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晨要说具体的设想,刘老板的身子都坐直了,两眼盯着张晨。
    张晨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铅笔,摊开,边画边和刘老板解释:
    “我的设想是这样,尽最大的可能保留里面的原貌,包括那些裸露的石顶和石壁,就保持原来那种粗犷的风格,还有石壁上刷着的那些标语和宣传画,都留着,有很强的时代印记,重点是做好每个房间的隔音和消音。
    “里面的通道我看了,往下面再挖的难度不大,我们在通道的中间挖一条沟,把通风管道、空调管道还有其他需要的管道,包括下水管道,都埋在下面,上面铺上石板,这样,要维修的时候打开来也很方便。
    “顶上,你看,就这样,装上一路矿灯,对,就是这种,外面有铁丝罩子的矿灯,这样,人走在通道里,会有一种走在坑道里的感觉,是不是有一种神秘感?
    “每一个房间,这是最要花功夫的地方,那些房间,现在是没有门的,我们它修整过,装上门,就那种地下酒窖里的,看上去很笨重的木头门,但开合必须是很轻巧的。
    “我们把这些房间,做成一个个酒窖的样子,里面的沙发当然要很舒服,但茶几,我们去买那种旧的钳工桌,把桌腿锯短就可以。
    “还有,用铣床、刨床、车床的台子,把上面机头拆了,两张一拼,就是茶几,这些东西,绍兴路的废旧钢铁市场都有的卖,很容易找到,价钱也很便宜,有铁砧什么的也可以买些回来,当凳子用。
    “总之,里面所有的器具,都尽量用这些旧机器的零配件改装,不要刷新,洗干净就可以,这样的环境,这些旧机器发出幽暗的金属的光泽,会给人带来很强烈的感官刺激。
    “外面那个大门,也保留原来防空洞两道厚重的铁门,门口很不不起眼,人家当初的设计,就是要不起眼,他们是准备拿来躲炸弹的,谁知道有一天会变成娱乐场所。
    这大门口肯定要改造,我们把外面的花坛清和墙壁拆掉以后,就是宝石山脚,一整片裸露的岩石,那地方我看过了,面积太小,要在外面扩建什么地方不够,我们什么都不建,就在门口,放一个龙门吊,把门框在龙门吊里面,保俶路口,竖起一个龙门吊,这本身就醒目了。
    “这龙门吊,和里面的旧机器呼应,但这个和里面的不一样,因为它是在室外,我们要做处理。
    “怎么处理?我们把这整个巨大的龙门吊,就刷成桔红色,最亮的那种红色,这红色的龙门吊在那里一立,把整个地方、整条保俶路都点亮了,在西湖边上的游人,都可以一眼就看到它,太醒目了!”
    张晨说着画着,刘老板亢奋起来,不停地用手拍着桌子,叫道:
    好!
    好!
    这个好!
    太好了!
    “哎呀张先生哪,我就是说不出画不出来啊,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和你们那个设计师,说了半天,他也理解不了,搞出来的,都是这种丑东西!”刘老板拍着那本效果图叫道。
    “你同意这个方案?”张晨问。
    “太同意了!”
    “那名字也要改一下,你原来那个流霞,和这个不合适吧?”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合适。”刘老板说。
    “我给你想了一个,不知道合不合适。”张晨说。
    “你快说。”
    “密窖,秘密的密,严密的密,酒窖的窖,密窖ktv,我们里面的房间,不是一个个就像酒窖吗,这个,是不是有点特别?”
    “啊哈哈。”刘老板笑道,“就这个了,密窖ktv,太好了!”
    张晨说的口干了,他放下铅笔,喝了口茶,刘老板问他:“张先生,就按照你这个构思,你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动手做方案了?”
