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宅。
    “五百一十八,五百一十九......”
    白凌霄早醒了,确切的说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屋子里有个男人趴桌上睡觉,她一个初嫁为人妇的黄花闺女哪里睡得着。这会儿她正饶有兴致的看自称天生神力的男人在展示神力。
    久不弹此调的张潇正在做负重俯卧撑。这是不坏身锻体法门很重要的一部分。双臂支撑,腰腹力量抬起双足,在后背上摆三块铁磨盘来增加难度,看上去很震撼。
    “好吧,我承认你是天生神力了。”白凌霄道:“不过在我看来你这全是没用的蛮力,随便一个元素系三级异人的魂技都能隔空打得你没有还手机会。”说着,弹指丢出一道风刃,嗤的一声,在一块磨盘上留下一道白色沟壑。
    张潇本着唯女子小人不可养更不可与之抬杠的原则没搭理她。做满一千之数后停下来,将三块铁磨盘卸下,起身拍拍手,道:“雕虫小技难入方家法眼,夫人家学渊源,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白凌霄听到夫人二字顿时黛染桃腮,酸溜溜道:“哎哟,夫人二字可不敢当。”
    张潇知道她在计较昨晚自己喝醉的事。睡桌上无所谓,成婚不成亲是之前就约定的。白凌霄真正在意的是张潇有事不愿跟她说,尤其是关于十八行的那些事。
    东跨院传来歌声,是师小红在吊嗓子练歌,坚持了多年的习惯,一时哪里改的掉。
    小鹅左手铜盆右手陪嫁带来的木桶,早早过来伺候白凌霄洗漱方便,抱怨道:“下边的屋子找遍了也没找到牙粉和毛刷,洗漱的绢帕还是从家里带来的旧物,这合适吗?”往歌声传来的方向白了一眼,道:“丫头不像丫头,老爷没个老爷样,这张家的规矩得改改啦!”
    张潇一旁听着,趴桌上当自己是个小透明。
    白凌霄道:“就偏偏你事儿多,过河脱鞋,上山摘帽,到哪里便遵循哪里的规矩,既然跟着我嫁过来,还能像在白府时那么讲究吗?再当着大官人的面胡吣口舌,看不把你撵回去!”
    “你撵我回家我也要说。”小鹅根本不怕她,道:“没规矩就是没规矩,缺东西也是事实,十八行不是号称奉阳商业头马吗?姑老爷难道不是十八行的创始人?这日子过的这么不讲究,肯定不是因为银钱不凑手。”
    言外之音,分明是在说师小红没把张宅安顿好。
    “咱们家洗漱不用牙粉。”张潇一指西院一间房,道:“喏,那里是专门的舆洗间,刷牙有专用的牙膏和毛刷,早给你们准备好新的了,里边还有个卫生间是方便如厕的地方,家里头不需要这东西。”指了指小鹅手里的木桶。
    专门的舆洗间?
    小鹅和白凌霄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牙膏和牙刷又是什么东西?
    白凌霄从小到大都是用牙粉清洁,再用异力吹散牙粉,最后漱口了事。
    牙粉的味道有点酸涩略咸,口感很差,但却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只有非常讲究的人家才会用。
    张潇招手示意白凌霄跟自己过来,领她走进舆洗间。
    指点她哪里是梳妆镜,怎么使用自己用海盐小苏打和薄荷珍珠粉调制的牙膏,牙刷是木柄猪鬃经过高温消毒清洁,十八行的手工作坊里的木艺师手工造的,产能有限,暂时还没对外推广销售。
    白凌霄对着水银玻璃镜中的自己照了又照,又在张潇的指点下尝试了牙膏和牙刷,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崇山之外的蛮族女人,冷不丁到了文明城邦啥都不懂,啥都不会。待见识了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玻璃她见过,水银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稀罕物,二者凑到一起成了镜子在她眼中就成了宝贝。
    “这牙膏的味道太好了,清凉爽口,洗漱过后根本不需要再用异力清洁了。”她对这个舆洗间赞不绝口之余不禁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制造出来的?”
    张潇想了想,这次不能再安到‘别绪三千’身上了。道:“是我从一本记录上古民俗的古籍中找到的。”
    白凌霄点点头,问道:“古籍呢?”
