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把托盘塞回她手里,还双手合什小声地恳求道:“这次都是我不小心闯的祸,得罪了小姐姐,小姐姐可千万别见怪,也不要和别人说。要是师父知道我浪费了这碗汤药,说不定会怪罪我。这些垃圾麻烦你偷偷处理掉,好不好?”
    直到这时,墨画才回过神来了。
    楚爷……竟把所有的责任揽上身了!
    他刚才做的事,难道都是真心的?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
    墨画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问:“楚爷……您身上的衣衫……”
    “哦没事,我自己呆会洗洗就行了。现在正是夏天,我洗了明天就能干。倒是小姐姐你先回去换上干爽的鞋子吧,吓着你了真是抱歉。”
    望着他真诚老实的目光,墨画终于确信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与感动立时弥漫在她的心头。
    来了郭府这么久,从来没人试过这样温声细气地和她说话,更别说在犯了这样的大错后不但没半点追究责打的意思,还如此温柔地关心她。
    暖流流遍她全身,让她发冷的身体恢复了温度,甚至连大脑都变得比平时灵光。
    回想刚才每一幕,楚爷无论是从一开始的道歉、替她擦去鞋子上的药渣、捡碎片、到最后那番看似恳求实质把责任揽上身的话……每一步都是在细心呵护着她受惊的心灵、以及那早已跌落微尘的尊严。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好人呢?
    难怪能被郭老爷相中收为关门弟子,天下间也只有这样温柔好心的男子,能享受到这份福报!
    墨画的眼眶湿润了,她咬着嘴唇强行忍住滚动着要落下来的泪珠儿。
    “楚爷……谢谢。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墨画仰起秀气的脸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凑近他,用仅两个人听到的轻微声音说道:“楚爷,当心郭大小姐,她让我来激怒你好让你做出失当的举止,坏你名声。不过您放心,我决不会对外说半句不利于你的话!”
    啥?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楚铮顿时傻眼了。
    自己刚才表现得如此老实可欺了,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超级好欺负哦,你不用担心犯错,尽管四下传播我的坏话吧”,可怎么这丫鬟不但没半点得寸进尺,还一副瞬间被感动落泪被策反的模样?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我的演技太差了?按理来说演低调普通的老实人我都演了几年了,从未露过破绽啊……
    墨画退后两步,高声道:“我重新煮好药再给您送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郑重地向楚铮躬身行礼,才捧着托盘离开。
    这时墨画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被大小姐赶出府、甚至是被打死,她也决不会再做出任何有一丁点儿危害到楚爷在郭府地位里的事!
    “喂……你真不用胡思乱想,放心按你小姐说的坏我的名声就好!”
    楚铮在心里忧伤地呐喊,但看着墨画倔强的身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喊出半个字来。
    真喊出来怕会被人当精神病。
    唉,不就是想让人认为自己软弱可欺嘛,怎么就这么困难?
    楚铮无奈地摇摇头,回房间关上门,去衣柜找衣服换上。
    而就在二三十丈外的拐角处,郭靖夫妇在郭芙的“带领”下正好目睹了这一幕,除了郭芙功力太差只能看“哑剧”外,郭靖黄蓉的内功都已达化境,耳灵目敏,刚才的对话除了墨画贴近低语那两句外,都尽数听在耳中。
    与郭芙瞪着眼傻站在那不同,郭靖满脸笑容,呵呵道:“蓉儿,怎样,我新收的徒弟还不错吧?”
    黄蓉俏目横了他一眼:“黄婆卖瓜自夸自。不过……”她随即也笑了,说道:“这年轻人确实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比你还好的人。”
    郭靖眼中全是赞赏之意:“他不但脾气好,而且人品也好。别的不说,光看他刚才先人后己,还能放下身段给一个丫鬟擦鞋子,这份纯朴善良就世所罕见,连我也自愧不如。”
    “见微知著,这年轻人确实是个难得的品性纯良之人,倒让我想起初次与你相识,你那时不也是这样的傻小子?”
    她想到丈夫那时与自己素不相识,却能仗义疏财、黄金貂裘宝马都毫不迟疑地相赠,若非被这份纯良打动,她又怎会倾心于郭靖这傻小子?
