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话,无疑是给苏远山表明了态度和立场——最起码,领导他要秉持的立场和态度。
    这让苏远山十分开心。
    毕竟……领导是以搞科技,搞工业,搞企业而著称,现在又协助搞经济,按理说, 他是更应该站在经济整体上来看待问题的。
    但领导下一句话就让苏远山开心不起来了。
    领导感慨完之后笑望着苏远山:“不过啊,要进行金融改革,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就譬如股市,你应该明白……当初我们设立股市的初衷。”
    苏远山便咳了一声:“我说句话您可别生气。”
    “说吧。”
    “咱们的股市……一开始设立就没怎么考虑投资方,而是偏向募资方——说好听点是,它充满了理想主义模型。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它压根就是让上市企业割股民韭菜的。”
    “……”领导额了半天, 最后哑然:“你被割了?”
    “我这么贼精的……”苏远山嘿嘿一笑:“我是割人家的那号,而且还是割的洋韭菜。”
    领导哈哈大笑,一边摇头一边指着苏远山:“你这家伙,早几十年,你这话说出来是要拉出去游街的。”
    苏远山舔着脸笑道:“那不能,早几十年,我也是民族资本家啊!”
    “嗯……也对。”领导点了点头,突然就不说话了,只是含笑看着他。
    苏远山对领导的这种“状态”心知肚明——这像极了那种一个老父亲看到儿子出息了的那种心态。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欣赏,自豪和喜爱。
    领导的情感流露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便问起了苏远山对金融市场的改革有没有什么建议,对此苏远山当然不能太过激进,表示因为具体国情的缘故,所以全面照搬西方的金融制度是不可能, 也是不行的。但金融市场毕竟是跟着西方学习的, 同时我们也一直在融入西方主导的全球经济体系中,所以框架一定要完善,不能缺失金融市场的主要功能。
    “主要是让国内金融市场活跃起来, 而不仅仅只是股价涨,这样才能够保证蓄水池的效果……纵观国内股市的涨落, 总是牛就大牛, 一飞冲天,然后熊就比狗熊还熊,直接趴窝的那种。”
    领导微微颌首,随即又叹了口气:“这种结果是多因素的,除了金融市场和金融产品之外,还有就是国内企业……这样说吧,要让金融市场规范、活跃起来,除了政策之外,优秀的企业也必不可少啊。”
    说着领导便目光炯炯地看着苏远山。
    这眼神把苏远山吓了一跳:“您……不会是让远芯在a股上市吧?”
    “哈哈哈,那不至于。你们远芯现在的股权结构就很好,组织架构也挺好,当然资金状况更好。”领导笑了笑:“听说你们储备了很多现金?”
    “不是很多……也就一千多个亿美刀。”苏远山咳了一声:“其中大部分是可变现资本和现金流,纯粹的净利润资本不多的。”
    “啧啧,还不多?”领导似笑非笑:“百分之五的外汇储备了。”
    苏远山舔着脸笑道:“那表示我们赚的都是老外的钱!”
    领导哈哈大笑。
    随后,领导正色道:“但你们投资和控股那么多企业,而且你自己都说了,你那么贼精的……显然你们控股的企业都是优质股,潜力股……”
    苏远山思索了一下后点头:“嗯……反正咱们这群人这辈子就在国内死磕, 就算养老也在国内。”
    领导含笑点头:“嗯, 就应该这样,难道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还住不下你们一帮亿万富翁?”
    苏远山:“……所以我们关于下属企业,还是有两手打算。”
    “哪两手?”
    “如果国内股市机制健全了,环境好了,我们就考虑推动一些企业在a股和hk两地上市。一方面利用hk这个窗口,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国内投资者带来信心。额,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但目前国内在it和半导体相关领域发展起来了,这些非但是现目前的投资热门,也是未来的发展热门。只要环境好,是完全可以撑得起一个大板块的。”
    “嗯,说得没错。”
    ……
    在领导这边呆了一個多小时,除了聊到金融市场之外,他更多的还是聊房地产。但房地产可不比金融市场……就算在领导面前,他也表现得很谨慎,表示在引导房价的时候,也要尊重市场规律。
    总不能回到计划时代吧?
    但好在hk有现成的例子,无论是廉租房也好,还是房产税也好,都是可以直接拿来给房地产“降温”的。
    总之,一条核心思想就是:抑制房价不意味着不允许房价上涨,而是要让房价与当地的收入与经济水平相匹配,不能出现买了房之后就彻底掏空积蓄和未来几十年的收入,继而没有半点抵御风险的能力和消费能力的恶劣情况。
    回到父亲所在单位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
    “妈,爸,你们还没休息?”
    苏远山换上母亲递过来的拖鞋,冲身后的傅振华等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后关上房门。
    “这不等伱么,你开哪门子的会,要开这么久?”母亲嘴上在埋怨着,但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拉着儿子便走向客厅。
    苏星河院士精神看起来很好,特别是满头的乌黑……一看就是染过发的。
    “开个经济方面的会。”苏远山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随后便一屁股坐到父亲身旁。
    从他进门开始,父亲就一直含笑看着他,此时见他坐在身边,一巴掌便拍在了苏远山的肩膀上:“你这家伙,能耐了。”
    父亲……自然是知道他参加什么会议的。
    苏远山便嘿嘿一笑:“被抓壮丁的,再说了,又不是central economic……”
    “……想得美,那会上我这样的都没资格,而且那会上也仅仅只是宣布,走个流程,真正要做决定的还是你们这一档子。”苏星河院士已经来了一年多,对这边的工作了如指掌:“对了,明天还开不?”
