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一下子就明白了,估计就是这些所谓的熟人导致了水笙出现这样的异常。
    “你认不认得出那些人是谁?”
    赵风摇摇头:“不认识,魏知白也不在,不然以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应该能很快查得出来。对了,这些人今天早上又过来,好像想登门拜访您。我去门房处问问他们有没有留下拜帖?”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楚铮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天你真是辛苦了,每天在这里趴着可不轻松,如果不是有你们在,我可睡不了踏实觉。等卫岩他们从玩偶山庄回来,你从战利品里面挑三件喜欢的吧。”
    赵风被他轻轻一拍,顿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更有一股温暖弥漫心头。
    和别的大人物假惺惺的夸奖并不一样,楚帅是亲自陪着他趴在雪堆里体会过滋味才出“辛苦了”三个字,而且认可了他尽忠职守的能力和成果,甚至极大方地任他从战利品中选三件。
    后者涉及到的价值就不提了,光是楚帅这份关心同伴、理解并认可同伴的同理心就绝无仅有,怕连少帅和徐帅都未必能做得到。
    难怪这么多人抢着要替楚帅办事,听说楚帅要调弩手,在随州边境首批集训的两百个弩手争先恐后要报名,后来还是靠抽签才定下了五十个人选。
    这五十人连夜赶路,两日一夜就跑了将近三百里路抵达这个青石小镇来——这等急行军,竟没一人落下掉队,更没一人有半点怨言,实在是奇迹。
    也就楚帅能有如此强大的感召力。
    望着楚帅消失的背影,赵风精神百倍浑身充满了干劲,双眼闪闪地继续盯着四周的异动。
    ……
    楚铮倒没想到赵风会想得这么多这么远,他纯属是一个人孤独惯了,一旦有人真心对他好,他就觉得欠了人情,总想着尽可能地补偿。
    对赵风等六个护卫是这样,先前对朱权等二十个跟过他的护卫也是如此。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但求心安的小事,在日积月累后会给少帅军、给这个世界会带来怎样的温柔巨变。
    楚铮身如轻烟,眨眼间便回到了宅院里,他没直接落在外面的街道上,因为他刚才已发现街道之上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江湖客,不少人手里还带着礼盒和拜帖,看样子是要来这宅院里拜访他的。
    楚铮叹了口气,知道逍遥侯被他打败一事已轰传江湖,以他如今的声望,再加上在少帅军中地位,想与他拉关系套近乎的人多不胜数,而与逍遥侯一战后,他在这青石小镇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为此军师虚行之派还特意连夜加派了几十名少帅军麾下高手过来充当临时护卫。
    只是这一切都有杨清这个护卫总管操持,楚铮从不用操心这些杂事,也没想见客,杨清知他性格,将所有的拜帖收下和回礼,却从不向内通报。
    楚铮这两天才得已专心修炼五绝神功。
    回到大宅子里,楚铮先去看了看水笙,见她已回到程灵素身边,帮着一起照顾困极入睡的李浅舒。
    水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敏锐的程灵素好几次关心地询问,水笙只是微笑摇头,推说身子有些不适,被程灵素推着回房休息去了。
    又是一个只肯对别人好,却不想让别人担心,尽可能把麻烦自己扛下的倔强姑娘……
    楚铮轻叹口气。
    他发现身边认识的姑娘,无论郭襄、程灵素、李文秀,还是水笙乃至秦如韵,无论性格差异有多大,骨子里都透着这种让人心疼的倔强。
    这样的好姑娘,值得这个世界用温柔相待,而非让她恐惧得连门都不敢出!
