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腰里的bb机响了,张晨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符先生约你,明天老地方吃早茶。”
    张晨一眼看到“老地方”三个字,不禁喜形于色,那就是说,明天又可以看到小昭了?
    张晨紧接着看到“早茶”两个字,又黯然了,是喝早茶,而不是吃晚餐,那这老地方,就不是小昭她们那里,而是潮江春了。
    看样子小昭她们那里,已经不再是老地方,而是被符总有意遗忘的过去的地方了。
    “怎么,有新的消息了?”
    顾淑芳一直很注意地看着张晨,张晨脸上稍纵即逝的表情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问道。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是另外的事,和这个无关。
    顾淑芳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她说“他们要是敢否决这个方案,你就把这家公司告诉我。”
    张晨奇道“你想干嘛?”
    “我去,我去……”顾淑芳说了两个我去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有些急了,她说“我去和他们辩论,多好的设计啊,不能让他们埋没了!”
    张晨故作正经地说“好,我知道了,要是那样,我一定告诉你,也不能埋没一个辩论高手。”
    两个人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顾淑芳叹了口气,她说“没有画画可以看了,怎么感觉这晚上的时间过得很慢。”
    顾淑芳这样说着的时候,心里想到,怪不得国外那么多的贵妇人,都喜欢请画家给自己画像,原来,坐在那里看着有人画画,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也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
    张晨听着这话,心里有些感动,他觉得顾淑芳说这话时,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喜欢看别人画画,张晨看了看时间,九点还不到,确实太早,在海城,时间似乎都被推迟了,很多人晚上十点才刚刚出门,夜晚是从那个时间才开始的。
    张晨一时兴起,也是受到当下办公室气氛和顾淑芳那声感叹的感染,张晨和顾淑芳说“顾会计,要么,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顾淑芳眉毛一扬,眼睛里跃出了火花,她欣喜地叫道“真的?”
    其实张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这不是无事找事吗,但到了这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真的。”
    顾淑芳犹豫了一下,她说“还是不要了,这么丑的一个人……”
    张晨赶紧摇了摇头,他说“你其实很……不丑,顾会计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一丝阴云从顾淑芳的眼里闪过,她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已经老了。”
    “你也不老。”张晨说,这话倒不是恭维顾淑芳“你看上去,比你实际的年龄小很多,如果用一个画家的眼光来说,你现在是最适宜于描摹的年纪,在西方美术史上,有很多肖像画的模特,差不多都是顾会计现在这个年纪。”
    “哦,真的?”顾淑芳来了兴趣,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看,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鲁本斯的《苏姗娜·芙尔曼肖像》、萨金特的《亨利·怀特夫人》等等,都是。”
    张晨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顾淑芳,从一个画家的眼光来看,顾淑芳确实是一个很吸引人的模特,无论是她那白到了不真实的皮肤,还是眼里闪烁的冷漠的光,都勾起了让人想描摹的冲动。
    在张晨的记忆里,有顾淑芳这样细腻白皙皮肤的女人,在画家的笔下,呈现出的都是一种温柔、甜美的形象,不管是提香、拉斐尔还是委拉斯贵支都如此,像顾淑芳这样的,好像是特例,她不是冷艳,而是冷到了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艺术家,遇到这样独特的人物形象时,是会被她吸引,产生艺术创作的冲动的,这可能也是刚刚张晨,脱口而出要给顾淑芳画一幅画的原因吧。
    “你说的这些,后面几个,我都不知道。”顾淑芳说,“我只知道《蒙娜丽莎》。”
    张晨笑道“不是学画画的,确实不知道他们。”
    顾淑芳看着张晨,她说“那我想要彩色的。”
    张晨说好,水粉或者油画都可以。
    “我要油画。”顾淑芳说,“画好了,我可以一直挂在我房间里吗?”
