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娆的声音很哑,里头带着浓浓的失落。
    尉赤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这样,他直接将程娆抵在墙壁上,“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你谁管你。”
    程娆没有说话,吸了一口烟,朝着他的脸吐烟圈。
    尉赤自己也抽烟,但被这么一弄,还是呛得咳嗽了。
    “妈的!”他爆了一句粗口,“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行不行?”
    他不擅长猜人的心思,尤其是女人。
    程娆要是直说了,他能想想办法,不直说的话……他该怎么猜?
    尽管尉赤这么说了,程娆还是抽着烟不说话,眼眶有些红。
    尉赤咬牙,趁着她吐烟圈的空档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随后,浓烈的烟草味在他们他们两个人的唇齿间弥散开来。
    尉赤用力地吸着她的唇瓣,牙齿时轻时重地啃,舌头也不规矩。
    可能是他们两个人接吻的次数多了,他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不少。
    程娆手里夹着烟,僵在半空中。
    牙关被他撬开以后,程娆脑袋里猛地闪过了之前和萧野接吻的画面,她马上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尉赤——
    因为过于激动,红色的烟头烫到了他的胳膊,鼻腔内有一股焦味传来——
    他的胳膊,被她手里的烟烫破了。
    尉赤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娆没看他的伤口,推开他之后,继续抽烟,连续不断地吸着,像个瘾君子。
    尉赤看到她这样子,再次捏紧了拳头。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语调比之前凶了很多。
    尉赤凶起来的时候很可怕,听到他陡然提高的声音,程娆捏着烟的手抖了抖。
    她抬起头来看向尉赤,眼神有些迷离。
    “我想他了。”
    她的声音颤抖、哽咽,无数压抑的情绪翻涌着。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尉赤就算再粗线条,也不至于听不懂这句话。
    “然后就跑出来送死了?”尉赤咬着牙,一手猛地捏住她的肩膀:“你他妈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是吧?”
    她脑子里就只有萧野,萧野随便一句话,她就能一直记得,他认认真真她反复强调过的话,她却死活都记不住。
    尉赤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嫉妒的,因为她在答应他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些话,他也一直告诉自己,要大度一点儿,但真的碰上了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不介意。
    程娆被他这么大力地捏着肩膀,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碎掉了。
    她蹙眉,动动嘴唇提醒他:“你弄疼我肩膀了。”
    “现在知道疼了?疼了清醒了没有?想他干什么?一个死人,你想他有屁用?”
    脾气上来了,又嫉妒,尉赤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
    再者,他本身就不属于那种说话好听的人。
    程娆听到尉赤这么说,抬起手来就要打他。
    尉赤是谁?
    之前被她打,有她突袭的成分在,但以他接受过的训练,躲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的耳光,别提多容易了。
    程娆刚抬手,尉赤就捏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掼在了她背后的墙壁上。
    墙面粗糙,程娆的胳膊被他摁在墙壁上,擦破了皮,一阵刺痛。
    “老子说错了?你他妈为了一个死人跟我动手?”
    因为之前的事情,尉赤一直都在怀疑萧野,再加上程娆今天又说想他,他对萧野这个人就更加不爽。
    “分手。”程娆听不得任何人侮辱萧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一点都没有变。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忘记他。”
    “程娆,老子看你又欠艹了。”尉赤贴近她,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是大方,但是还没大方到这个地步,她重感情想着萧野他能理解,但是当着他的面儿说这种话,不等于拿着一顶绿帽子往他头上戴?
    “你想强女干么。”程娆的声音愈发地冷,眼底平静无波,看不到任何谷欠望。
    “你他妈……”尉赤被她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分手吧。”程娆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因为我说他?”尉赤冷笑,“在你心里他是伟大到别人说一句都不行了?”
    程娆冷着脸纠正他:“你那个不是说,是侮辱。”
    “呵。”尉赤又是一声不屑的笑,“侮辱?老子什么时候侮辱他了?你就这么确定他是好东西?”
