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兄弟说完,对宗秀抱了抱拳,把随身带的包袱往旁边草丛里一丢。
    “会长等我们的好消息,那里离此不远,不耽误天亮前回来。”
    “行,你们回来后直接去村里找乐正阳,按我之前的吩咐行事即可。”
    宗秀交代完,顺着江边往下游走。
    路过家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的灯笼虽然亮着,院子里却没声响,心想易倾情可能在睡觉,也就没回家,直奔村子而去。
    姜家村的工厂是三班倒,日夜不停,村口的大门一样全天有人看守。
    宗秀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一路走来二十多里路,腿都软了,见护村的青壮还拿着棍子巡逻,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点都没有打瞌睡的。
    那些人见到宗秀,也是非常意外。
    “会长今个起的这么早?”
    “早个屁,我是一宿没睡。”宗秀到了村口也不走了,指着两个青壮道:“你去食堂给我打点吃的,你去把姜晨给我叫来。”
    “嘿嘿,会长这是咋了?往日可没见你吃饭这么勤快。”
    几个青壮嘴上调笑,行动却很麻溜,有人搬来凳子,有人搬来桌子,还有俩一个去打饭,一个去喊姜晨。
    等热乎乎的饭菜打来,宗秀直接坐在村门口大口咀嚼。
    他饿啊!
    先是从户部尚书戴胄的府上走到易凤阁,又从易凤阁走到村里,平时坐马车都要半个时辰,今夜他可是硬生生走下来的。
    二十多里的路,不饿就见鬼了。
    一碗碎肉粥,两个肉夹馍被宗秀几口吃完,看的旁边的护村强壮一愣一愣的。
    等宗秀吃完一抹嘴,刚打饭的小伙子不禁问道:“会长,要不我再给你打点去?”
    “不用了,早饭七分饱就行。”
    宗秀一边说一边起身? 因为他已经看到姜晨过来了。
    一路疾奔过来的姜晨头发凌乱? 平时系在腰间的横刀也握在手上,衣服也邹邹巴巴的? 看样子刚起来。
    这会天刚蒙蒙亮? 姜晨原本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做着美梦,就被护村的青壮拍门叫醒? 说会长在村门口等他。
    被扰了清梦的姜晨本以为是几个后生开玩笑唬他,不打算来的。
    可唤他的人叫的急? 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
    人还没到? 老远就瞅见宗秀坐在村口吃早饭,不禁纳闷:奇怪,会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来的人,咋这么早就来了?
    “会长唤我何事?”
    姜晨跑到宗秀面前? 忐忑不安的问道。
    “自然是有事让你做? 跟我走。”
    宗秀也不进村,领着姜晨往上游走。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眼看就要到曲江小院了,宗秀才道:“你去找个人,帮我给他带句话。”
    “会长要找谁啊?”姜晨问道。
    宗秀咧嘴一笑:“崔贤文的侍卫? 不知你见过没。”
    “这……”
    姜晨还真没见过崔贤文的侍卫,可他却知道自家会长和崔贤文不对付? 所以一听宗秀要找崔贤文的侍卫,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会长要带什么话?”
    宗秀哈哈一笑:“莫急? 听我和你说完。那个侍卫额头上有个交叉的刀疤,你别正大光明的去找? 直接在皇宫外面等着? 待崔贤文上朝时候? 私下和他见一面就行。”
    说完,宗秀又嘱咐道:“切记,与他见面之时,不可被人发现。若他身边还有其他人,你莫要冒冒失失的上前。”
    “额……”
    姜晨一愣,就听宗秀又道:“那侍卫不同一般的侍卫,是崔家驯养的死士,所以可能不好沟通,你说完话直接走。”
    姜晨问道:“那我和他说什么呢?”
    宗秀抿嘴怪笑:“问问他看过《三国演义》没,对桃园三结义有啥看法。再问问他像条狗一样活着,整日供人驱使,连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不能报仇就算了,还要挨主人的骂可有意思。”
    “就这?”
    “就这!”
    宗秀说完咧嘴大笑:“你莫看这话像是骂他,若他心中还有情,自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哈哈,去吧,去吧。”
    姜晨:“……”
    宗秀催着姜晨快走,毕竟马上就到早朝时间了。
    崔贤文身为内常侍,虽然因为调换笔墨纸砚的事被老李狠狠责罚一次,却并没下他的官,这会肯定去上朝。
    而前段时间受李道宗之邀游渼陂湖的时候,宗秀亲眼看到崔贤文身边的疤脸侍卫因其他两个侍卫的死,看向崔贤文的眼透着杀意。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可确实杀意已生。
    宗秀深信一点:即便是从小驯养的死士,也是人,也有感情。再忠心的侍卫一旦被主人不当人久了,都会在心中积累怨恨。
    怨恨积满,必会爆发。
    宗秀让姜晨带的话,只是一个点燃燎原之火的火苗,至于这场大火最终会烧成什么样子,那就看天意了。
    目送姜晨离去后,宗秀又走到家门口。
    东方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而易倾情还在睡觉,宗秀也不敲门,往门口一坐,看着川流不息的曲江,心思百转。
    快四个月了!