    回想到这些往事,黄蓉不由心中柔软,连带着对看楚楼钧也顺眼许多,原本心里对丈夫未和自己商量就收个关门弟子的些许不满,也便烟消云散。
    “不过啊,我看你这弟子,可比你聪明多了。”
    “哦?蓉儿你快说说。”郭靖知道妻子聪明机敏无人可及,不由好奇问道。
    “他故意说是怕浪费汤药被你知道会生气,再三要求那小丫鬟保密,其实是变相向小丫鬟说明,你放心吧,这事我对谁也不会说。无论是揽责任上身,还是以这样的说辞,他都是为了安那小丫鬟的心,免得小丫鬟吓坏了夜不能寐。这份聪明心思,换了你能在仓促间想出来?”
    郭靖一拍大腿欢喜道:“没错!还是黄帮主你目光如炬洞察人心!”尽管黄蓉早不当丐帮帮主了,但丐帮弟子许多还习惯地叫她“黄帮主”,郭靖心情好开玩笑时也会这样称呼。
    是的,郭靖现在心情非常的好。
    发现自己这弟子不但人品好,脾气好,还不缺乏灵活机变,郭靖满意得不行,将之立为衣钵传人的心思更炽热了。
    旁边的郭芙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嘟囔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人才刚来,谁知道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郭靖脸色一沉,喝道:“芙儿,哪有你这般在背后嚼人舌头?”
    郭芙向来怕这严峻的父亲,赶紧躲到黄蓉背后。
    黄蓉却说道:“芙儿,我看你那个丫鬟笨手笨脚的,怕服侍不好你,以后就让她去照顾钧儿的起居。我再另外拨个丫鬟给你。”
    郭芙心中一颤,妈认出那是自己的丫鬟了?而且这话里似乎隐含着警告的意味?她素来知道娘亲聪明无比,心虚之下哪怕说半个“不”字?只得小声应道:“妈怎么说就怎么办。”
    打发了郭芙离开,黄蓉笑道:“走,靖哥哥,去见见你的徒弟。”
    ……
    楚铮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有些惆怅地反思着刚才的事情。
    应该不是他精湛演技的问题,唯一的失误是选错了对象。从看过的电视剧甄x传来分析,女人的对手多半是女人,她们欺负得最狠的对象也是女性,极少敢轻易招惹男性敌人的。
    而且看那丫鬟的模样,确实也不像是爱乱嚼舌头在背后说人坏话的角色……
    唉,如果自己找个欺下媚上的嘴碎家丁来下手,结果说不定就不同了。
    对了,刚才那丫鬟叫自己什么来着?楚爷?
    楚铮皱起了眉。
    出身隐武世界的他太了解“爷”这个称呼了,能在一个大府第里被人称为“爷”,基本上都是有相当地位的男性。
    看来自己似乎忽略了身为“郭靖关门弟子”在郭府的地位了。
    “不行,再找家丁、丫鬟来下手看来也没太大的作用了。他们顶多敢在背后嘀咕自己走了狗运,决不敢真的‘欺负’我。看来还是得把主要目标放在最娇生惯养、脾气不好的郭芙身上,而且为了万无一失,还得把武氏兄弟列为备选目标。武氏兄弟性子跳脱爱妒忌,只要自己能博得郭靖的青睐,他们妒忌之下加以排斥欺负并非不可能。”
    他正琢磨着,郭靖带着个美貌的女子来看望他了:“钧儿,感觉可好些了?你师娘来看你了。”
    原来这美貌的夫人就是黄蓉!
    楚铮连忙行礼:“楚楼钧拜见师娘。”
    黄蓉看着不过三十五六,但郭靖都年过五旬了,黄蓉怎么也有五十上下,居然还能保持着如此年轻美貌,此等驻颜本事实在让人惊叹。
    楚铮心里啧啧称奇,不过他与黄蓉目光相接,立时心中一凛,好有灵气的眼睛!据说黄蓉聪明机变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幸好楚铮装低调平庸早已装得深入骨髓灵魂,心中惊诧警觉,脸上却半点端倪也不露,还是一脸的老实巴交。
    黄蓉微笑着伸出似乎要扶起他,但在与楚铮目光相接的瞬间忽然出手了,呼地一掌斩向他脖子的人迎穴,掌劲凌厉无比!
    这可是人体要穴,一旦被重手斩中,不死也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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