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你们看,这叫菜包饭,是不是很容易懂?但你们要是到定安边上的农村,说菜包饭,很多人都听不懂,在定安,这个是叫菜糒。”
    老齐说着,把手里的筷子倒过来,沾了酒,在桌子上写出了一个“糒”字,和他们说:
    “ bèi,这个字读bèi,糒这个字很少用,但很古老,在《资治通鉴》里就有,‘命士少休,食干糒’,就是这个糒,干糒就是干粮,在岭南和海南这一带的土话里,很多现在已经不用的古音古字,都保留着,还在用,琼剧里就有很多的古音。
    “在我们定安的方言里,菜包饭叫菜糒,你要是说裹菜糒,大家就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在我们定安,包和裹是有区别的,包是指打包大件的东西,裹是指包裹体积很小的东西,所以说,我们不会叫包菜糒,只会叫裹菜糒。”
    张向北笑道:“还是你们定安人精准,我们杭城人, 用春卷包了油条, 我们就叫葱包烩, 不叫葱裹烩,其实裹更准确。”
    向南问:“齐会长,那是不是, 包子到了定安,更应该叫裹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齐说:“包子不叫裹子, 不过, 我们这里,把用面粉米粉包起来的, 都叫粿子,北方的饼,我们都叫粿子。”
    他说着, 又用筷子, 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粿”字。
    张向北点点头说, 我们杭城也叫粿子, 不过是指那些比较小的饼,大的还是叫饼, 比如清明粿不会叫清明饼,哦哦,也不对, 就是这么大的面饼,我们也有叫麦粿的, 很混乱。
    张向北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老齐笑道:“差异真的是很大,还有这个‘饭’字, 定安人说的‘饭’和‘糒’还是有区别的,‘糒’还保留着古意, 就是指干饭,而‘饭’的含义要广一点,饭包括干饭和稀饭,不要误解,定安人的稀饭叫饭粥,但不是普通话里,或者你们北方人说的喝粥的‘粥’。”
    张向北和向南都笑了起来,他们还第一次被人称为是北方人,在杭城,杭城人可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方人,不过,要是从海南人的角度来说,也没错,所有海南岛以外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北方人或者大陆仔大陆妹。
    向南问:“齐会长,那你们定安人叫粥叫什么?”
    “就叫粥啊。”老齐说,“不过定安人说的粥,是特指熬了很久,很稠烂,形状已经像米糊的,岭南人叫‘米油’的那种粥。而稀饭或饭粥,是指刚熟的饭,米饭粒一颗一颗很分明,可以干一点,也可以稀一点,稀一点的就叫饭粥或稀饭, 只有很干的,才叫糒。”
    “这又是你们的精准。”张向北说。
    老齐接着说:“定安人讲去仙屯吃鸭糒,去定城吃鸡糒, 说的肯定是去吃干饭, 有鸡有鸭,是菜,而且很多是指把干饭捏成的‘糒凸’或‘糒珍’,也就是饭团。
    “定安人有大年初三不出门,全家一起吃菜糒的习俗,吃菜糒的时候很热闹,先把糒,也就是干饭准备好,现在有冰箱了,干饭还要在冰箱里冻过,冻成一粒一粒。
    “然后要垒一个大灶台,架上大铁锅,把糒和二十几种佐料一起放在锅里炒,炒好了全家十几几十个人在一起,用菜叶裹着吃,吃的时候用双手捧着,既有家财不外露的意思,还有全家团圆的意思。
    “以前的菜糒,用的是油菜叶,现在才改成了生菜叶,一是因为油菜叶味道有点重,还不会常年有,而生菜常年都有。”
    张向北笑道:“这个倒很像是北方人过年过节一起包饺子,我们基本不包饺子,我们吃年夜饭,过节也不会包饺子。”
    “你们北方人过节不包饺子?”老齐问。
    “好吧,和你们比,我们算是北方人,不过,一般还是把长江或者淮河以南的,叫南方人,南方人不包饺子,大概是因为中央电视台在北京的缘故吧,电视里老放这个,让人以为全中国的人过年都吃饺子,我们过年,有客人来,要是你请他吃饺子,大概会被打。
    “会被认为,你也太寒酸,太看不起人了,总要鸡鸭鱼肉的来十几个菜,才算请客,要是中央电视台在上海,我估计,就不会什么都提饺子了,全世界都会以为,中国人根本不吃饺子,事实也是,全中国有一半人都不爱吃饺子,更没有什么逢年过节包饺子的习俗。
    “在我们杭城,饺子和面条一样,是自己家里偶尔吃吃的东西,很随意,没人会用饺子和面条请客,你们说,这一说中国人就说饺子,还什么‘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这个算不算是舆论的误导?”