    张潇道:“当年还年少,不知道那古籍的价值,也不会保存,不知啥时候就烂的不像样,最后被阿汉擦屁股用没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没了?”白凌霄严重怀疑张潇的话,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张潇道:“幸亏里边的内容我都记下了,倒也不至于太可惜。”
    这家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白凌霄越是了解的多,就越觉得对自己这位新婚丈夫知之甚少。心中暗忖:看样子十八行的事情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得多接触一下,摸清楚底细了再从长计议。
    “厨房在东跨院,家里不烧木柴,用的是煤饼,小鹅如果需要烧热水就问师小红怎么用。”张潇换上了治安衙门的制服,对着明明已经完成洗漱却还在舆洗间门口留恋不去的白凌霄主仆说道:“我要去送许大哥,有什么事回来再议。”
    俩姑娘眼巴巴看着男人出门走了。
    小鹅立即兴奋的说道:“小姐,咱们真的是嫁到宝贝窝里啦。”
    明摆着的事,这舆洗间里任一物品投放到市面上,都能带来巨大利润。
    白凌霄到底修养高深,小手紧握拳头,压抑着兴奋的心情,点点头,道:“光有宝贝没用,还得有懂得挖宝的人。”言语间颇为自傲,显然已把自己认定为那个挖宝人。
    小鹅道:“我怀疑家里的钥匙都在师小红手里。”
    “何以见得?”白凌霄眼睛放光。
    “二老爷说之前的会首叫哥舒兰,是许大将军的相好,这次许大将军去长安赴任,大官人把她也派去长安了,十八行的仓库,账册和钥匙都收回来了。”小鹅分析道:“大官人在治安衙门号称断案如神,可从没听说他有做生意的本事。”
    “没听说不等于没有这方面的本事。”白凌霄道:“而且他会不会做生意跟师小红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小鹅怒其不食人间烟火,道:“大官人这些年都跟二爷两个相依为命,之前十八行号称文有哥舒兰,武有张二爷,现在二爷走了,没人替大官人看顾十八行的生意了,而这师小红进宅就是这几天的事,你琢磨琢磨?”
    “言之有理。”白凌霄道:“这师小红的底细我请教过二叔,她虽然流落江湖,不得已做了歌妓,但却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奉阳城中慕其姿色的大人物不在少数,她却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就凭这一点便是个厉害人物。”
    “最重要是大官人信任她,多过了信任咱们。”小鹅道:“她是市井间成长的人物,要说勾引汉子的本事,你肯定不是对手,虽然我承认你生的比她好看,还是张宅的正牌夫人。”
    “用你多嘴!”白凌霄嗔道:“我刚刚嫁过来而已,与官人彼此还不熟悉而已,不就是让男人喜欢嘛,我会不如她?”
    “你可真厉害,洞房之夜把新郎官儿喝的趴桌上睡了一晚。”小鹅的毒舌一点面子不给留。
    白凌霄扁扁嘴,不服气道:“新婚头一晚,难道我还能请他上榻同眠?不用修行了?”
    “你脑袋里就想着同塌而眠。”小鹅盯着大小姐胸悍所在,古语说的真对,这东西的大小和脑袋里的内容刚好成反比,恨其不争道:“人家师小红也是完璧,可见大官人并非好色无厌之徒,你得想想师小红有啥特长。”
    “师小红会唱歌。”白凌霄摊手道:“我这嗓音不用力喊还能听听,使劲儿大了能把狼吓跑。”
    “所以咱们得想别的法子。”小鹅道:“二老爷说过一句三千先生通译的古语,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他的胃。”
    “抓住他的胃?”白凌霄抬起素白小手,轻轻握拳,青白色的关节发出咯吱吱声,五道风刃掠出,隐隐有虎啸声风的气势,道:“怎么抓?我连厨房都没进过。”盯着小鹅,道:“要不然靠你了?”
    “哎,我就知道会被你赖上。”小鹅傲娇满满道:“你这辈子是离不开我啦。”
    白凌霄道:“说好的做一辈子姐妹不分开,我的一切都能分你一半,除了魂力修为。”
    这是个男人三妻四妾才正常的时代,小鹅这种陪嫁来的叫通房丫头,属于夫人的体己人,但是就地位而言连妾都不如。白凌霄虽然傲气,但在小鹅这里,却没有那么强的独占欲。
    不管她嫁给谁,小鹅都会跟过来,本就是她们很久以前的约定。
    二人正窃窃私语,算计着怎么用厨艺抓住男人的胃,以便在男人心中压制东跨院那个不像丫头的丫头。忽然那边传来师小红的呼唤:“夫人,小鹅姐,我随便做了些吃食,请夫人品尝品尝。”
    姐妹俩相互对视,嗯,尝尝就尝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结伴走进东跨院,来到张潇说的厨房,里外两间屋子,外面是个大饭厅,摆了一张桌子。
    师小红都已经准备好了。
    奉阳城里有家汤包李,灌汤包号称一绝,师小红干的就是伺候人的营生,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原则,专门学过这手艺。
    白凌霄和小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十几样吃食,嗅着香喷喷的灌汤包味道,大小姐夫人和通房大丫鬟,一人尝了一口,品味一番后相互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怖之意。
    咝!
    长得好看,唱歌好听,做饭还这么好吃。
    张潇宅子里的小婊砸竟恐怖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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