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起,雀鸟低吟。温暖的阳光照亮青色的山林,温泉的幽谷中多了几许明媚。秋风从林中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也萦绕着温泉的水汽,恍如人间仙境。
    修洛特低下头,轻轻吻了口沉睡的阿丽莎,就从铺着棉毯的草床上起身。他走出温泉边的木屋,灿烂的阳光就迎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竟然一觉睡到了正午...”
    青年喃喃低语,伸展躯体,简单做了会武士的训练,就感到腰背发酸,难以用力。他回头看了眼里屋,忍不住幽幽一叹。
    “...哎!温柔乡真是英雄冢...再是勇武,也扛不住日夜痴缠。”
    娜修端着早饭,无声走来。听着殿下的低叹,她忍不住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唇。
    前几日,殿下食用了某些补物之后,有些过于勇武。公主苦苦哀求,实在经受不住,只得令她去抵抗了几回。她虽然通晓武艺,却是初次上阵,直被杀的流血漂橹、丢盔弃甲、泣不成声。
    等第二日,公主恢复清醒,便是又羞又恼,又懊悔非常。但她作为殿下的影奴,毕竟不是外人,按照联盟的习俗,终究是要侍奉殿下的...接下来几日,多了一个援手,公主便逐渐能和殿下战平。
    而最近两日,她总算摸到了些门窍,将女祭司们的教导一一用上,如狸的声乐配合上水母般的舞蹈,殿下就有些抵抗不住了...
    想到这里,清冷的女武士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上唇。随后,她稍稍放低,把托盘放在起伏之下,姿态优雅的说道。
    “殿下,请您用午饭。”
    修洛特微微偏头,看到婷婷而立的娜修,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到玉米饼旁的两颗牛油果,心中莫名一紧。
    “娜修,你...”
    “殿下,您要补补身体,不然晚上...”
    娜修抿嘴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翘起红唇,踮起脚趾,做了个狐狸叫的姿势。
    “主人,好主人...哇哦~”
    “呃!...”
    修洛特头皮一麻,直感到腰背隐隐作痛。他连忙转移话题。
    “王国的几名使者走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是快了。使者们歇息了一夜,等用过午饭,就会日夜兼程,西归王国。”
    “嗯,很好!”
    修洛特点点头,伸出手,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书。
    “再加一份王令,给屯田军团的奇瓦科营长。”
    “遵命!”
    娜修放下午餐,接过最新的王令。她轻轻看了一眼,只看到一艘船的图样,与起伏的波涛。
    女武士匆匆而去,修洛特遥遥西望,心绪起伏。
    王国的使者带来消息,今年的秋收不错,从南到北,又是一个丰年。秋收之后,参与东征的各支军团开始集结,战争的脚步就在眼前!
    八千瓜基利军团与四千禁卫军团主力,都集结在北方勒曼河畔的河口要塞,等待着王国船队的运输。而南征时归降的五千特科斯部族战士,都集结在南方塔尔萨斯河畔的紫草县,由联盟与王国的南方水师一同运送。南北两路合在一起,再加上特斯科科湖区的三千禁卫,就是王国的两万大军!
    两万军团的后勤,按照计划,将由联盟就近供给。紫草县的老将埃塔利克统领紫草军团,已经在上个月派出五百武士,去往塔尔萨斯河上游要地,塔尔村驻防。他们会尽快修筑营垒,控制上游河道,为南路军的后勤支持提供另一重保障。
    至于王国内部的防务,猴子库卢卡镇守北方,防备西方下游的查帕拉湖区;埃兹潘镇守西南,安抚西南的特科斯部落;美洲虎奥洛什镇守京畿,总领王国局势。三支军团都不会轻动,也不会参与东征。
    热气球的神迹传开之后,王国民心更为稳固。而收获了第一批粮食,南方阿帕平原的开发,就逐渐步入正轨。而在紫草县的阿托亚克湖,南方造船司已经运转了半年多,下水了几批双体独木舟,还有第一批鳄神桨帆船。
    再往西南,塔尔萨斯河出海口外,黑岩山的铁矿已经搭起架子,开始少量开采并冶炼铁矿石。铁器的时代,正在曙光中隐现!