    张晨笑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油画,可惜很久不画,有些手生了。”
    “没有关系。”
    “还有,画油画的时间就长了,不是一个晚上就可以……”
    “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张晨笑笑,他想,确实,时间有的是,金莉莉不在海城,就是在,也要周末才来。
    自己每天晚上,工地上不加班的话,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现在,小武忙着训练他的队伍,刘立杆不知道在忙什么,大概是围着女人在转,反正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了,而除了这两个人,张晨在海城,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朋友。
    “怎么,不行吗?”顾淑芳看着张晨,她的声音和目光中,已经有了一种祈求。
    “好吧,可以。”张晨答应了,他心想,既然没地方可去,每天晚上,就在这里画画油画,重拾自己的手艺也很不错,何况又碰到一个这么独特和难得的模特。
    “那我们现在开始?”顾淑芳有些焦急又有些兴奋地问。
    “明天吧。”张晨说,“今天没有材料,我到海南来时,没带油画箱,画布也没有绷。”
    “好吧,那我们一言为定。”顾淑芳说。
    “好,一言为定。”张晨说。
    顾淑芳站起来,满意地上楼了,临走,还朝张晨笑了一下。
    ……
    第二天,张晨一大早去工地,安排好工地上的事,就骑着摩托,兴冲冲地出去了,他感觉自己重回到了当初学油画时的情景,心里那种兴奋,怎么也按捺不住。
    张晨学油画的时候,什么都要自己干,不仅画框要自己做,画布要自己绷,明胶要自己熬,连油画箱,都是他照着那个画家的油画箱的样子,自己做的。
    找不到板,他就偷偷地把家里的抽屉板拆掉,还有大衣橱里的一块隔板拿了出来,后来被母亲发现了,大骂一顿,但板是恢复不回去,已经被张晨锯断了。
    张晨那时候年纪太小,连木工锯都拿不了,也不会用,那些板,都是他用半截钢锯条,一点一点锯开的,但对着一堆的木板,他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它们拼成那个箱子的样子。
    后来是父亲在边上,实在看不下去,问张晨,你到底要做什么东西?
    张晨和父亲说是油画箱,父亲也不知道油画箱是什么样的,张晨不方便带父亲去画家那里看,而是用笔,把油画箱的样子画了出来。
    父亲把那些板,捆到了自行车书包架上,推着自己车,让张晨跟着走,去他们厂里。
    父亲在镇上的一家仪器厂工作,这家厂,是生产光电分光分析仪和测氧仪的,这些仪器,都装在一个木头的可以提的箱子里,所以工厂里不仅有木工车间,还有油漆车间,专门负责生产这些箱子。
    父亲把板和张晨画的那张图给木工师傅,请他帮忙,木工师傅一看就明白了,马上动手做起来,箱子里面是怎么样的,师傅不知道,张晨就当场画给他看。
    其他的师傅看到张晨画画,就围过来看,都夸奖老张的儿子画画的好,还有人问张晨,你还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做,张晨看着父亲,父亲点了点头,张晨大喜,就画了几个木框,分别写了长宽尺寸。
    工厂是家镇办企业,又不是个人的,工厂里的人,谁不往自己家里顺点东西啊,何况是这么几个木头框子,工人师傅当即忙了起来,中间厂长还过来了,看了看他们在做的东西,知道是老张儿子要的,也没说什么。
    厂长还走过来,摸了摸张晨的头,和父亲说,你这个儿子,真好,我家里那两个取债鬼,他妈的就知道在外面打架,我不是被老师叫到学校挨骂,就是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去他妈的。
    边上有人叫道,他妈没有了,你去日谁?
    众人哄然大笑。
    不过是一个多小时,一个崭新的木头箱子和八个大小不一的画框就做好了,父亲又领着张晨,去了油漆车间,让油漆师傅帮张晨把油画箱油一下,师傅问张晨要什么颜色,张晨看着他们在做的深褐色的箱子说,比这个浅一点就可以。
    “好,放在这里。”油漆师傅说。
    第二天,张晨就拿到了一个崭新的油画箱。
    这是张晨少年时的美好记忆之一,他因此很感念父亲和那些师傅,包括那个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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