    楚铮转身快步来到门房处,杨清正好在整理拜帖,一听楚铮说要看拜帖,马上恭敬地将大堆的拜帖放到他面前。
    楚铮没想到一个上午就有近百份拜帖,不由头大。
    出名的坏处就在这里,如果他不是有少帅军领袖这个身份在,由护卫们挡住了那些想拜访之人,这两天怕是没法子清静过日子了。
    他飞快地将所有拜帖翻了遍,很快就发现了疑似目标。
    据他所知,水笙自小在水家庄长大,虽有个什么“铃剑双侠”的名头,实质全是因她父亲的光环而来,本人在江湖上走动并不算多,相识的人更少。
    从概率来说,能在这青石小镇认出水笙的人,多半是水家庄的人。
    现在他手里拿着一张拜帖,就写着“浙州青莲镇水家庄汪啸风拜上”,几乎和别的拜帖一样,语气恭谨中带着谦卑,拜帖上还写了留宿的客栈地址,恳请楚帅闲时使人通知一声,必定赶来拜访云云。
    楚铮决定先去看看,如果不是这汪啸风引起的问题再另想他法。
    考虑到上官金虹一战后认识他相貌的人不少,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寸步难行,楚铮出门前还是先戴上了之前小公子给他制作的人皮面具,虽然不算多精致,但掩人耳目足够了。
    见楚铮似乎要出门办事,杨清忙问是否需要安排护卫跟随,楚铮摆摆手。
    水笙的事,他要亲自解决。
    其时正是午后,风雪消停,阳光明媚。
    楚铮从侧门离开,漫步在青石小镇的石板街道上,见原本冷清的小镇已变得非常热,到处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江湖客,听他们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他与上官金虹、逍遥侯的决战。
    与上官金虹一战观战的人不少,传得极为夸张,而逍遥侯一战因为太过神秘,更被吹得天花乱坠,不时有慕名而来者听得目瞪口呆满脸惊叹。
    从对话中听得出,这些江湖客有纯粹为了刷脸感送礼结交的,有来拜师的,有来自荐当护卫家丁的,还有投奔他麾下想加入少帅军的,甚至有想找他帮忙主持公道正义的,更奇葩的还有来说媒的。
    楚铮低调地穿行在人群中,却仿佛时光倒流,他又置身于在隐武世界里他刚刚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称号时那门庭若市的火爆场景中。
    不同的是,这次他名声更佳,战绩更盛,背后还有日渐强盛的少帅军,想来暗算他找他麻烦的人无疑少得多。
    不过他已打定主意尽快离开这青石小镇了,他实在不喜欢这样威风八面、高调张扬的生活。
    当然,现在最先需要解决的是水笙的问题。
    水笙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有人要胁她?
    还是被人欺负了?
    想到后面两种可能,楚铮眼里闪动着冰冷的寒光。
    青石小镇并不算大,就几间客栈,汪啸风所在的“悦来客栈”更是在镇口最显眼之处。
    客栈的一楼往往是兼营酒菜饭食,现在正值午饭时段,里面十几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几乎全是江湖客,正高谈阔论口沫横飞。
    楚铮衣着随意,戴上面具后相貌平庸了许多,收敛起锋芒的双眼更是与常人无异,所以走进客栈时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有店小二过来陪笑道:“不知道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如果是住店,这几天都已订满了,如果是吃饭,可能也要稍等片刻。”
    楚铮正要开口询问汪啸风住哪间客房,却听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有人朗声笑道:“汪兄,现在水家庄生意几乎都交给你打理了吧?日后弟兄们还得多倚仗汪兄帮衬提携。”
    汪兄?水家庄?居然这么巧?楚铮随便说了在门口等位吃饭便打发走了店小二,负手站门边听着。
    只见那桌子一共坐了四人,疑似汪啸风的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一身黄衫,腰佩长剑。
    他身形瘦削,仪表堂堂,倒也算得上英俊,正含笑道:“先师不幸在大半年前逝世,承蒙庄上的诸位长辈看得起,汪某人才勉力担起这重担,如果几位兄弟肯来助汪某一臂之力,汪某必定倒履相迎。”
    左边一个像是落魄书生,尖额头,嘴唇极薄,脸色发白,给人刻薄、狡诈、酒色过度之感,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他马上举杯道:“诸位兄弟,日后我们就跟着汪兄吃香的喝辣的,汪兄让我们向左,我们决不向右!”
