谋士的好处,这帮心脏厚黑,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是最先看到大汉颓势的,冷静的谋士即便心怀对大汉的“忠贞”但其双眼依旧能看透大汉的千疮百孔。
    区别在于有些谋士选择将这千疮百孔捅烂,有些谋士则希望尽自己所能的弥补。
    “某自觉比不上荀或甚多,还望主公莫要折煞在下。”戏志才谦逊的说道,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比不过荀解若。
    在颍川,戏志才就在荀或不知道的时候观察了他许久,因为是带着好奇且没有恶意,所以精灵的身份让他并没有引起荀或的注意。
    “志才莫要妄自菲薄,我以为志才之谋略绝不再解若之下。”曹操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微微低头看着同样站立的戏志才,询问道,“志才以为,荀解若所投效之主公,会是何人?”
    戏志才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
    “主公雄才大略肉眼可见,观酸枣诸侯,于此道比肩主公者除袁本初外再无他人。”
    说到这里,戏志才话锋一转,“可袁本初远在冀州,且荀氏已有荀文若(荀彧)、荀友若(荀谌)于冀州出仕,且荀氏一族迁族于冀州,荀解若以与荀氏分家,自不可能再于北方出仕。”
    “且主公智谋、气魄皆不在袁本初之下,由此可见,荀解若所寻之主,绝不是主公与袁本初之类的雄主。”
    曹操听了戏志才的解释,也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多少有些自恋,但是曹操认为自己在智谋这一块已经算是酸枣诸侯的天花板了。
    可自己这么优秀,荀或都不选自己,不就说明对方不想要聪明的主公了么?
    难道想找个笨点的?
    曹操迷茫的问道,“可若依志才所言,荀解若所寻之主,又会是谁呢?”
    智挥猩戏志才知道曹操必有此问,于是笑道:“主公,我等谋士选择明君各有各的标准,君主的确越贤明越好,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贤明的君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荀解若大约就是这样的谋士,他需要的并不是贤明之君,而是能够对他完全信任的君主。”
    顿了一会之后,戏志才举了一个例子,“就比如荀解若让主公单人独骑于敌军阵前诱敌,虽保证主公安全无虞,但不像主公透露任何具体的谋划。”
    “请问主公愿意依照荀解若所言,执行这样的谋划么?”
    “这……”曹操犹豫了一下,然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恐怕不行,但我觉得没有人能够做到。”
    随后,曹操有些尴尬和羞愧的说道,“即便志才做出这样的谋划,我可能也不会接受。”
    戏志才点点头,草扇轻摇,笑道;“实际上这的确不需要接受,而荀解若想要找的主公也不会那么极端,刚才的例子不过是一种绝不可能达到的极端罢了。”
    “荀解若的确不会询问这种问题,做出这种谋划,但必然有一种等值的东西,作为荀解若的标准。”
    “让主公单人独骑面对敌军千军万马只是一个概念。”戏志才站在曹操的身边,“荀解若要的是与这同样困难且难以抉择的东西。”
    “那必然与主公的根基相关,需要主公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且很有可能会为主公带来很多的敌人。”
    戏志才将自己的分析全数说了出来,这是他多年来对荀解若的观察,以及性格的分析。
    “我想,任何人都做不到志才所说的那样吧……”曹操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扪心自问,我似乎也做不到如此。”
    “志才是知道些什么吗?”曹操问询道。
    戏志才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颍川的时候观察过荀解若,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同,刚才的那些分析都是出于我身为精灵的直觉。”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但荀解若需要一个完全信任他的主公,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最后,戏志才皱了皱眉头,“我能感觉到他有一个很大的计划,但我连计划的一角都看不明白。”
    荀爽一早就说过,荀或的确能够跳出棋盘进行谋划,但他也容易在朝夕相处中被人逐渐摸透。
    所以,荀爽劝荀或不要和别的谋士下棋,也是在告诫他,不要去和那些聪明人交往过深,和他们待得久了,荀或还是很容易被看透的。
    ……
    ……
    此时,戏志才和曹操口中的那个男人……
    还在骑羊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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