    “侮辱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你是什么好东西?”程娆抬眸看着他,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死了我也爱他,你算什么。”
    “好,好,你他妈有种!”尉赤是真被程娆气到了,他一拳头砸在墙壁上,然后松开了她,转身就走。
    之前的那些亲昵和甜蜜,一瞬间就变成了笑话。
    尉赤从没指望过程娆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自己,但是他以为,他们确定关系的这半个多月,至少能让她对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萧野……”尉赤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呵呵,害死尉帜的嫌疑人,让程娆鬼迷心窍的元凶……
    所以现在,他是和一个死人结了梁子?
    尉赤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烫伤还有拳头上的擦伤,恨恨地咬牙。
    **
    程娆一鼓作气地快步走回到了宿舍,她已经完全没胃口吃晚饭了,直接关上门,整个人埋在了床里。
    她刚才抽了很多烟,浑身都是烟味,头发丝里都是那个味道。
    程娆趴在床上,脸埋在床单里,眼泪无声地往外涌。
    实际上,这段时间,她都很少想起萧野。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既然决定从过去走出来,就要尽可能地避免想起这些事情。
    可是今天听到那个女孩子说到她已故的男友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萧野。
    她没有忘记他,也没有放下他。
    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往前走,可是埋在深处的记忆仍然存在。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她怕疼,对着自己根本就下不了这个狠手。
    如果萧野知道她这样,应该会很伤心的吧?
    程娆想起来,之前有一次,她和萧野在酒店呆着,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播着那种的狗血八点档的电视剧。
    程娆对这种电视剧一直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没认真看过。
    但是,那一次,萧野好像看得很认真。
    看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将她抱到腿上,一边吻她的耳朵,一边问她:“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会不会一直等我?”
    那个时候程娆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回他:“没有如果。”
    萧野勾唇笑了笑,手捏住她的下巴就亲她,两个人亲得难分难舍,好长时间都没松开。
    等亲完之后,他又问:“如果真的有如果呢?”
    “那我一直等你。”程娆当时回复得很干脆。
    听完她的答案之后,萧野笑得很开心,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等到死。”
    她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萧野像是突然被触动了,当即把她推倒,然后直奔主题。
    程娆怎么都没想到,那天那场看似无意义的对话,竟然会一语成谶。
    她当时那么笃定地说,如果他消失了,就一直等他,等到死。
    可是现在她在做什么?她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娆捂住眼睛,不停地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
    她以为从过去迈出来会很开心,可是现在却要被无边的自责吞没。
    她想,如果萧野在天有灵,看到她和尉赤在床上翻滚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她为什么战胜不了自己的谷欠望呢。
    **
    尉赤沉着脸回到军营。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在食堂坐下来之后,华楣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
    “你胳膊和手背怎么了?”华楣问尉赤。
    “没事。”尉赤随口回了一句。
    华楣看尉赤这个精神状态特别不对劲儿,“真没事儿?那你赶紧吃饭,吃完我给你包扎一下。”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胳膊上烫伤,“这是烟头烫的吧,你抽烟小心点儿啊。”
    尉赤没有说话,埋头吃饭。之前尉赤也会有心情不好状态不好的时候,但华楣还真没见他像今天这样。
    她盯着尉赤看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问他:“你见程娆了?”
    msf在这边对当地居民进行心理干预辅导,这事儿华楣是知道的。
    她试着想了一下,能让尉赤有这么大情绪变化的,可能也就只有程娆了。
    “华楣,你说,”尉赤放下筷子看向华楣,“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忘不了前男友?”
    他是真没接触过什么女人。刚才跟程娆吵完,回来的路上,尉赤仔细想了想,夏悠对尉帜不就是这样?