    张晨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刘老板叫道。
    “我明天上午,要先去和我们经理说一声,我估计,他大概也不太会关心方案改不改的,就是有一点,他肯定会很关心。毕竟你们这个项目,是已经签订了合同的。”
    刘老板明白了,他说:“我以为什么,不就是担心造价嘛,你和你们经理说,要是算出来的造价比原来低,我就按原合同金额支付,另外再多付十万块,要是比原来的造价高,我就按新的造价支付,之外也是多付十万块,只要改用这个方案就行。”
    张晨笑道:“那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不过,我还是要先请示了再和你说。”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刘老板在张晨的速写本上,写了一个房号,又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张晨说,这是我望湖宾馆的房号和酒店总机的电话号码,你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
    张晨说好,没问题。
    刘老板舒展了一下腰,开心地笑道:“哎呀,张先生,你这一说,把的头疼病,从根子上给治好了。”
    张晨也笑:“我也一样,设计师碰到一个理念相同的甲方,也会很愉快。”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外面天有些阴了,张晨看看手表,已经五点了,小昭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他赶紧站了起来,和刘老板告辞,说自己要回家了,刘老板叫道:“不行不行,你一定要赏光,让我请你吃饭。”
    张晨赶紧说:“我还没和家里说过,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回去。”
    “那一起啊,把你女朋友一起叫来。”
    张晨摇了摇头说:“我们住的地方很远,又没有电话,来去很不方便,谢谢刘老板,下一次吧。”
    “好好,那说定了,下一次一定要让我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饭。”
    ……
    外面天已经黑了,小昭站在走廊上,等着张晨回来,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但小昭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想回房间去的念头,她要在这里看着张晨在那条小路出现。
    从下面院门口到小路转弯的地方,一共有三盏路灯,好几次,小昭看到最远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骑车的人影,很像是张晨,但等到第二盏时,就都不是,小昭失望地叹了口气。
    小昭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又一个很像张晨的身影出现在最远的路灯下面,等到他再出现在第二盏路灯时,小昭开心地笑了,这回没错了,不是张晨是谁?
    小昭心里默默地数着,她想等她数到二十,张晨肯定会出现在最近的那盏路灯下。
    小昭数到二十,张晨果然就在路灯下出现了,小昭赶紧朝他招手,张晨也看到了小昭,他左手把着龙头,右手朝小昭挥着。
    等到张晨进了院子,小昭已经跑到了下面楼梯口。
    张晨搂着小昭上楼,进了房间,小昭和张晨说,我把菜热一下,一会就好。
    张晨看看桌上的菜,动也没有动过,问道:“你也没吃?”
    “没有呀,你不回来,我怎么敢吃独食?”
    “好险,前面有一个台湾老板,要请我吃晚饭,我要在那里吃了,那你不是要在家饿死?”张晨笑道。
    小昭苦着脸和他说:“我还真的会饿死的,亲爱的。”
    “所以我打死也不敢吃啊。”
    张晨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两个人吃完饭,张晨把图纸拿出来,又拿出了纸笔,他要算算按自己的方案,这个项目的总造价大概是多少,这样明天和宋经理汇报时,心里有个底。
    家里没有计算器,小昭就坐在一边说,你说,我来笔算。
    笔算实在是太慢了,两个人算到快八点钟,连一半都还没有算好,小昭说带单位里去算吧,单位里有计算器。
    两个人起身,收拾好东西,今天小昭上夜班,张晨送小昭过去,也不回家了,就陪小昭睡在旅馆的值班室里。
    他们到了红旗旅馆,才八点四十五,秀莲看了看手表,也无话可说,两个人坐在那里坐了一会,正准备接着算账,有楼上的客人下来要开水,他们才知道,秀莲这个懒婆娘,居然连二楼房间里的开水都没有送。
    小昭赶紧起来,去锅炉房给那一堆的开水瓶灌开水,然后送到一个个房间去,张晨站起来要去帮她,小昭说,不许去,去了就只会耍流氓。
    张晨笑道:“我那是睹物思情。”
    “睹物,睹什么物?”小昭的脸红了,轻声骂道:“就那一堆煤呀?”
    “是啊,那是有你体香的煤。”
    “流氓!”小昭嗔骂道,“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算你的账,计算器在抽屉里。”
    小昭走了,张晨继续算账,等小昭回来的时候,他的账也算好了,总造价大概比原来低百分之二十左右。
    张晨松了口气,他想,这下宋经理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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