    “明天下午还有一场,然后半个月后还有一场。嗯……如果老美那边紧急情况有变化,说不定还有紧急会,不过那就没我的事了。”
    这时张秀云给父子二人端来一盘水果,随口问道:“小山,经济会议为啥找你呢?你又不是经济学家。”
    苏远山父子俩一对视,同时一笑。
    谷綏
    母亲自从当上了富太太后,现在又是g太太,那境界真不是一般人能比……难得糊涂,就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因为你儿子是天才!”苏远山对母亲,一向采取的是糊弄态度。
    却不料张秀云很是不满地哼了一下:“嗯……再天才也不能全找咱们一家人啊?国家也是的,把你们爷俩当牛使唤么?”
    苏远山哑然,回头望向父亲:“爸,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不顺利?”
    “没有啊,挺顺利的。”苏星河呵呵一笑:“别听你妈的,她就是想我早点退休,好陪她回去带小暮和泽安。”
    张秀云马上道:“那小暮和泽安不需要人带么?”
    “妈,不用操心他俩,我应付的过来。再说了,叶子每年还有半年时间在国内呢。”
    “……反正我就是想孙儿孙女。”
    得,话聊到这份上那就没的说了。
    好在母亲也知道父子俩要谈正事,她也懒得听,见父子俩没有挪位置去书房的意思,她便干脆自己端了一盘水果到卧室,坐到床上看她的电视去了。
    从母亲身上收回视线后,苏远山笑道:“爸,最近工作真的怎么样?”
    “真的很顺利,再说了,就算我工作不顺利,难道你还能帮上忙不成?”苏星河笑望着儿子,反问道:“你总不会认为我来首都一年多了,连脚跟都站不稳吧?”
    “额……倒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蛇有蛇道鼠有……啊呸。”苏远山觉得用这个词来比喻自己和父亲两人的影响力确实有点蠢,讪讪一笑道:“反正我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嘛。”
    “嗯,这个我承认。娘的,刚来首都的时候,人家说起我都是,这是苏远山的爸……”
    苏星河院士口吐芬芳,但眼中却饱含满足的笑——这种表情,便是和之前领导的表情如出一辙。
    苏远山知道,父亲这是开玩笑。再怎么说,他苏星河院士也是靠本事上去的。
    “不过啊,国内教育体制不比其他,其中是存在矛盾的,特别是义务教育阶段。”苏星河院士说着便微微皱眉,正色道:“而这些矛盾,又集中体现在教育资源上。嗯……还有就是,目前的补习班也有问题。”
    苏远山神色一正:“那爸的意思是?”
    “这两年我集中在摸底,在找问题,在思考问题,找寻方案,然后再用几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解决问题。”苏星河院士轻轻吸了口气:“唯分数论,唯成绩论当然要不得。但快乐教育……我通过各方面了解了一下,发现也是没有落实到实处,或者说,是虚空楼阁。”
    苏远山缓缓点头:“只要升学考试还是看考试,看分数……那不可避免地会追寻分数,应付考试。”
    “是啊。一个地区,只要有一家学校搞分数,那其他的就会蜂拥而至。”苏星河院士眉头紧锁:“虽说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掐尖教育,但在咱们这……唉!”
    随着父亲的叹息,苏远山也叹了起来。
    他知道,国内的教育资源,一直投入都是不够的,且不均衡的。
    这不是一届“教委”所能搞定的事……而是要牵扯到整个社会的协作。
    但很显然,现在无论从哪方面看,教育,特别是基础教育,都不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别的不说,前两年都还有老师讨薪呢,你敢信?
    好在父子俩都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苏星河院士很快便是一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打算还是从高校着手,毕竟这方面我比较有经验。”
    “嗯,确实,这动起来比较容易,而且也有样板可循。”
    “说到样板,电科目前怎么样?”
    “萧规曹随,李叔干得挺好,而且李叔就不是干科研的料,他就该搞行政工作。”
    “哈哈哈,你小子……”
    ……
    父子俩聊到十二点这才各自休息,接下来的几天,苏远山除了开会之外,又应几位老领导的召唤四下走动了一番,最后又在首都各个企业和部门逛了一圈,这才打道回府。
    时间飞快,年关将近时,传来了灯塔国那边与国内经济部门的会晤与接触。
    这意味着,在次贷危机下,老美终于开始寻求解决方案了。
    与此同时,一篇揭露大规模婴儿肾结石的报道,也在互联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
    坐在办公室内,终于得闲下来的苏远山看着韩依依推过来的新闻简报,整个人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但他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毕竟……这件事,在当年,本身就在舆论的压力下获得了解决——虽然结局并不让人满意。
    他苏远山不是那种自认为高高在上、每天看着微博就能升起批阅奏章一样快感的大v——虽然从影响力上,一百个这样的大v捆在一块也抵不过他。
    但他没料到,这件事居然会波及到他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波及到了以前的山办秘书组成员身上。
    郭霞,当初山办秘书组成员,和韩依依是一块进的办公室,因为能力不甚突出,在上次工作调整中去了后勤部门。
    之所以郭霞“能力不突出”……其实有个很大的因素就是,她家的条件挺好的。
    她哥的工作是同声传译,在这个年月就已经年薪百万。
    然后,她的小侄女,就涉及了某款奶粉,随后他哥哥怒而发起索赔。
    于是……奶粉那边,就告她的哥哥说敲诈。
    然后就把她哥抓了。
    本来无忧无虑的郭霞猛地遇到这事后全然没有了主意,但她好歹是在山办呆过的人,在冷静下来后,便直接来到了山办,面对着苏远山“怎么,郭霞,舍得回娘家来了么?”的打趣……
    她哭得一脸的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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