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烧洗澡水,浑身上下的酒味,让裴常昊很不舒服。
    洗澡在河洛村属于非常奢侈的行为,村子里的水源不是很多,如果不是因为抵御土匪的进攻、保住了集镇和村子,立下了功劳,裴常昊也不大可能随时随地到水井边去取水。
    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保持个人的卫生,能够很好的抵御疾病的入侵,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所以裴常昊很看重洗澡这件事情。
    进入澡桶里面,热气翻腾,裴常昊的身体开始颤抖,记忆中的碎片再次开始拼凑起来。
    以前那个裴天昊,在大漠之中遭遇到惊吓,记忆有些混沌了,这给予穿越的裴常昊极大的困惑,他不完全清楚穿越这个时代的情形,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脑子里偶尔冒出来的记忆碎片,也不能够形成整体的思维。
    凭着那些记忆的碎片,裴常昊知道自己穿越到唐朝末年了,这是一个非常悲催的时代,堪称历史上的乱世,整个国家处于前所未有的分裂时代,割据势力此起彼伏,人命如草芥,想要在这样的时代立足,真的不简单。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裴常昊连忙趴到木桶旁边。
    大口大口的呕吐,让裴常昊的身体开始再一次剧烈的颤抖。
    喝酒之后需要安静,不能够马上泡热水澡,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不过穿越的裴常昊,脑子里一直都高速的旋转,他迫切的需要恢复记忆,需要知晓一切,如果总是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非常危险,到时候怎么送命的,怕都不清楚。
    。。。
    澡桶里面的水有些凉了。
    屋子里还飘荡着一股子酒味,醒过来的裴常昊,一脸的黑线。
    记忆终于完全恢复了。
    从木桶里面出来,赤条条的裴常昊,来不及穿上衣服,走到了床边,掀起了棉被。
    将床板全部掀开,角落里面露出一个木箱子。
    用力将木箱子搬出来,裴常昊出了一身大汗。
    擦去身上的汗滴,穿上衣服,裴常昊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木箱子。
    穿越的裴常昊,一直有一个巨大的担忧,那就是躲避到大漠边沿的河洛村,一定有缘由,而且这个缘由颇为致命,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巨大的打击。
    现实情况果然如此。
    打开木箱子,一封信函,一个便签,一个布袋子。
    双手颤抖着打开布袋子,三十锭黄金,五十锭白银,一块玉牌,玉牌的正面刻着裴字,背面刻着一只咆哮的老虎。
    看见信函的时候,裴常昊的身体有些哆嗦。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裴常昊打开了信函。
    “常昊吾儿,你看见信函之时,为父已经去了。。。”
    “已过之事,为父不愿意多说,多说也无益,为父只希望你好好活着,留给你之钱财,足以维持你之生计,今日情形不同于望日,吾儿且莫奢靡。。。”
    “常昊吾儿,你之性格内向偏激,容易冲动,做事张扬,且不喜读书,喜好舞枪弄棒,这都是父母之错,悔不该听那云游僧人之胡言乱语,将你送至乡下老宅生活数年。。。”
    “常昊吾儿,家中之灾祸,皆是为父引发,盼你不要记恨为父,为父也就安心了。。。”
    “常昊吾儿,切记,此生不可寻仇,吾儿只要安心生活,平淡一生,延续我裴家香火,为父地下有知,感激涕零。。。”
    “天下大乱,战火连连,难以找寻安宁之地,吾儿可前往安北都护府,找到你的二伯,有他的庇护,可保无虞。。。”
    “为父期盼吾儿放下心中之仇恨,平安生活,待到数十年之后,吾儿定能体味为父之一番苦心。。。”
    “泣血告诫,吾儿切记切记。”
    放下信函,裴常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开了便签。
    “郎君,河洛村只是暂居之地,不宜长居,阿郎将郎君托付仆和贱内,本想护着郎君前往安北都护府,找到二爷,寻一处安身之地,保全性命,安心生活,谁知道中途出现变故,贱内先去,仆也无法坚持了,集镇之耆老里正,见识不多,得到仆给予的钱财,已然放心,不会追问郎君之来历,不过贱内和仆故去,耆老里正态度必然变化,时间长了,恐有不测,郎君需小心应对,仆泣血建议,郎君尽早离开河洛村。。。”