    从他穿越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他也从一个从九品下的算学助教,一步步走到鸿胪寺卿,乃至天下文宗,名下还有万把号伙计,就像梦一样。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心,也慢慢变了。
    变的陌生,变是狠厉。
    莫非利益真的能改变一切吗?
    宗秀靠在泛黄的木门上,凝视着奔流的曲江水,纠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直到院内响起易倾情娇嗔的声音:“金虎,你又乱跑,快回来。”
    宗秀这才起身拍了拍门。
    “丫头开门,我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易倾情的声音带着欢喜,快步跑到门口打开门插,见宗秀一脸困倦,不由问道:“公子莫非一夜未睡?”
    “嗯,忙到现在刚有闲暇,累死我了。丫头,我去补个觉,不用喊我吃饭了。”
    宗秀说完直接回房,脱了鞋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蒙头就睡。
    院中还有易倾情低声训斥的声音:“金虎别闹,公子累了,莫要吵到它,我带你去村里玩。”
    宗秀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等他醒来的时候见家里没人,出去打水洗涮的时候,见石桌上放了张条子。
    娟娟秀字,是易倾情的手笔。
    “公子,金虎太闹腾,我带它去村里玩了,你醒来的时候也来村里吃点饭,莫要伤了身体。”
    “呵呵,这丫头倒是知道疼人。”
    宗秀洗了把脸,抬腿就往村里走。
    等到了姜家村,老远就看到易倾情正领着一群孩子在蹴鞠场边逗金虎玩。
    “公子……”
    易倾情见宗秀过来,面色一喜,抱起浑身脏兮兮的金虎就奔了过去。
    孩子们哪乐意啊,呼啦啦的跟在后面。
    “丫头姐姐,你就让金虎再和我们玩一会嘛。”
    “丫头姐姐,别把金虎带走啊。”
    “丫头姐姐……”
    金虎也张牙舞爪的想要下去,奈何被易倾情携着,下地不得。
    易倾情更像护玩具的小女孩一样,哼哼道:“不行,不行,今天都玩一天了,金虎肯定累了。”
    宗秀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叫道:“孩子们别闹,这天也不早了,让丫头和金虎休息休息,下次再陪你们玩。”
    “会长,你说话算话啊。”
    “会长,那明天能让丫头姐姐再带金虎过来吗?”
    宗秀都开口了,一群孩子纷纷打着招呼,又依依不舍的看着易倾情怀里的金虎四散而去。
    “丫头,今天又教了小家伙什么没?”
    宗秀摸了摸金虎沾满尘土的毛皮,易倾情甜甜一笑:“它到了村里光顾着和孩子们疯去了,什么都没心思学。”
    “哈哈,不急,慢慢来。”
    宗秀说完,又问道:“对了,今天可有人找我?”
    易倾情道:“响午我回去的时候,倒是见门口站了几个京兆府的差役,当时公子还在睡觉,便把他们领到村里来了。”
    “京兆府的差役?莫不是几个纸商的违约金追回来了?”
    宗秀记得清楚,几个坐地起价的纸商还欠着他钱呢。
    易倾情嘻嘻笑道:“钱没多少,只要来七万多贯,差役们问咱们是拿人,还是用其他的抵账。我想着公子也要造纸,就自作主张,让他们去把纸商作坊内的工具拿来抵账。倒是给安公子省了好大的事。”
    “嗯,不错。反正咱现在也不差钱。”
    宗秀点了点头,对易倾情的处理结果很满意。毕竟换做他,也会想着拿那几个纸商吃饭的家伙抵账,反正早晚要买。
    正说话间,姜涣领着几个人快步跑了过来。
    “会长,会长……”
    人还没到,声先喊开。
    姜涣呼哧呼哧得跑了过来:“会长,你可算醒了。早上丫头姑娘说你在补觉,不让我们打扰你,可这还一堆事等你决定呢,都快急死老朽了。”
    “姜副堂主又怎么了?”宗秀笑眯眯的问道。
    姜涣往后一指,指着那些随他过来的人。
    “这些人一大早就来了,说是来给咱圈地的,要订钱。还说要把江两边的荒地都圈起来。会长,一下圈这么多荒地,这么大的事老朽总要等你确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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