    根据修洛特留下的指示,王国资深的青铜工匠被抽调而出,一同探索着最初的炼铁技术。他们建起窑炉,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出了第一炉铁——块炼铁。黑岩山铁矿的品质很低,冶炼块炼铁的杂质颇多。出炉的铁质地很软,形态如海绵一般,无法直接使用。
    随后,工匠们在铁块缝隙中塞入草木灰,反复烧炼锻打,把内部的杂质敲出来,让铁的质地提高。来回又摸索了两个月,直到九月初,才出产了第一批堪用的铁块。这些铁块依然只是普通生铁,又硬又脆,尚且无法制作兵器,只能制作农具。
    “炼铁技术从无到有,开始时总是缓慢。但只要有了开头与方向,就有了未来的希望!”
    修洛特遥想许久,面露向往,身体中也充盈着力量。随后,他用过午饭,吃了牛油果,便看到王国使者们从营地启程。使者们遥遥向南,对王者低头行礼,就向北方奔去。
    长风起卷,秋叶微黄。一行人带着王令,翻山越岭,一路稳步奔跑,几乎毫不停顿。
    他们行过湖中都城的边缘,看到数以千计的联盟武士,正在从各处城邦汇聚而来。他们行过特斯科科湖畔的村庄,看到千千万万的民夫背起秋粮,向南北两路的粮仓输送。他们登上王国水师的桨帆船,顺流向西,行过五百里的勒曼河水路,去往王国北方的河口县。一路上,两岸是正在动员的村庄,民兵们踩踏着空旷的田野,成群结队向东行去。而在便捷的河道上,难以计数的独木舟载着西部城邦的武士,以及各邦进献的贡赋,浩浩荡荡,前往特斯科科湖集结。
    特拉斯卡拉诸部,是联盟的宿敌!近百年厮杀的仇恨,深深刻在各邦贵族的心中。几乎所有的城邦大贵族,都有亲人战死在特拉斯卡拉人手里。此次东征,联盟各邦都尽数动员,大发武士与民兵!而战争的目标,也不仅仅是让对方臣服,而是要把狩猎之神的神裔,从天下间完全抹去!
    使者继续西行,在河口要塞北方上岸。黑狼托尔泰克全身披甲,率领瓜基利军团,早已在河边等候多时。他接过东征的王令,看了一遍,便仰头大笑!
    “哈哈,东征终于开始了!英勇的武士们,善战的战士们,高举长矛随我东去!杀光特拉斯卡拉的贵族,抢光他们的财富与女人,再给王国抓一批农奴!...我黑狼向主神起誓,公平记功,绝不抢夺任何人的功劳!军功授田,军功授爵,杀敌受赏!嗷呜!杀杀杀!”
    “嗷呜!杀杀杀!”
    听到统帅的动员,数千犬裔兴奋狼嚎,杀意沸腾,如痴如狂。狼嚎声远远传开,回荡在广阔的天地,也传入不远处的河口要塞。要塞上,猴子库卢卡猛然起身,望了会河边的黑狼与王国使者,眼中流露出几许羡慕与向往。
    “走吧!巴尔达将军,王令即将到来,我们得出城迎接!”
    雄鹰武士巴尔达站在一旁,听着犬裔们的狼嚎声,微微皱眉。随后,他点头回应。
    “不错!库卢卡,我这就派人,集结四千禁卫武士,准备登船事宜...东征漫长,等殿下的大军得胜回来,我们再共饮一杯!”
    “好!主神庇佑,东征必然胜利!”
    库卢卡眼神灵动,笑着回应。他主掌一方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普通的平民武士。在整个湖中王国,六个军团元帅中,便数他最为平易,与众将交好。
    “主神庇佑,东征必胜!”
    巴尔达肃然点头,大步出门。殿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有殿下的统领,那么东征的胜利,便不容置疑!
    片刻后,四千精锐的禁卫武士,从要塞军营中集结而出。这些资深的武士动作简洁,神情淡漠,早已看惯生死。与犬裔战士相比,他们的杀意并不外显,而用兵刃来宣告死亡!