    他旁边的两人齐声叫好,四人举起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书生旁边是个鼠眉贼眼的瘦子,满脸的谄媚猥琐,陪笑道:“听闻汪兄的水月剑法又有了新的突破,前段时间还打败了‘槐阳大盗’铁一刀,侠名远扬,能跟着汪兄办事,是小弟的荣幸。”说着又谄笑着敬了汪兄一杯。
    那“汪兄”客气几句,便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地吹嘘起来。
    “汪兄现在名有了,财也有了,可惜就差个如花美眷,人生可就圆满了。”说话者是同桌的第四人,此人是个倒三角眼的马脸汉子,脸有刀疤,形貌凶恶,看着就像是横行霸道之人,笑起来声音沙哑,极是难听。
    鼠眉贼眼的瘦子连声道:“就是就是。说来可惜,汪兄,听闻以前你和水岱的女儿并称‘铃剑双侠’,那水姑娘可谓是生得花容月貌,在水家庄里远近闻名,昨天一见果真如此,不知道汪兄可曾一亲芳泽?”
    汪啸风哼了声:“提那婊子作甚!让人作呕!当初我对她百般温柔,她却连手也不让我牵一下,装得多么冰清玉洁般,非说要等成亲后才可亲热,嘿,谁知却是个不知廉耻的婊子!为包庇情夫,连父仇也不顾!”
    书生笑着附和道:“就是,这等水性杨花、自甘坠落的婊子实在让人作呕,哪里配得上我们汪兄……”
    马脸汉子拍桌叫道:“还好现在大家都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听说水家庄人人都在指着她的脊梁骨骂,骂得她落荒而逃,连家也不敢回。哈哈,这等婊子就该身败名裂为世所不容!”
    鼠眉贼眼道:“没错,不过昨天看到她,气色似乎还不错,长得确实水嫩水嫩的,也不知道是又勾搭上了哪里的小白脸。咱们要不要去查一下她住在哪里,提醒她现在的小白脸那婊子早已是破鞋?还是被血刀门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玩腻了的破鞋!”
    马脸汉子不屑道:“何止是血刀门的两个和尚,看她昨天那脸带桃红、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这大半年来勾搭了多少男人!”
    鼠眉贼眼色迷迷地提议道:“那婊子虽然品性恶劣,但那脸蛋、那身材着实不错,汪兄,要不我们把那婊子绑出来,轮流玩上一玩?汪兄也好报报以前之仇,折辱她一番,看看那先前那高高在上故作清高的婊子,如何是怎样奴颜婢膝百般讨好地服侍人……”
    汪啸风显然大为心动,故作沉吟道:“这不好吧,毕竟她是我已故先师的女儿。”
    马脸汉子慨然道:“切,她连杀父之仇都不顾,估计水大侠在天之灵也不会认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惩恶除奸!”
    书生笑道:“说句心里话,汪兄,这妞如果不是从水家庄逃了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想将她‘惩治’一番呢。”
    鼠眉贼眼邪笑道:“没错,哈哈,说不定我们绑了她,那婊子还求之不得呢,瞧她那骚模样……”
    正当几人越说越兴奋,内容越来越流氓恶心时,忽然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想请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的水姑娘,可是水家庄的水笙水姑娘?”
    汪啸风几人抬头一看,见是个衣着寻常、相貌了寻常的年轻男子,看他的神色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鼠眉贼眼不耐烦道:“是又怎样?关你屁事,问这些干嘛,滚开!”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但眼中半点笑意都没:“那我就不用担心找错人了。”
    鼠眉贼眼刚要再骂,那年轻男子已伸出了手,按在他的头上,用力朝桌子砸去。
    鼠眉贼眼根本来不及反应,额头已狠狠撞在桌子上。
    哗啦一声,木屑纷飞,桌子立时四分五裂,鼠眉贼眼满头鲜血地栽倒在地,头晕眼花,一时间爬不起来。
    那年轻男子朝四周的人笑笑:“不好意思,有些私人恩怨,请各位让让。”
    他又伸手去揪书生的衣领,那书生反应极快,马上就要跳开,但那只伸来的手明明速度不快,却神奇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书生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额头便已旁边另一张桌子亲密接触,剧痛传来
    又是木屑纷飞,头破血流!
    汪啸风和马脸汉子同时色变,马脸汉子厉喝着拔刀便劈过来,但那年轻男子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利刀立时飞了出去,没入横梁之下,直没至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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