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舒爽、明月如眉。
    丘也推开车厢门,探头向外望去,一张憨厚黝黑的脸正巧回头盯着自己,精神高度紧张的丘也被吓了一跳,心中连续问候了几遍乔樵夫家人。
    这乔樵夫果然也是一个高手,人虽一直就坐在车厢外,丘也竟是感觉不到半点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丘公子,你醒来了。苌狸姑娘刚才见你睡得香甜,便不让人打扰你。此刻他们应该都在驿楼用膳。”乔樵夫一笑便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配上那淳朴黝黑的脸庞,很难让人联想到此人也是蜀王座下的高手。
    “此刻不知道是该称呼你为乔大哥还是乔大人,亦或是其它什么称呼?”丘也说话间已抬脚跳下马车,举目环顾,目前所处位置应该是一处官府驿馆,驿馆四周站满了警戒的白袍士,除此之外自己所处马车周围还多了十几个身着锦缎绣衣,头戴宽沿圆帽的黑袍骑士,这些黑袍骑士人人配有短刀长剑,刀剑交错于腰间,与那些令行禁止、整齐化一的白袍士不同,这些锦缎绣衣的黑袍骑士往那一站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小兄弟,你可知先秦的荣夷公?”黑胖子吴宝应该也是一直守在马车附近,丘也才刚下车,吴宝便已出现,“你眼前这位乔宗参、乔大人的父亲可是被称作我蜀中的“荣夷公”一般的大人物,是蜀王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啊!他手下的“绣衣直指”更是惹不得的,可以不经审讯直接定百官、诸将生死,你说是不是厉害得紧?”
    荣夷公可以说是天下谍子的始祖,据史书记载,先秦穆王在位期间,重用大奸臣荣夷公,实行“专利”政策,垄断山林湖泽,平民不得上山下河谋生。但是穆王又怕百姓背后戳他脊梁骨,于是就请来了藩属国燕国的巫师,由荣夷公统领负责监视百姓,听到有人议论他,就杀谁,一时之间,都城的百姓人人自危,当时在穆王和荣夷公的酷政下还出了一个千古流传的名词,“道路以目”,大概意思就是百姓们对面相逢,只敢用眼神传达怨愤。
    吴宝话语间对乔宗参极尽嘲讽之意,“小兄弟,你可要小心些表面对憨憨傻傻,时常对你笑脸相迎之人,这些人心思龌蹉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翻脸啊。尤其是这荣夷公的大公子,如今也在“绣衣直指”任职,最擅长的就是出卖兄弟。”
    “吴大人,你这就有失偏颇了,你我具是为蜀王做事,应当多亲多近才是。至于当年令兄之事,我们只是秉公执法,并没有特别针对某人之意。”被吴宝如此揶揄嘲讽乔宗参丝毫不着恼,仍是笑脸相迎,将自己与这吴宝恩怨,只是一句话便解释清楚,说与身旁的丘也所知。
    “跟你多亲多近我是不敢的,嫌自己命长不成?”吴宝不再与乔宗参纠缠这嘴皮子功夫,对着丘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同向着驿馆内走去。乔宗参望着吴宝的背影笑容越盛,也不甘落后,紧赶两步追上二人,与其并肩而行。十几个刀剑错的黑袍锦缎的“绣衣直指”自动分做两排跟在乔宗参身后一同向屋内走去。
    刚才丘也只顾着观察周围环境,没有仔细瞧这驿馆,如今一路行来才发现,这驿馆端是不小。驿馆四周围有高墙,入口有门楼,院内有房屋数间,可供驿丞、驿夫居住,正前一个二层小楼,外观雄伟应是供行路使者居住,整个驿馆绿树成荫,景观亦不错。门楼、驿楼、厅堂、回廊、轩、围墙一应俱全。丘也心下感慨,这巴蜀的驿馆着实要比北武州的驿馆奢华许多。
    驿楼厅堂之内,苌狸脸色略显苍白,正坐独自在餐桌之前,桌上摆满了吃食,苌狸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夹上一块吃食送入口中,眼见丘也等人步入堂中,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丘也见苌狸无恙心下大定,至于理不理睬自己其实丘也倒也不太在意,想办法哄好便是。那双手叉腰立在苌狸身侧有如门神一般大土拨鼠,眼见丘也进来,豆大的眼见滴溜溜转了几圈,算是打过招呼,毕竟此刻正在当值,总不好擅离岗位。
    杨士奇闭目养神,斜靠在椅背上轻摇着手中折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丘也等人也是视而不见。一个驿丞模样的中年男子半躬着身,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这驿丞虽不知杨士奇底细,但见这人连统领百余白袍士的吴宝都放在在眼里,心想杨士奇来头必然不会小了,所以小心伺候着总不会有错的。
    正在杨士奇身旁小心伺候的驿丞,一见见丘也、吴宝两人步入堂内,便笑容满面的小跑着迎了上来。只是行了不到两步,就见到两人身后一同行来的乔宗参以及十余名“绣衣直指”,哪怕刚才已经见过这个乔宗参,此刻再见驿丞仍是心中胆怯,笑容却更盛,连滚带爬的迎了上去,来到三人面前,先跟两人身后的乔宗参行了大礼,打过招呼,才转身与吴宝和丘也两人见礼。
    吴宝心知这驿丞实在是惧怕“绣衣直指”甚于猛虎,才会有此反应,也未责备驿丞,只是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丘也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深深感慨这“绣衣直指”的“威风八面”,这些人平时得有多么的飞扬跋扈、横行无忌才会令一个没有犯错的驿丞仅是见礼都惧怕至此。
    乔宗参这人长得一脸憨厚,见谁都满脸笑容,此刻更是毫无架子的牵过了驿丞的手,与之执手而行。若不是“绣衣直指”的身份,驿丞定会感激涕零,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毫无架子的性情中人。
    只是眼前与自己执手而行的可是个“绣衣直指”的指挥使,堂堂指挥使对自己一个小小驿丞如此礼遇,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时日无多了?这驿丞越想越怕,竟是连步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迈了,最后双腿一软就要给身旁的乔宗参跪下,想着乞求对方放过自己家人。
    正在驿丞将跪要跪之时,一名白袍士校尉推门而入,急匆匆越过乔宗参和驿丞等人,来到吴宝身侧附耳低语。丘也只见吴宝神色变了数变,后者听完那白袍校尉汇报,扭头看向身后的中年驿丞,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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