    使者们分出两人,传下王令,就继续向南方奔去。他们行过广阔的原野,走过满是生机的村庄,然后在破晓的晨光下,来到早祷声滚滚如雷的都城。
    两人带着王令,从北门奔入城中。一人去往首席大臣,贤者贾蒂里的府邸;一人去往城中军营,通传京畿军团长,美洲虎奥洛什。而剩下的人继续南奔,踩着丰收后的田地,去往南方的阿帕与紫草两县。而到了帕茨夸罗军城周围,队伍中又分出一人,径直去往附近的屯田军营。
    朝阳升入半空,照亮简陋的营寨。老民兵奇瓦科盘着腿、弓着腰、屁股下压着长矛,正坐在营寨的伙房外,乐呵呵的啃着玉米饼。今年的收成不错,仓库的粮食都堆满了。屯田军交了贡赋,有足够的存粮,总算可以在平日里磨些玉米粉,做些饼子来吃。
    奇瓦科细细的嚼着饼子,连一丝残渣都没漏出来。好一会后,他才啃完了一块饼,顿时浑身舒泰,老脸笑得像花一样。
    “呼!吃着玉米饼子,享着太平时候,这日子...啧啧!”
    “老叔,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呢!”
    韦兹提扎着头巾,笼着手,揣了个什么东西,急忙忙的走过来。看到老叔兼岳父,他脸上扬起笑容,也笑的像一朵木头花。
    “木头,你找我干啥?慌慌张张的,跟做贼一样,没个正型。”
    奇瓦科抬起头,瞥了韦兹提一眼,嫌弃地撇了撇嘴。
    “过两天,我给你放个假。你好好收拾下头面,弄得精神点,回去见芦苇。我要在营里呆着,走不开。你给我努力点,早点给我家留个后!”
    “啊?又放假?我三天两天出去,手下的弟兄们咋看我呀!再说,这生娃的事情,总是要看神灵的庇佑...”
    “你个蠢木头!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总归有一次能蒙上!再说,大伙在屯田营里,不过是给老爷们种田,养个家糊个口,管那么多干啥?...好不容易有个安生日子,难不成你还想再拿着长矛,带人上战场挨杀?...嗯?看我打不死你!”
    奇瓦科眉头一扬,伸出手来,作势要打。
    “呃,老叔别打!我不上战场,不上啦...”
    韦兹提吓的一跳,连退两步。接着,他挠了挠头,看了看左右没人,才得意地从怀里,摸出半只扁平的烤刺鼠。
    “嘿嘿,老叔,你瞧!昨晚弄了些玉米粒,设了几个石板陷阱。今天早上看,嘿,得了两只鼠片!”
    所谓石板陷阱,就是弄块沉重的石板,用细细的木架斜斜支着,正下面弄个触发,再摆几颗玉米粒。贪吃的刺鼠要吃玉米粒,就会弄倒木架,然后沉重的石板“呼啦”一声完全砸下,就把刺鼠“啪叽”一下,拍成了“鼠片”。
    “嗯?两只烤鼠片,你吃了一片半,就给我半片?”
    奇瓦科沉着脸,佯做发怒。
    “不是,我就吃了半片。还有一片,晾干了留给芦苇。她最爱吃肉来着...”
    “嗯...说了半天,就这还像句人话。”
    说到这里,两人的脸上都扬起笑容。韦兹提靠着近坐下,奇瓦科啃着鼠片,上午的日头迎面照着,一时竟有些温暖。
    然而,这样安闲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年轻的民兵,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来。
    “老叔,老叔!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
    奇瓦科“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心中浮现出不详的预感。韦兹提都没看清,老叔的手中就多了根长矛。接着,奇瓦科神情严肃,沉声喝道。
    “小亚尤利,出啥事了?说清楚!”
    “营门...营门外,多了一个王国的使者!”
    “嗐!原来是王国的使者。这算啥大事?”
    听到这,老民兵奇瓦科松了口气。
    “说吧,使者来干啥?是要从营中征粮,还是要征丁修渠?”
    “都...都不是!”
    亚尤利连喘了几下,才把话说完。
    “老叔,他说,他说...要征你!国王要你上船,去什么西边的大湖,找什么鸟粪的小岛!”
    “啊!征我?!”
    奇瓦科如遭雷击,楞在当场。他手中的长矛“啪嗒”一声,重重掉在地上,弹了几下,响起清脆的铜音,像是大海的波涛。
    “我的天神啊...你又瞎了眼...”
    好一会后,奇瓦科苦着老脸,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该死!...这一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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