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吓的脸都白了。
    军伍行营什么日子?国子监什么日子?真被调过去,不死也脱层皮。
    尤其是老李竟然以手捋须,像是在思考,宗秀急了,却也不敢反驳。
    他歌都唱出来了,还被‘过度解释’成心怀天下,有为大唐守疆扩土之志,现在要说没那心思,就是唱着玩玩,老李还不大耳光子抽他。
    “宗爱卿。”
    老李慢斯条理的捋着胡须。
    得,又成爱卿了。
    宗秀脸色一白,忙道:“臣在。”
    老李瞟了瞟李世绩,才问道:“你怎么看?”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起哄。
    “宗老弟,当啥子算学助教,来我们军伍,哥哥保证你不出三年就是个小将军。”
    “嘿嘿,俺们行伍中人义气干云,没文臣那么多道道,来我们这自在。”
    魏征、房玄龄等文臣纷纷吹胡子瞪眼:“我们文臣怎么了?”
    “就是,没我们在后面给你们出谋划策,保障后勤,你们打什么仗?”
    眼看群臣又要因文武之别闹起来,宗秀高声道:“回陛下的话,臣以为无论是在国子监教书育人;还是领兵戍边、保家卫国,都是为我大唐添砖加瓦。臣就是陛下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全凭陛下做主。”
    “哈哈哈哈……好个一块砖,宗助教果是妙人妙语。”
    老李开怀大笑,他这辈子听过不少马屁,可如此清新脱俗的马屁,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崔贤文更是恨的牙痒痒,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宗秀。毕竟这马屁拍的实在太高,句句压低自己的身份,把陛下往高里抬。
    李世绩再次请命道:“我大唐军伍正需要宗秀这样的人才,还请陛下下令,将他调入末将的行营。”
    “哎,李爱卿,你这就不对了。宗爱卿虽有领兵杀敌之心,可他与算学一道,亦有极高的造诣。新学刚出,尚未推广,以后少不了宗爱卿出谋划策。”
    老李笑呵呵的婉拒了李世绩的请求,宗秀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差点玩脱。
    其实老李也有他自己的算计:宗秀虽是武威郡太守举荐的人才,身家看似清白,可他一眼认出兰陵,并作诗巴结,这里疑点重重。没搞清楚前,老李可不敢让宗秀触碰的军权。就连对宗秀的赏赐,也是加官进爵,做个文散官,可见老李的疑心并不轻。
    李世绩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让老李改变主意,就见老李端着酒杯起身,朗声笑道:“诸位爱卿,今夜宴会有诗百首,有歌一曲,朕心甚喜。来,与我满饮此杯。”
    群臣共举杯,皆是一饮而尽。
    宗秀早先就喝多了,现在都是强行打着精神,努力保持清醒。这会只感觉晕乎乎,本以为就此散场,哪知老李又斟了一杯,举杯道:“宗爱卿,不知你那曲可有名字。”
    “回陛下的话,名唤《关山酒》。”
    “好!好一个《关山酒》,好一个千秋皆入喉。为此曲,再饮一杯。”
    老李二举杯,群臣迎合,宗秀只能苦着脸又喝了一杯:有这么喝的吗?最少让我吃口菜啊。
    连喝两个,宗秀现在只想夹口菜。
    不等他拿起筷子去夹菜,就见老李又端着酒杯笑呵呵的说道:“听曲子,宗爱卿也是个爱酒之人,这杯朕与宗爱卿对饮。”
    宗秀:“……”
    长孙无垢端着杯子笑吟吟的起身,说道:“陛下,这杯就由臣妾代陛下吧。”
    老李故作诧异道:“皇后莫非也为曲所感?”
    长孙无垢笑道:“宗爱卿借曲抒情,有‘我曾长安走马,十街任斗酒’之高歌,可见豪情。这酒量想必极好,臣妾觉得如此豪迈之人,岂能用小杯。”
    宗秀一愣,不等辩解,就见长孙无垢叫道:“来人,给宗爱卿换大碗。”
    “……”
    在宗秀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个宫女捧着玉碗走到宗秀面前。脸盘子大的碗口,装了满满一碗酒。
    “宗爱卿,本宫量浅,还请见谅。”
    长孙无垢纤纤玉指捏着小巧的酒杯一饮而尽。
    宗秀那个郁闷啊,他感觉出来了:这两口子是想灌醉他啊。
    可长孙无垢都喝了,能咋办?
    “嘿嘿,老弟,喝了吧,娘娘的酒,你可不能不喝。”程咬金坏笑道:“要不要老哥哥喂你?”
    “别,别了。”
    宗秀一咬牙,一闭眼:拼了,不就一碗酒吗?
    宗秀端起酒碗,一仰脖,‘吨吨吨’的大口往肚子里灌。
    喝完酒,宗秀用袖子一抹嘴巴:“陛下,娘娘,臣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说这话的时候,宗秀身体都有点晃,眼睛看东西也模模糊糊。
    老李和长孙无垢对视一眼,感觉差不多了。
    老李道:“哈哈,宗爱卿过谦了,不如这样,你趁着酒兴,即兴赋诗一首如何?此宴为你而开,你只有一曲,却无诗词,不妥,不妥。”
    长孙无垢附和道:“早听闻宗爱卿才华横溢,有出口成诗之才,本宫倒想见识见识。”
    “嗯?”
    宗秀心道不妙:好家伙,我说咋一直灌我酒,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诗是绝对不能作的,最少现在不能作。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坐实了才子的名声,武将就不说了,文臣那边肯定讨不了好。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是他一开始就作诗也就罢了。如今宴会将散,文武百官都已吟诗,他要再做出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诗来,在文臣眼中肯定认为他故意的,是在打他们脸。
    “回陛下、娘娘的话,臣真的不会作诗,而且……”宗秀暗中一捏自己虎口,呕吐的感觉瞬间涌上咽喉。
    “呕……”
    酒啊菜啊,哗啦啦的吐了一地。
    老李和长孙无垢皆是避开眼神,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一左一右的扶着宗秀,道:“混小子,你这成何体统,圣前失仪,还不快快和陛下、娘娘认错。”
    宗秀吐完,头脑微微清醒,抽开被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搀扶着的双臂,拱手道:“臣量浅,喝的多了,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快去收拾下再来。”
    老李摆了摆手,催促着宗秀下去。
    宗秀应了个诺,在宫女的引领下离了宴。
    眼见宗秀跟在宫女身后,往假山这边走,几个公主慌了。
    “不好,他要过来了。”
    “快躲起来,被他看到面容,母后又要说教。”
    然而几个公主四下看了看,见周围除了假山并无遮掩,拔腿跑吧,又失了仪态,当下长乐公主抱着小晋阳,领着几个妹妹往假山洞里钻。
    宗秀隔着屏风瞧的清楚,以为是几个宫女怕被他看到。等到了假山下,宗秀故意停下脚步,和带路的宫女笑道:“小姐姐,有劳你了,我在此吹吹风,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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