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阿富汗往事 作者: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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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还好吗?”

    阿卡季勉强点点头,冷汗从他的耳鬓滑下,“还行。”

    “我应该一个人去的,拖累你也落队了,抱歉。”

    阿卡季嗤笑,“不,你是对的。”

    “嗯?”

    “如果我不跟你去,恐怕你没办法活着回来。”他闭了闭眼,轻轻地说。他很清楚这个局面,只是个简单的欲擒故纵的伎俩,但是那个人告诉过他,有时候看起来越简单的东西越好用。

    黑大个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阿卡季靠在他背上喘了一口气,摇摇头。

    在预计的汇合点,他们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六辆皮卡将拾荒者们牢牢围住,整齐而安静的列队悄无声息伫立于山脚下。一个男人,在这乌漆墨黑的天气里,穿一件特别亮眼的月白色长袍,他的皮肤呈现出完美的橄榄色,宽额高鼻,浓密的连眉*,是个标准的阿富汗美男。他的额上有一条金色头带,非常有代表性的特权阶级象征物。

    (*连眉:左右眉毛连在一起,阿富汗人以连眉为美。)

    阿卡季从摩托车上下来,山风吹得他脸色灰白,呼吸不稳,男人抬手扶了他一把,阿卡季没有挣开,他抹了一把脸,轻轻叹息,“我认输,赫瓦贾。不要为难其他人。”

    男人微笑,"我们之间不需要谈输赢。"他说,"放人。"

    身后的乌压压军队立即将拾荒者们放开。阿卡季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伯伊担忧的神情,他安慰地朝对方抛去一个微笑,心里十分释怀。拾荒者们骑车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阿卡季才转头低声对男人说,“谢谢。”

    男人回答得轻描淡写,"袭击正规军坦克部队的决定很不明智。你退步了,我很失望。贫民窟不仅拖垮了你的身体,连脑袋也没有以前好用了。这个罪名总要有人担。"

    阿卡季明白,男人在提醒自己欠了他这次,“我跟你回去,你想怎么样都行。”

    男人的目光终于正经落在他身上,神情仿佛稍微满意,“上车。”

    阿卡季闭了闭眼,一咬牙,和他跨进了车子里。

    尤拉起床晚了,勤务兵见到他递给他一张便签,"连长早上来过电话,但您还在休息所以他没有要我叫醒您,这是他留给您的便签。"

    尤拉翻开纸条来看,写着"等我回来。"

    军营正准备大扫除,为了迎接"独立日"*。

    (*阿富汗独立日:每年八月十九日阿富汗庆祝建国,结束英国殖民统治。)

    "参谋部的正式文件已经下来了,今年铁定是要游行阅兵了,我估计能赶得上,所以要做准备。"勤务员拿着参谋部下来的文件给尤拉解释,"前几年就说要阅兵,一直没有敲定下来,看来还是要搞,光是打仗就已经够折腾的了,还弄些这种虚的东西。"

    他虽然嘴上这样抱怨,但是表情却是开心的。尤拉猜测只要不是打仗,对他们来说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士兵们也很矛盾,他们的最终职能就是作战,如果不上战场始终就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但是换了谁估计也不会真的喜欢杀人和被杀。

    午饭的时候饭堂里的气氛也显得不太一样,尤拉明显感觉到军营在持续苦闷无聊的氛围中解脱了出来。甚至听战报的时候气氛都是愉快的——

    "喀布尔河谷坦克部队零零三-二十一;零四零-十五;坎大哈第一〇三部队零零三-五;希尔汗港零零三-六十三;零四零-四;"

    零零三是受伤人员数目,零四零是牺牲人员数目。如果没有报零四零就代表没有死亡。这两个编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一次,如果更改了编号播报之前就会通知。

    有人说,"又死了十五个,维克多那个老家伙越来越不中用了。"

    尤拉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维克多?叶普拉夫斯基?"

    "对,就是那个老家伙。我弟弟就在他手下,草他妈的。"

    尤拉心里有一点小庆幸,"没有步兵部队的战报,说明没有伤亡?"

    一个老兵点了一支烟,笑道,"急什么,剿匪最开始要排雷,总要死那么几个的,下个星期你再听听,保证有。"

    几个士兵没心没肺地哄笑。尤拉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这是他在军营里发现的另一项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士兵们对什么都发笑,一个笑话反反复复能讲很多遍,今天在饭堂听到一个上个月就说过的旧段子,这些家伙还能笑得和他们第一次听到时候那样。

    老兵说,"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门口挂上小旗子。希望奥列格干一场漂亮的,维克多那老家伙看不起步兵,躲在他的坦克里耀武扬威,也该让他吃吃苦头,上个月赫拉特炸掉六辆坦克,没了那堆废铁,维克多什么也不是。"

    尤拉心里掂量着这段话。他在里面体会到了一点职业军人的斗志。

    午休过后他和这些人一起跑步,做射击训练,然后准备大扫除。要让士兵们接受他一开始不是不太容易,后来他发现也不是无从下手,他只要稍微动动嘴,编一些黄色笑话或者用文字堆砌一些情感故事、阴谋故事,就很容易获得听众,比较出乎意料的是,尤拉发现这些大男人也会喜欢听情感故事,随便编一些上流阶层男女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能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尤拉发现或许他们单纯爱听各种各样的故事,这对他来说可以是手到擒来,只需要一些报社内部各种八卦的边角余料,从来是他们这些文人惯于用来哗众取宠的小伎俩。

    河谷口,奥利格摸摸排雷的军犬,"好孩子,你表现得很好。"他说着,然后给了它一小块肉。

    总指挥官很满意,"命令大部队向前吧。奥利格,不错。"

    奥列格笑笑,接过他递过来的烟。他觉得有点累,揉揉太阳穴,"下次这种事你找别人来做,我不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总指挥官点头,"我理解,阅兵过后我会向上面通报你的成绩,你别急。"

    "你们还缺替罪羊?"奥利格毫不客气地问。

    军队升职并不代表是好事情,有时候提拔你只是因为你不够级别承担某个罪名。

    指挥官看看他,朗笑,"不,你只是个打掩护的。"

    奥列格噢了一声,相信他已经为维克多的死找到了担责的人。苏联军队内部的腐败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一旦出现重大失误,上面的负责人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撇清责任找替罪羊,这时候就会有人要被提拔上来,通常的做法是做一批提拔,这样真正的那个倒霉蛋就显得一点也不突兀了,至于最后是怎么死的通常倒霉蛋自己也不太清楚。

    "坦克部队最有可能接替维克多的是谁?"

    "有可能是列夫,也有可能是济维诺。我个人偏向济维诺一点。将军喜欢他。"

    奥列格抽了个一根烟出来夹在嘴里,"我是不清楚你们下面这些高层的心思,但维克多有时候搞得太过分,动不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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