    尉帜和萧野去世的时间差不多长,夏悠到现在还在想着尉帜,一个人带着旗旗过日子。
    之前尉赤有问过她,有没有想过再嫁人,夏悠很笃定地说不会,她说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怀念尉帜。
    夏悠和华楣两个人,算得上是尉赤平时接触得比较多的女性。
    夏悠的态度,他已经明确地了解了。
    所以现在,他想问问华楣的态度。
    在此之前,尉赤从来都没有和华楣讨论过任何感情问题。
    华楣听完尉赤这个问题之后确实有些懵了,过了几十秒钟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摇了摇头,对尉赤说:“不是吧。”
    尉赤:“你能忘记你前男友吗?”
    “就她,哪里有什么前男友。”
    沈杨刚端着餐盘过来,正好就听到尉赤问华楣这个问题。
    华楣那边憋着不回答,沈杨便抢了先。
    听到沈杨这么说,华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杨也没接华楣的话,他直接坐到华楣身边,看向对面的尉赤,说:“老大,你觉得跟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讨论感情问题靠谱吗?”
    尉赤:“……”
    他哪里知道华楣没谈过恋爱。
    “她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尉赤有些好奇。
    沈杨“呵”了一声,耸了耸肩膀,“就她,大学一毕业就进部队呆着,上哪儿谈恋爱去?情商看着也不怎么高,谁喜欢她?”
    “你话可真多。”华楣白了沈杨一眼,“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
    “谈得比你多。”沈杨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吃饭。
    尉赤没再说什么,吃完饭之后,就起身离开了,也没跟他们打招呼。
    一直到尉赤离开,沈杨才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于是,他侧目看向华楣,“老大怎么了?”
    “好像是跟程娆吵架了吧,听他的意思应该是程娆忘不了前男友。”华楣试着推理了一下。
    沈杨撇嘴,“他们俩本来就不般配。”
    华楣:“喜欢一个人哪管般配不般配,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呵呵,你他妈歪理真多,说得自己跟个情圣似的。”沈杨冷哼了一声。
    “你真是有毛病,不理你了。”
    华楣发现沈杨这人特别喜欢跟她抬杠,说两句就能杠起来。
    所以,她决定不搭理沈杨了。
    华楣走后,沈杨脸上的笑容消失,眼底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
    房间内安静得诡异。
    hades戴着耳机坐在床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哭泣声,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枪。
    她哽咽着说出的那句“对不起”,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抡起拳头,朝着床上狠狠地砸上去,肩膀处的枪伤瞬间溢出了血。
    尽管如此,他却无心去顾及。
    整个大脑内都是她无助哭泣的画面。她很少哭的。
    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比较冷漠,情绪不会有什么起伏。
    正是因为这样,她哭的时候,才会格外地惹人心疼。
    有血从伤口冒出来,肩头的纱布被染成了鲜红,血水滴落在了床上。
    他躺在床上,五官隐匿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几乎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毫无睡意。
    耳机内,那边的抽泣声还在继续。
    即使没有亲眼所见,他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hades将耳机拽下来扔到一边,从床上起来,从运动服的兜里掏出了一盒药。
    他取了两粒药出来,放到嘴里,干吞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睡意袭来。
    **
    昨天晚上跟尉赤吵了一架之后,程娆单方面认为他们分手了,所以没再想过和尉赤联系。
    她一整夜都在想着萧野,哭了太长时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邵东看见程娆这个状态之后,不免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休息一天?”
    程娆摇了摇头,“我没事。”
    回答完邵东的问题,程娆拿起早饭,就准备继续今天的工作了。
    程娆在这方面还是比较理性的,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她几乎不会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头。
    投入工作之后,她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理性的。
    这点,算是唯一的欣慰。
    ………
    尉赤几乎一整宿没有睡,第二天早晨四点钟就起来了。
    起床之后,尉赤坐在外面抽了几根烟,纾解了一下心情。
    他深知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所以定然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任务。
    他和程娆的事情,就等这次任务结束再解决。
    **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程娆和尉赤都没有见过面。
    程娆也没有再离开过msf的活动范围,她几乎每天都要对十几个人进行心理辅导。
    这期间,d市又有了一次暴乱,恐怖分子在城区扫射,又有几百名无辜人员受伤。
    意外发生后,msf马上采取行动,对受伤人员展开救援工作。
    那应该是程娆最累的一天——
    她其实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组织存在,而且他们的枪口每次对准的,都是无辜的人。
    程娆之前被极端组织的人绑过一次当人质,那一次她还没来得及真的害怕,就被尉赤救下来了。
    msf的营地也被不明武装人员袭击过,她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来自一个组织,但她真的不理解,究竟要心理扭曲到什么地步,才能对着这些无辜的人下手?
