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拿着孙翊的手书到了张昭府邸,张昭正在午憩,是张昭长子张承接待了陈端。
    张承字仲嗣,其幼承父学,少以才学闻名江左。
    如今年方弱冠的他正值风华正茂,一举一动尽显高门风范。
    张承将陈端迎进府中会客厅,为陈端奉上水酒后,对其言道,“陈君造访侄不甚荣幸,但家父正在小憩,恐这时无法起身会见陈君。”
    “陈君若有事可告知承,待家父醒后承一定及时上禀。”
    孝道为先,若非是太过要紧的事,张承是不会让人打扰张昭休息的。
    陈端对张承奉上的酒水没有心情品尝,他急切地说道,“吾有要紧事要和子布商议,望仲嗣能替吾前去通禀一下。”
    陈端不单语气急切,脸色也颇为焦急,张承见状知道应该是真的有要紧事,因此他对陈端拜道,“陈君请稍等片刻。”
    张承说完后就进入了内室,通禀张昭去了。
    大约一刻钟后,梳洗之后的张昭在张承的陪伴下到达厅中。
    陈端见张昭到来,迎上前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张昭。
    张昭坐下后展开文书看了起来。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孙翊的亲笔,待看完文书中内容后,张昭脸色也沉重起来。
    他怒哼一声道,“这是谁向君侯进的谗言。”
    “太史子义非元臣,怎可授两万兵权。”
    陈端见张昭一眼也看出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附和道,“吾等原本以为君侯会委派公瑾代其攻打广陵。
    若是公瑾,这两万兵马在其手自是稳妥,但太史子义心性豪烈,又有割据一方的过往,不可不防。”
    张昭听后点头,他对陈端说道,“幸得今日陈君及早发现此事,不然一旦君侯公告于众,再难转变君侯心意了。”
    说完后,张昭又对陈端说道,“你我二人不如现在去求见君侯,向其陈明利害。”
    陈端赞同道,“吾此来寻张公,正有此意也。”
    张昭、陈端两人一拍即合,张昭让张承去准备车马,他要和陈端即刻赶去吴侯府。
    张承准备好车马后,亲送张昭、陈端二人出了门口,在张昭、陈端二人临走之前,张承提醒张昭道,
    “君侯既已明发手书,说明其意已坚。若单凭父亲及陈君二人,恐难以回转君侯心意。
    父亲可先去延请东部,东部乃君侯之师,其之劝诫君侯定不会轻视。”
    张昭听了张承的话,眼中露出对其的赞许。
    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小就有超出同龄人的稳重,他对张承说道,“仲嗣所言极是,君理月前荐子于君侯,吾儿才学横溢,不会输那朱家儿。
    待过几日,吾也引荐你于君侯座前,让你一展所学。”
    张昭说完后,就和陈端一起上了车舆,先往张竑府中而去了。
    ...
    在太史慈走后,孙翊趁张昭不在忙里偷闲,把家人一起呼唤到了校场,进行了一场投壶竞技。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将一铜壶放置数步之外,然后人于远处投箭进壶,在同样总数的投箭下,中壶多者为胜。
    校场中,孙尚香、孙匡、孙朗、大桥、徐氏等都在,就连孙权的正妻谢氏也被孙翊叫来。
    孙权现在正为孙翊镇守庐江,家庭聚会将其妻子忽略也是不好。
    在几轮投射之后,取得第一名者竟是孙尚香,十投十中,第二名是孙匡,也才十投七中,比起孙尚香差了不少。
    看自己取得了第一名,孙尚香欢欣至极,她雀跃地跑到孙翊身前,对着孙翊言道,“三兄,灵泽取得了第一名,三兄可要给灵泽恩奖。”
    孙策以下只有孙尚香一个妹妹,因此孙策等兄弟自小对孙尚香百般宠爱。
    再加上孙尚香一直把父兄当做偶像,在父兄的影响下性格也变得颇为好强。
    孙翊听后哈哈大笑,这倒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向他请赏,他说道,“灵泽想要什么恩赏?”
