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一行人已经把饭煮好了。
    徐福身边的越人首领个个急不可耐,对徐福说:“徐大人,快下令出兵吧,否则的话,他们便要把饭吃光了。”
    徐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心想:这些人,连人家的饭都要抢过来?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后,那些越人首领兴奋的喊了一声,带着自己的族人,嚎叫着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王恒一行人人困马乏,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们坐在地上,闻着饭香饥肠辘辘,正打算填饱肚子,忽然听到四面八方的呐喊声。
    有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得头皮发麻。
    王恒猛的站起来,发现密林当中涌出来了无数的越人。
    这些人披头散发,脸上画着花纹,嚎叫着像是野兽一样扑了过来。
    王恒拔出剑来,大叫:“杀敌,杀敌。”
    周围的反贼仓促迎敌。
    如果是在战场上,两军列阵完毕,硬碰硬的较量。王恒的人可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
    关键是,他们是被偷袭的。而且是在开饭前被偷袭的。
    每一队,甚至每一伍,都围坐在自己的陶罐跟前,并没有集结在一处。
    因此,越人如狼似虎的冲下来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就被分割包围了。
    往往五六个反贼,要面对着十几个越人。
    虽然反贼的武器要精良一些,但是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很快就崩溃了。
    王恒带着三五个人,四处冲杀,想要杀出去一条血路,可是周围的越人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厚,眼看是无路可逃了。
    王恒有些憋屈,死在战场上,死在万军阵中,倒也罢了。谁能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些未曾开化的蛮夷手中?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啊。
    王恒忽然很想仰天长啸一声,喊上一嗓子:大丈夫为征战而死,何惜此头?
    这样喊完了之后,可能会比较豪迈一点,这样回头被写在史书上,也可以流芳百世。
    然而,山坡上观战的徐福忽然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告诉他们,最好生擒项梁。”
    于是徐福带来的水手们,齐声高喊:“生擒项梁。”
    王恒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什么玩意?项梁都死了多久了?这些越人的消息这么闭塞吗?
    他有些痛苦的想:这些人,是把我当成项梁了?也就是说,无论我今日如何英勇,将来在史书上被人称颂的,都是项梁?我在这里拼死拼活,完全是为了别人争光?
    王恒快气疯了。他大声喊道:“吾乃王恒。”
    徐福显然听到这话了,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宵小之徒,生死无需在意。只要生擒项梁即可。”
    于是水手们大声喊道:“王恒等宵小之徒,生死无妨。要紧的抓住项梁。”
    王恒一趔趄,恨不得当场自刎。
    可是自刎有什么用?自己死了,还是要做一个无名之辈。
    至于那些越人,他们根本不关心什么王恒,什么项梁。他们也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满脑子都是:“赶快将这些人杀光,否则的话,饭要糊了。”
    或者是:“这些人的血,可不要溅到饭里去啊,否则可太浪费了……”
    最后,王恒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知道自己完了。
    王恒把剑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死到临头,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害怕死亡。
    其实自始至终,王恒都不像是一个带兵的将领,他更像是一个阴谋家。二十几年的压抑,让他喜欢坐在暗处琢磨别人,算计别人。
    但是现在,他的一切计谋都不管用了。
    眼看着越人已经冲了上来,王恒咬了咬牙,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
    哎呀呀,好疼……
    王恒只割破了一层皮,就下不去手了。
    忽然,他想起来刚才那些人的喊声。这些越人,显然是知道项梁的,那么他们是不是也知道王翦?如果自己亮明身份,能不能骗的他们缓一缓?
    可惜,王恒刚想到这里,脑门上就挨了一下。是被木棒砸的。
    砸他的是一个部落首领,一边砸,一边用不太流利的秦语说:“让你不给我送礼。”
    王恒倒在地上,脑袋一圈圈的发懵:送礼?送什么礼?
