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越想越偏,想到最后,都有点妒忌了。
    就在宗秀想的入神,耳边传来程怀亮不满的声音。
    “喂,不是到国子监上课吗?你要去哪?走过了!”
    被这一喊,宗秀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见自己已经走过了国子监的大门,侍卫伍长姜晨正站在门口对自己微笑。
    “切,我是考验你呢,看你会不会借机逃课。”
    宗秀直接甩锅给程怀亮,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程怀亮冷哼一声,率先向国子监内走去。
    宗秀瘪了瘪嘴,嘀咕道:“牛气什么,再牛你也是我徒弟。”
    说着,宗秀也跟了过去,路过大门的时候,还笑呵呵的和姜晨打了个招呼:“姜伍长,早啊。”
    在其他侍卫羡慕的目光中,姜晨激动的说道:“不敢,不敢,宗大人您快请进,今个也不知咋了,来了很多生员,都直奔算学舍而去,应该是在等你。”
    “额?很多学生?”宗秀一愣。
    姜晨又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嘶……太子也来了?”
    宗秀倒吸一口凉气。
    完犊子了,事情大条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算学舍。
    宗秀忐忑不安的向巨型凉亭走去,人还没靠近,远远就瞅见亭子下面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不等宗秀走近,眼尖的生员发现了他,纷纷叫道:“来了,宗助教来了。”
    “夫子,是夫子。”
    “让让,让让,都让让,让夫子进来。”
    “所有的书童先外面候着,别赌在这里惹夫子厌烦。”
    秦怀道、魏书玉、房遗爱、杜勾、长孙冲等人大声叫喊着维持秩序,就连昨个傲到不能行的柴令武也在默默的撵着书童。
    “哈哈,宗助教,小王李承乾,闻夫子大才,特来拜会。”
    一个身穿锦绣,手拿折扇的公子收起折扇,遥遥向宗秀作揖,他旁边还跟着十来个衣着奢华的公子哥,皆是遥遥作揖。
    秦怀道走到宗秀身边,介绍道:“夫子,这位便是当朝太子殿下,中山郡王。”
    宗秀张了张嘴……
    乖乖,还真是个大鱼,然而这个大鱼碰不得。
    太子李承乾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的第一个孩子,因生在承乾殿,以此得名。
    宗秀在后世书籍、影视上没少看过关于李承乾的奇闻轶事。
    据说李承乾虽是太子,却因有腿疾,从小自卑,成年后更是变本加厉,内心阴暗着呢。他不仅刺杀过自己的老师,更在贞观十六年为了和亲弟弟魏王李泰争宠,相互玩手段、搞刺杀,最后双双被控武力造反,发配流放。
    宗秀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打死都不能和这货扯上关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宗秀挤出个灿烂的笑脸,奉承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李承乾轻笑一声:“宗助教哪里的话,今天来这里听课的都是学生,夫子面前,小王不敢为大。”
    扯!
    继续扯!
    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
    宗秀心里疯狂吐槽:当你的老师?我是老寿星吃砒霜,闲命长吗?万一哪天你一个不高兴,还不找人把我做了。你可是有刺杀夫子前科的惯犯。
    “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太子面前哪称得上夫子二字。”
    “哈哈,夫子过谦了,你所创数字甚为神妙,小王已然折服,这才冒昧前来。”
    “太子过奖了,都是小道,不足挂齿。下官曾听闻太子有惊世之才,君子之风,当为我辈表率咦。”
    “夫子过谦……”
    “太子过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着,一时间,算学舍呈现出诡异的氛围。
    在数百长安城公子哥的注视下,宗秀和李承乾像是说相声,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你谦虚一下,我谦虚一下。
    房遗爱、魏书玉、杜勾、长孙冲、柴令武、秦怀道这几个第一批听过宗秀讲课的小国公们最先受不了,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奇怪,今怎么回事?昨天夫子可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许是知道太子的亲临,不敢造次。”
    魏书玉推了推秦怀道,指着还在相互客气的宗秀和李承乾:“他们再这样下去,今天的课怕是上不成了。”
    “……”
    秦怀道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还在相互吹捧的宗秀和李承乾面前,拱了拱手:“殿下,夫子,生员们都在等着呢。”
    “哈哈,也是,今天全长安城的公子都来了,大家拳拳向学之心炙热,小王不敢耽误。”
    李承乾含笑坐回蒲团。
    其他的公子哥也纷纷落座,然而今天来的人太多,算学舍的蒲团根本不够坐,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围的满满当当。
    最让宗秀震惊的是,这些公子哥之间似乎也在遵守着某种上下高低的阶级制度。
    打眼一扫,从前往后依次是李承乾、长孙冲、秦怀道、程怀亮、房遗爱等人,后面是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
    反正有蒲团坐的,不是国公子嗣,就是手握大权的重臣子孙。
    至于那些站着的,想来身份也差不到哪去,只是背景没坐着的大罢了。毕竟大唐初期国子监招收的学生,就没一个普通人。
    头一次被几百双眼睛盯着,宗秀也很紧张,最让他头疼的是——今天教啥?