    孙尚香用糯糯的声音说道,“灵泽听闻三兄最近改组亲卫,成立了一支车下虎士,专门用来保护三兄安全,灵泽也想要一支这样的护卫。”
    孙翊听后有点愣,哪有女孩子提出要虎背熊腰的壮汉当护卫作为恩赏的。
    而这时凉亭中的谢氏训诫孙尚香道,“《女诫》敬慎一章有言: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身为女子,怎可向兄长提这种要求。”
    孙尚香受到谢氏的训诫,憋了憋嘴,她不想搭理这个嫂子。
    可是谢氏拿《女诫》训斥她,她平白这样被训斥,心中又有点气呼呼的。
    一旁的徐氏见到孙尚香生闷气的样子,觉得好笑。
    她一把拉过孙尚香,在其耳边耳语了一些话,孙尚香听后喜笑颜开。
    徐氏说完后放开了孙尚香,然后孙尚香规规矩矩地来到谢氏身前,对其一拜道:
    “嫂子所言有礼,灵泽受教。但灵泽却以为《女诫》乃班昭所写,班昭汉家女,我吴侯妹,乃吴家女,不以《女诫》为轨无伤大雅。”
    谢氏听后一呆,她虽身为孙尚香的嫂子,是长辈,但孙尚香是执了晚辈之礼对她说这番话的,礼节无甚挑剔之处。
    而且尽管是长辈,但从来没有哪家长辈,不准晚辈有自己看法的呀,
    甚至她还觉得孙尚香说的很有道理。
    孙尚香见徐氏教她的这番话难倒了谢氏,也不生气了,又跑向孙翊那里,求她刚刚要的那番恩赏。
    一个萌萌哒的萝莉双眼期望的看着自己,孙翊只得笑允道,“那就依你。只是你毕竟是女子,以壮汉为亲卫始终不妥。
    吾可允许你招上百婢女组一卫队,平时除了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之外,也可持刀守护你。”
    孙尚香得到孙翊的允许,开心不已,告了声谢后,笑着跑开了。
    她跑走之前还一把拉走了一脸艳羡的孙匡、孙朗二兄弟,差点把猝不及防的两兄弟拉摔倒。
    待见弟妹三人跑远后,孙翊心中暗自叹息。
    刚才孙尚香提的那个要求,孙匡和孙朗脸上也明显浮现了意动的神色。
    但他们最后还是没有站出来,四郎懦弱无刚,五郎畏首畏尾,都不是大将之资,这让孙翊失望。
    在孙翊叹息的时候,谷利来到身前禀报,说是张竑、张昭、陈端三臣求见。
    三大重臣求见,孙翊以为有大事发生,急忙让谷利传这三人进来。
    三位臣子进来后,凉亭内的孙氏内眷在徐氏的带领下都出了凉亭。
    待凉亭内无旁人后,张昭近身对孙翊言道,“臣听闻君侯欲用太史子义为征广陵主将。
    臣以为太史子义先从孔文举,孔文举不纳,后归刘正礼,刘正礼不用,此二君皆世之高士,一不纳二不用,必有缘由。”
    “今君侯命其征东,执掌江东近半精锐,若是其心思陡变,两万精锐在其手,后果难料,臣以为此举凶险。”
    孙翊一听,才知道这三位重臣,是为了这事来寻他。
    面对张昭的劝谏,孙翊笑道,“孔融、刘繇纳策时动引圣人,决事时群疑满腹,此乃枯坐清谈之辈耳。
    彼等不用不纳子义,是此二人不明,怎可因此而疑子义,张公谬矣。”
    孙翊驳了张昭的劝谏,张竑又出身言道,“太史子义昔在刘正礼麾下,数为先君所败,后逃至丹阳,自称太守,屯兵立府,大为山越所附,此乃其割据之实,君侯不可不防。”
    孙翊听后再驳道,“子义虽有割据事迹,但那时为情势所逼,若其早遇大兄,又岂有自守一事乎?”
    其实也不怪张昭和张竑两位重臣都对太史慈有意见,除了太史慈的过往不太让人信服之外,太史慈的性格也是主要原因。
    太史慈有一句志向宣言,“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这句话乍听起来很有豪气,但却犯了君臣之间的忌讳。
    在汉时,君臣之间的上下之分已经颇为分明,有一点具体表现就是,君主的座位都是高高在上的,而且都会有台阶分隔开。
    台阶之分是君臣之间地位的体现,在秦汉时,君主若对臣子降阶相迎,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尊荣了。
    而太史慈言升天子之阶,天子之阶不得天子允许,臣子岂敢轻言升之?
    太史慈的这番豪言在孙翊听来是很赞,但在孙权那个疑心深重的君主听来,那可能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意味,更别说其他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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