    他没有懵太长时间,很快就被人杀了。
    一场大战,只持续了一刻钟。
    徐福满意的走下来,对那些越人说道:“你们做的很好,很骁勇善战。”
    越人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他们在忙着分战利品。
    徐福转了一圈,发现反贼之中,居然还有几个活人。这些活人当中,就有王丙和项皮,以及他的孙子。
    这几个人能活下来,并不是武艺多么高强。而是他们忽然发现,越人最喜欢杀站在灶火旁边的人。
    于是,他们远远的站到了角落当中。
    越人杀的差不多了之后,居然没有再搭理他们三个人,而是忙着分战利品,忙着给自己盛饭……
    徐福走过去,对项皮说:“老人家,年纪怕是不小了吧?须发皆白,还要造反?”
    项皮说:“我们祖孙二人,是被反贼抓来的,我们并不是要造反。”
    徐福点了点头:“我看也不像。不过,你们是不是反贼,还得到了咸阳之后,详细的审问之后,由各位大人判定。”
    项皮听说不是当场处死,顿时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个水手走到徐福身边,小声说:“徐大人,这把剑有点门道啊,是从死人身上搜出来的。”
    徐福看着那把短剑,问他:“这剑怎么了?”
    水手说:“这剑上的花纹样式,很面熟。我记得几年前,曾经跟着原来的主人,去一户人家之中做客。那里好像就有类似的花纹。对了,是项氏。”
    旁边的项皮带着将功赎罪的心思解释说:“这是项梁的剑,据说是项氏的家传宝剑。”
    徐福大喜,问项皮说:“你可知道,他们之中,哪个是项梁?”
    项皮说:“项梁早就死了。”
    徐福愣了:“早就死了?那这伙反贼是……”
    项皮把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遍。
    在讲述往事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的王丙一眼,见王丙没什么表示,于是项皮隐去了自己孙子被立为楚怀王的事。只是说自己是楚人,因为对这里的路途比较熟悉,所以被王恒抓了做向导。
    徐福有些意兴阑珊:“还以为杀了反贼项梁,原来是什么王恒。区区四百人,就敢复兴楚国,口气倒不小。”
    然后他问旁边的王丙:“看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一定是反贼了吧?”
    王丙微微一笑,说道:“大人认错了,小人是谪仙派来的细作。”
    项皮惊讶的看着王丙:“原来是你?老夫差点被你害死。”
    王丙呵呵一笑:“即便没有我害你,你跟着王恒,不也早晚是个死吗?”
    项皮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对。
    徐福对王丙几个人的身份挺怀疑,不过也没有当场杀人,而是命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等到了咸阳城,再让谪仙定夺吧。
    他们休整了一番,按照项皮的口供,把楚国的丞相、将军之类的高官的尸体,放在了车上,至于其他的小卒,只把脑袋带回去就行了,反正不影响领军功。
    剩下残余的尸体,堆在一块,干脆一把火烧了。
    随后,徐福依然让项皮做向导,要尽快回到咸阳城去。
    项皮有点心里发慌。他这个向导,根本不认识路啊。
    为了保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遇到阴天多云,就只能凭着感觉走了。
    凭着感觉,很不靠谱,项皮成功的把队伍带偏了,他们本来应该向北走,不知不觉的,偏向了西北,差点进入巴蜀。
    不过,项皮不认识路,徐福身边的人也不大认识,所以就这么闷着头子一路走。后来山野之中,干脆没有路了,他们只能在丛林中钻来钻去,走的苦不堪言。
    徐福很痛苦,赵佗一伙人也很痛苦。
    徐福只需要翻山越岭,辛苦一点就行了,毕竟他手下的人不多。
    而赵佗的三千人马,就不能这么随意了。
    他们只能修复被王恒毁掉的路,架起来被王恒烧掉的桥。
    他们一路向南,和一路向xi的徐福一行人错过去了。
    数日之后,赵佗带着三千人到了南越。
    进来之后,他们就发现南越人怪怪的。
    越人的目光很贪婪。好像盯上了他们的粮食,他们的武器甚至他们的衣服。
    赵佗心里很奇怪:传说中,南越数百个部落,谁也不服谁,经常打斗。可是这一次到了之后,怎么发现他们似乎挺团结呢?