    数字、乘法表都教了,自己又不是专业搞数学的,再讲下去,肚子里那点东西早晚被掏空,然后就被暴露出胸无点墨的真相。
    就在宗秀纠结之际,魏书玉忽然说道:“夫子,可需抽查乘法表口诀?”
    “额?”
    宗秀两眼一转:我怎么忘了这个!昨天我教的东西,只有秦怀道、魏书玉……他们六个听过,这些生员可没听过。
    “咳咳,如此你便背上一背。”
    宗秀轻咳两声。
    魏书玉起身,字正腔圆的背诵着乘法表。
    等他背完,一众公子哥都目瞪口呆的瞪大双眼,议论纷纷。
    “原来乘法还能如此简单,天啊,我怎么没早点遇到宗助教,早遇上两年,也不至于每次算学莅试不及格啊。”
    “听说还有公式,能计算更为繁杂的算学题。”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数字’到底是什么字,昨夜听家父说起几句,想细问一二,却被告知让我来书院问夫子。”
    “哈哈,急什么,咱们来都来了,夫子还能不教?”
    “……”
    一众公子哥议论纷纷,吵杂的声音震天,直到宗秀敲了敲书案,才止住这群无视课堂纪律的公子哥们讨论的声音。
    “魏书玉,你上来。”
    宗秀点了魏书玉的名字,想了想,又道:“秦怀道,你也上来。”
    在一众学子费解的眼神中,魏书玉和秦怀道走到宗秀身边,各执弟子礼,尊了声“夫子”。
    宗秀朗声道:“诸位公子,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想学习‘新学’,只是数字什么的太简单了,易学易懂,方便书写,我就不重复了。”
    “夫子,那今天教什么?”李承乾起身问道。
    “今天这节课魏书玉和秦怀道替我讲,教什么问他们。”
    宗秀把秦怀道和魏书玉推到讲案前,道:“你们俩好好讲,今天的课我旁听。”
    “夫子,我们……”
    让自己讲课,秦怀道还是有点慌的。
    宗秀两眼一瞪:“慌什么,我不是在旁边吗?若你们有什么地方讲错了,我自会出言提醒。”
    “可是……”
    “没什么可是!孔子都说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将自己所会的东西传授出去,也是一种复习和巩固的方式。好了,开讲吧!”
    宗秀说完,搬起太师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大腿翘在二腿上,颠颠的看在秦怀道和魏书玉。
    “讲啊!我昨天可不是这么傻愣愣的站着!”
    宗秀见秦怀道和魏书玉还发愣,不禁催促。
    两人这才苦着脸,拿起毛笔,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秦怀道和魏书玉对视一眼,赫然想起昨天他们俩可是撑着白纸,让宗秀书写的。
    于是乎,秦怀道叫道:“遗爱,杜兄,你们俩上来帮个忙。”
    就这样,房遗爱和杜勾成了新的‘黑板架’。
    魏书玉拿着毛笔沾墨书写,秦怀道指着数字一一讲解。
    可别说,俩人一搭配,讲的似模似样,还真像那回事。
    许是因为‘阿拉伯数字’刚出现,新奇的书写方式和计算公式让一众公子哥听的如痴如醉,大家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房遗爱和杜勾拉开的宣纸,竟无一人注意到宗秀——他们的夫子竟然睡着了!
    太师椅上,宗秀迷迷糊糊的睡着,朦胧中,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醒醒,醒醒,陛下的圣旨到了,宗助教你还想在睡梦中接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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