    放下便签,看着布袋里面的黄金和白银,裴常昊的眼睛里面尽是萧索。
    他穿越到了光启三年8月,公元887年8月。
    光启二年,公元886年,2月,安北节度使李克用,河中节度使李重荣,邠守节度使朱枚等率领大军进攻长安,讨伐太监田令孜,太监田令孜挟持唐僖宗离开长安,前往凤翔,襄王李煴在朱枚的胁迫和拥戴之下监国,10月,李煴在长安称帝,改元建贞,遥尊唐僖宗为太上元皇圣帝,唐禁军统帅杨复恭代表朝廷传檄,斩杀逆贼朱枚之人,可担任静难节度使,12月,朱枚被其部将王行瑜斩杀,李煴从长安出逃,被王重荣斩杀。
    李煴在长安称帝的时候,朱枚任侍中,裴澈任门下侍郎,郑昌国任中书侍郎,三人皆为平章事,也就是朝中的丞相。
    李煴从长安出逃之时,郑昌国与裴澈都被王重荣抓住了。
    所不同的是,裴澈被王重荣斩杀,郑昌国安然无恙。
    裴常昊就是裴澈的小儿子。
    史书记载,裴澈全家被杀。
    没有人想到,裴澈还有一个嫡亲小儿子裴常昊,因为云游僧人之建议,被送到河南济源老家乡下去生活,襄王李煴篡位,自立为皇帝,被迫出任门下侍郎、平章事的裴澈,已经预料到危险,大难来临的时候,派遣府中心腹下人,火速前往河南济源,带着裴常昊逃命。
    裴澈的二哥裴渥,现任凉州刺史,所以裴澈让裴常昊前往凉州,找寻裴渥,期望裴常昊在裴渥的庇护之下,平平安安的生活。
    这名接受重任的下人,与妻子一道赶赴河南济源,一路担惊受怕,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将裴常昊接走,抵达灵州所辖怀远县,其妻子病倒,不得不在河洛村暂住。
    不到半年时间,下人与妻子相继病逝,留下了裴常昊。
    本来裴常昊也死了,偏偏同名同姓的裴常昊穿越了。
    河东裴氏,那是大唐的望族,势力雄厚,分为东眷房,西眷房,中眷房,裴氏一族,在大唐朝廷做丞相之人比比皆是,裴澈属于东眷房,一直在朝中做官,也许是河东裴氏的力量太过于雄厚,所以裴澈依附李煴,被王重荣毫不留情斩杀,且是在长安的全部家人被斩杀。
    裴常昊瘫坐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他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穿越的光启三年,公元887年,距离大唐王朝彻底覆灭,仅有二十年的时间,现如今大唐朝廷也就是名义上的朝廷,名存实亡,各地的节度使拥兵自重,根本不听从朝廷的号令。
    现在的皇帝唐僖宗,是个较为悲催的皇帝,被太监拥立的时候只有12岁,在太监的刻意培养之下,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马球运动员,治国理政的事情一窍不通,国家大事全部由看着他长大的太监田令孜一手把控,导致唐王朝更加的腐朽堕落。
    报应总是来得很快,黄巢起义,迫使唐僖宗离开长安,到四川成都避难,好不容易剿灭黄巢的叛乱,田令孜又专权,引发诸多节度使的愤怒,李克用、朱枚和王重荣等节度使起兵进攻长安,讨伐田令孜,唐僖宗又被田令孜胁迫离开长安,前往凤翔和成都等地,一路的颠沛流离,根本没有皇帝的尊严。
    唐僖宗也成为了唐朝历史上唯一一个两次被赶离京城的皇帝。
    再次回到长安,唐僖宗免掉了田令孜的一切职务,将自己的这个“义父”彻底甩掉。
    按照历史的发展,还有七个月的时间,也就是文德元年三月,公元888年3月,唐僖宗龙驭归天,一命呜呼,死的时候不过27岁。
    。。。
    唐朝末年与五代十国的历史,裴常昊较为熟悉,这段历史乱成了一锅粥。
    历史上的唐末与五代十国,战乱不断,血腥遍地,人命如草芥,统治者重武轻文,百姓生活痛苦不堪。
    唐末与五代十国的前二十年,既公元888年至公元908年,属于两霸多强的时代,两霸是晋王李克用与梁王朱温,多强是担任节度使拥兵自重前后起兵造反的三十多人,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死于非命,也有一些人成为了皇帝,在五代十国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想要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犹如登天。
    裴常昊偏偏就穿越到这个时代了,而且他还是朝廷罪臣的儿子。
    这等于是穿越的时候直接进入火炉,要么将这个火炉打翻,要么就被火炉烤死。
    裴常昊没有其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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