    这些越人在密林中来往呼和,互相响应,好像一百多个部落亲如一家一样。
    赵佗觉得很不对劲,这里似乎有点危险。
    不过赵佗毕竟有三千精兵,南越人也不敢贸然进攻。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好像也看出来了,这三千人不是反贼,是朝廷的军马。这样说来,这些人就是徐大人的人了。
    徐福的手段,南越人是见识过的,他们有点害怕,因此很快打消了要劫掠赵佗的心思。
    最后赵佗用一些盐巴做礼物,见到了一位首领。向他打听,最近有没有反贼来过的消息。
    首领说:“有啊,不久前我们刚刚杀了项梁。”
    赵佗有点无语: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项梁明明是在咸阳城正法的,看来这些南越人很狡猾啊。
    赵佗又问:“你确定他们是项梁,不是别人?”
    首领说道:“自然确信,准确无比。”
    赵佗叹了口气,又问首领:“那些尸首何在?”
    首领说:“已经烧了。”
    赵佗对此更加怀疑了。
    他怀疑,王恒可能还没有到这里。甚至有点怀疑王恒是不是与南越人结盟了。
    于是,赵佗带着三千人马,找了一个偏僻的所在,安营扎寨。
    他派出去了很多百人队,四处寻找王恒的下落。
    与此同时,赵佗又给朝廷写了一封信,历数在南越作战的艰辛,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将王恒杀了,解除朝廷的心腹大患。
    …………
    咸阳城,李水终于从皇宫之中出来了。因为商君别院的三脚说,自从他放出话去,要挑选贴身侍卫,项羽一伙人正在勤加练习,仿佛已经放弃刺杀了。
    李水松了口气。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项羽来行刺。那他自己也活不成。
    倒不如暂时隐忍,做了贴身护卫,等李水落单的时候再行刺,然后远走高飞。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李水依然穿着内甲,并且死死的跟紧了李信。
    李信饮酒,他也去饮酒,李信回家他就去借宿。
    最后李信也无奈了:“槐兄,你这样,我很不方便啊。”
    李水说道:“这有何不便?你我二人,同生共死,早就如同一家人了。”
    李信叹了口气:“我堂堂大将军,难道要做你的贴身护卫不成?”
    李水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堂堂谪仙人,宁愿做你李大将军的小跟班。”
    李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这一日,李信到了谪仙楼饮酒。趁着这个机会,李水在谪仙楼会见了几个商铺的老板。
    这些人当中,就有大麦,李氏木器等人。
    上一次的盛会,让这些人狠狠的赚了一笔,现在已经是咸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商贩了。
    李水微笑着说道:“我最近有一个想法。我府中的那个刘季,想必诸位都听说过吧?”
    众人都连连点头:“刘季在选拔大会上,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出尽了风头,咸阳城中,那是妇孺皆知啊。而且此人长得也十分英俊,据说引得不少深闺少女都动了春心,哈哈。”
    李水哈哈大笑,然后又说道:“如果,这刘季公开站在街上,帮着你们招揽客人,你们觉得,这生意会不会好很多?”
    在场的人眼睛一亮,都使劲点了点头。
    尤其是大麦,本来对李水就是无限信任的。即便李水不解释,他也全力支持。
    李水冲他们笑了笑:“刘季,是我商君别院的人。如今我替他做主了,将他租给你们,帮你们招揽生意,你们意下如何?”
    这些人都纷纷说道:“请谪仙说出个价钱来吧。”
    李水满意的笑了:和商人谈话,就是痛快啊。三两句,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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