    张向北说,大家都笑起来,再看看,这一桌的人,还真的都不爱吃饺子,更没有人,会在过节的时候请客人吃饺子。
    老齐笑道:“对对,我们也不吃饺子,我们定安人喜欢说‘喂!哥弟啊,今天去我室裹菜糒。’那就是很高的请客标准了。”
    大家说说笑笑,说笑的时候,张向北和向南手里都捧着菜包饭,前面还觉得自己肚子太饱,肯定吃不下去,没想到说笑间,居然把这么大的一个菜包饭吃完了,这菜包饭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学到了,这个我回去之后,自己可以做。”张向北说。
    吃完了饭,老齐领着他们去了离这里十几里之外的饲养场参观,这个饲养场在一个山沟里,有一千多亩的山地,养了一百多头小黄牛。
    张向北看到,这里的小黄牛个头都很小,大概只有但马黑牛的一半左右,出肉率肯定不如但马牛。
    这里的饲养方式主要是以放养为主,老板很骄傲地和张向北说,我们这里的牛,早上七点放出去,一直到晚上六点回来,不圈养育肥,不喂饲料,让牛有充足的运动的时间,这样牛肉才会肉质结实,纤维细嫩。
    张向北听着,心里默然,他很想说,那你这饲养的方法,就和一千年前的人的饲养方法没有区别了,听起来很好听,却不知道,其实是最原始落后的养殖方法。
    他想起了自己在老桥家里看到的情景,知道了过度的运动,才会使这里的牛肉没有雪花和霜降的原因,一直沿袭这种养殖甚至育种方法,才使这里的牛,个头始终不大的原因,品种的改良是全方位的改良,不能抱残守缺。
    饲料也不是洪水猛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内就流行一种说法,不管是猪羊牛还是鸡鸭,好像喂饲料就是不健康的表现,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误区,他们不知道饲料是由玉米和豆粕做的吗?而牛的主要饲料,其实就是干的牧草?
    张向北很想告诉老板,事实上,现在全世界最受欢迎的两种牛肉,不管是日本的神户和牛,还是澳洲和牛,他们都是圈养的,而且是饲料和干草喂养的,还喂食啤酒和葡萄酒呢。
    张向北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要是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是不合时宜的。
    和老齐、阿华告别,三个人开车去了海城,张向北和向南,几次来海南,都是直接去的三亚,从三亚就回杭城了,向南还没有来过海城,张向北也就上次和小武来的时候,在海城住过两个晚上,不过都是早出晚归。
    那次来海城,他们住在明光海航酒店,酒店很不错,不过周围的环境破破烂烂的,离市中心也远,两个人洗完澡走出去,周围就没有什么好逛的,还是回去了酒店楼上的行政酒廊里喝茶上网。
    这一次,张向北说什么也不要住明光海航了,包天斌说,那希尔顿酒店行不行?
    “离市区远不远?我们就想住在市区里,不用开车就可以出去逛的。”张向北说。
    “对了,包总,望海楼还有没有?”向南问。
    “你是说以前那个,还是现在的望海国际广场?”包天斌问。
    向南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以前的吧。”
    “没有了,已经拆掉了,那个地方,现在是望海国际购物中心,海城最好的百货商店,酒店已经没有了,现在的望海楼,只是边上一家吃饭的酒店,规模很小。”
    包天斌说,向南失望地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曾听人说过,望海楼是张晨设计的,据说当时还引起了轰动,就很想去看看。
    包天斌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和张向北说:“海城的五星级酒店,除了明光海航,离市区都远,不是在海甸岛,就是在西海岸。”
    “不一定要五星级酒店,干净一点就可以。”张向北说,“我们没有那么讲究。”
    “那就去新奥斯罗克酒店,就在明珠广场后面,我说的望海国际广场的边上,那家酒店,大堂小了点,房间里面还不错。”
    “好啊,那就定这家酒店。”包天斌说完,张向北还没有说,向南就叫道。
    包天斌马上就在新奥斯罗克酒店,给他们定了一间行政套房。
    新奥斯罗克酒店就在望海国际广场边上的一条斜坡上去,前面是dc电脑城,左边就是明珠广场后面的停车场,酒店的停车场很小,下了车走进酒店大堂,大堂也很小,不过,看上去很干净。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在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包天斌要送他们上楼,张向北拦住了他,和他说,你回去吧,也去陪老婆孩子吃吃饭,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先休息一下,起来再出去吃一点。
    包天斌说好,边上望海国际楼上有很多吃的,对面龙泉酒店的椰子鸡也不错,要是吃辣的话,后面大英路有不几家的火锅店,要是想吃海鲜烧烤的话,从这里出去海秀路左转,走过去不远,鑫源温泉酒店边上,有一条街都是烧烤……
    包天斌不停地说着,张向北笑了,赶他:“你快走吧,要是连吃的都找不到,我们饿死活该。”
    包天斌大笑。
    张向北送包天斌出去,包天斌把车钥匙给张向北,张向北说,还是你开走,我们又不开车,起来了就在附近逛逛。
    两个人约好,第二天上午九点,包天斌来这里接他们,然后一起去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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