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城的路上,张本民打了退堂鼓。
    说实话,录像厅在屏坝街上的口碑并不好,尤其是夜间带彩的片场,早已被不少人诟病,称带坏了不少人。
    张本民清楚,男女之间的那点奇巧淫技,其实对两人世界的生活很重要,说是幸福快乐的根源有点过,毕竟每人的担当不同,关注、支撑与发力点也不同,但作为人性的根系之一,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种事儿的重要性几乎无可比拟。
    然而,屏坝乡街民智未开,这是个现实,所以难免会让一部分人痛心疾首,把录像厅视为毒瘤,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贻害无穷。正因于此,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中,谁要是有点关系的话,自然会暗中使劲,想法去绞杀录像厅。
    大千世界,谁还没个亲戚朋友?没准一下子投上,就能成事。因此,录像厅被查封,或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基于此,又何必刨根问底?就算最后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捣鼓、是谁“拔了橛子”,又有多大意义?而且弄不好还会树敌一堆,白白消耗一番。刚好,又处于切入工程领域的关键起点当口,更是犯不着去斤斤计较,分散精力。
    汽车到站停住,张本民下来后直接上了返程的班车,眼下要做的是赶紧把勘探设计的合同签好。
    签合同,要先找各个乡的农路站,由他们引领找乡分管领导。
    十座桥的数量分配,四个乡差不多均摊。
    涧沟乡四座,其中八跨一百米长、二十米宽的截洪沟农用桥,就是准备承建的。看到数据后,张本民才知道,这座桥是四座桥中体量最大的,采用墩式基础、预应力板梁做法。在这一批新建桥中,截洪沟农用桥从设计、施工,是利润压缩空间最大的,说白了就是最挣钱的一座。
    另外,还有未岗乡两座、屏坝乡三座、沙城乡三座。其中,沙城乡四跨四十米的兴通农村公路交通桥,是准备承建的。
    在签合同这个环节上,很顺利,各个环节的负责人表现的积极态度简直令人感动,当然,张本民知道其中的道道,雁过留毛,到时哪个环节也少不了打点。
    前前后后也不过就两天,合同的事办齐了三个乡。张本民也没急着送给周涟蕴,合同早点晚点并不要紧,不耽误她那边的勘探和设计,等全都搞定了再一次性送过去。
    在已接触的一众人当中,未岗乡农路站的站长吴信中表现得有些油滑,说一座桥两千五的勘探设计费有点高,能不能低点?
    县农路办定的价,还要谈?
    张本民看着吴信中一脸憨厚的笑,一抹嘴巴,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两千二三就差不多了吧?”
    “本来就没多少赚头,你一下剁掉百分之十几的利润,有点狠吧?”
    “嗐,不都是工作需要么,未岗乡虽然不是很穷,但也确实不太富裕,能省一点不更好么?”
    “剩下的钱,能落到你们农路站的小金库?”
    吴信中摇摇头,“都在乡财政里头呢。”
    这下张本民大概明白了,吴信中应该是想在工作上表现一下,让乡领导赏识,以便下一步提拔或重用。这不是不可以,成人之美么,毕竟看吴信中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努力真就没了机会。
    相比之下,涧沟乡农路站的站长宋习文,就简单粗俗得多。他先是装模作样地表示感激,说涧沟乡得到县农办照顾,一下分到了四座桥,比其他几个乡都多,这一点,乡里是非常感激的。另外,涧沟乡地处偏僻,路况也差,建桥的各项成本费用都高,所以,两千五的勘探设计费,是不是有点低?
    张本民琢磨了下,一时还真是有点摸不透宋习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试探着问能加多少?
    “平均三千吧,一共四座,一万二。”宋习文脱口而出,看来他早就盘算好了。
    “哦,县农路办那边只按照每座两千五给的,缺口咋办?”张本民这么说是考虑到涧沟乡最穷,并不想多要他们的钱。
    “由乡财政补上啊。”宋习文笑了笑,“咱们涧沟乡是穷了点,不过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得感谢你们的照顾嘛,毕竟一下子就给乡里建四座桥呢。”
    张本民一寻思不太对劲,分派建桥的数量一事,跟县农路办有关,现在他代表的是建筑设计院,只是做个勘探设计,其中有啥关系?于是,他缓缓地问道:“这个,宋站长,我们只是做勘探设计的,你的谢意,是不是瞄错了对象?”