    这些日子程娆每天都很忙碌,忙碌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暂时将心头烦恼都放到一边。
    比如,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忙到深夜,回到宿舍之后倒头就睡,有时候连洗漱的过程都免了,第二天醒来,就继续工作。
    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时间再想萧野、想尉赤。
    **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hades睁开眼睛醒过来,看到了站在面前的chronos。
    他从床上起来,勾唇,“有什么吩咐?”
    “有一批货要送,你是江城人对吧?这批货从洛城的港口出发,你负责。”
    说到这里,chronos停顿了一下,“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回那个地方。”
    听到这里,hades的表情略微变化了一下,随后,他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是啊,上次我在那边杀人杀得很爽。”
    中年男人没接话,但笑不语。
    hades从床上起来,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了枪,似是不经意地问对方:“那个军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早该死了!”hades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枪。
    中年男人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低笑了一声:“他杀的是我的心腹,你怎么比我还要激动。”
    hades没有说话,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枪,胳膊上青筋暴起。
    “哦,我忘了……”chronos拍了拍额头,轻笑:“他死了,你就解脱了。”
    这一次,hades没有接话。
    “我培养你这么久,可不是只为那一次任务。”说到这里,他从兜里拿出来一本护照扔给他,“五天后出发,不要太高调。”
    hades接过护照,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后把护照合上,“哦”了一声。
    **
    msf营地。
    连续将近十天的高强度工作后,程娆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其实她自己根本不想休息,但是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轮班,她也没有办法。
    程娆没有回去休息,虽然没任务,她仍然治疗中心呆着,时不时地帮忙打打下手。
    后来邵东实在看不下了,直接拉着她离开了医疗中心,来到了附近的街道上。
    前几天刚刚经历过一场枪战,街道附近的便利店全都关门了,玻璃上都是被子弹射穿的痕迹,整条大街上,满目疮痍。
    走了一会儿,程娆又看到了她之前买烟的那家便利店,也已经关门了。
    看到这家便利店后,程娆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尉赤。
    邵东仔细观察了一下程娆的表情,问她:“你和尉指导是不是吵架了?”
    听到邵东的声音,程娆回过神来,“……嗯?”
    “我看你这几天情绪都不太对,随便猜的。”邵东解释了一下。
    “哦,没什么。”程娆并不想和邵东讨论这个问题。
    “嗯,你不想说的话,我不勉强你。”邵东对程娆说,“两个人在一起,有摩擦很正常,我看他对你是挺认真的……”
    “我有喜欢的人。”程娆打断了邵东的话,“不是他。”
    邵东:“……”
    这还是程娆第一次跟他谈到感情方面的事儿,只是,这话里头信息量太大,他听得有些惊讶。
    邵东这边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程娆突然开始往前跑。
    邵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程娆你怎么了?”
    “萧野……”程娆盯着对面空旷的街道,失神,“你为什么不等我就走了。”
    邵东觉得程娆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朝对面看了一下,完全没看到人。
    “程娆,你太累了,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吧。”邵东轻拍了一下程娆的后背,安抚道。
    “你没看到他吗?”程娆急切地握住邵东的胳膊,“他刚才从这边走过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不等我……”
    “程娆。”邵东耐着性子安慰她,“什么都没有,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就是太累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
    “不是。”程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坚定,“我真的看到他了。”
    邵东:“……”
    “你刚才没注意那边,所以没看到。”程娆据理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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