    “你们是农路办介绍过来的,都是自己人嘛,也就不分啥彼此了。”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宋习文不简单,看来他是想从中吃点好处。既然如此,就得跟着他的思维走,否则接下来他从中作梗也不好办,总不能有点事就找高虹芬出面协调吧。“这样的话,那等勘探设计的款子下拨后,我们那边也不能没个眼色,俗话说礼尚往来嘛,另外你这边确实也是尽力出力的,所以在计划外多出的两千中,有一千就给宋站长安排吧。”
    “哎哟,那可不太好吧。”宋习文摸着后脑勺,笑了。
    “有啥不好的?你帮着争取了好政策,中间肯定有不少环节需要疏通的,那不得跟人家表示表示?”张本民也直接了起来,“虽说也没啥大表示,但起码能让人家看到你的心意,以后也好相处嘛。”
    “那,那好吧,确实也要给人家点说法的。”宋习文点着头,又道:“要不,到时你开个一万三的数目吧,俺这边呢,你给个一千五,咋样?”
    “也行!俺相信,有宋站长在,估计乡里在这事上也不会有意见的吧?”
    “那当然,否则俺咋会做这个主呢?”
    张本民抹抹嘴巴,觉得这样挺好,合了宋习文的心意,双方得益不说,对下一步修建截洪沟桥也有好处,因为方方面面肯定会有不少事,关键时刻找他协调,就可以顺当很多,能省心。
    说到省心,这方面在老家屏坝乡自然是不用说的。张本民只是跟宋广田打了声招呼,一切就都办妥,甚至跟农路站都不用接触。
    当然,也有不省心的,就是吕建保的热情。
    吕建保让宋广田表达了诚挚的想法,希望张本民能到乡大院去上班。对此,张本民婉拒,还是之前说的意思,年龄小了点,起码要初中毕业的,而且从目前的形势看,初中毕业似乎也不太合适,因为没有文凭是个硬伤,想向上混难度太大,所以,多数是要再等上完大学的。
    这么一说,吕建保就明白了,也理解张本民的选择,最后,他又问询放映厅的事,如果需要开张,他就到县里走一趟,怎么也得张罗起来,毕竟当初乡里是当作精神富民工程打造的,说查封就查封?张本民请宋广田回话,也不用了,反正明年电视就开始普及,早关门早转行。
    吕建保觉得多少该表示点诚心,就暗中让宋广田操办,把三座新建桥的勘探设计费用申请变更,由乡里补贴两千五,加上县里专款拨付的七千五,一共是一万。而且,这笔钱在合同签订后三日内一次性付清。
    面对吕建保的盛情,张本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感谢他呢?还是那老话吧,让宋广田转告,有情后补!
    三个乡的合同签完,最后去的是沙城乡,这里是要重点关注的地方。除勘探设计和建桥外,还有更重要的,就是选址建水泥预制厂,所以,在与公路站站长接触后,还应该与一把手书记见个面,毕竟拿地、立项等都要老大拍板。
    这事不靠外力,就自己解决。切入方式,就是通过公路站站长严骝。
    胖乎乎的严骝很富态,戴着个近视镜,镜片后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动中,颇透着一股子小农的狡黠。
    “勘探设计的事,县农路办领导跟俺打过招呼了,放心,绝对让你顺风顺水!”见面后,严骝开门见山。
    “那谢谢严站长了,一看你就是个豪爽的人,恐怕往后还有不少地方要麻烦你!”
    “没问题的,事情不管大小,俺绝对尽心尽力。”
    “有些话也不好说在前头,八字没一撇的说了也没意义。”张本民顿了顿,“差不多能定下来的,说说还是有必要的。”
    “你请讲,不用拐弯自,俺是个直肠子,拐弯的话肚子里还盛不下呢。”严骝哈哈笑了起来。
    “哦,那俺就有啥讲啥了。”张本民道,“有朋友委托俺在沙城乡选个地方,要建一个水泥预制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严站长你看具体跟乡分管领导谈,还是向书记汇报?”
    “嗌,那当然是一把手徐书记了!”严骝道,“下面就这样子,啥领导班子不班子的,徐书记说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嗯嗯,也对。”张本民点头道,“要不签勘探设计合同的时候,严站帮引荐一下?”
    “完全可以!”严骝爽快地道,“这是好事嘛,你朋友相当于是来咱们沙城投资兴业,能给地方带来好处的,按理说求还求不到呢!”
    “也不能恁么说,还是双方相互的事情吧。”
    “刘总,你可真能谦虚啊。”严骝脸上挂着笑,道:“对了,水泥预制厂选址的事情,是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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