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原来还是有朋友的啊,我一直以为先生就只有一个人的。”
    “不过叶凝双是谁?”
    “难道先生已经是有家眷的存在嘛?”
    银茶这就非常好奇,她躲在小竹篓子里面偷偷的听着,这银色毛茸茸的耳朵已经是竖起来了。
    显然她现在不口渴,仔细听自己先生说话的感觉更是津津有味。
    而小狐狸本就聪明的很,落在银茶这样的特殊小白狐上更是这样。
    即便平时没有说什么,但是银茶自认为对于李玄舟的了解还是很深的,心中随后也是给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猜测,“这位陈大哥或许是想多,先生不可能有家眷还到处跑的,更不说这个叫做叶凝双的女孩还是都疆仙岛的人。”
    银茶果然聪明,她的猜测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果然小狐狸还是通人性。
    再听见她心中悠哉悠哉的念叨声响,“都疆仙岛虽然我没有见到过,但以前也是偶然之间听说过,他们似乎是有些厉害的,都是一些传说中存在的什么神祇仙人之类的,他们肯定是境界比较高的,即便先生也很厉害,但似乎完全不像是都疆仙岛人会有的那种气势,在先生的身上修为好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反倒是他本身。”
    与银茶的感知中,李玄舟和寻常的修士截然不同。
    其他的修士开口闭口就是自己的修为到底如何,今儿又是吃了什么丹药,明儿要如何如何,好像他们的人生除了修为这一条路之外就没有其他,要是将修为从他们的身上直接剥离,怕是他们会立刻陷入到一种自我了断的状态。
    李玄舟则是不一样,银茶就是觉得自家先生有修为和没有修为是一样一样的,再怎么厉害的一个人走路也是靠双腿的,再怎么厉害的一个人每日还是要吃两餐的,更不说这样道行的一个人还能在如此荒芜的大唐镇遇到故友。
    别人老友都是什么厉害的道人,结果自己先生的故友则是一个看起来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老男人。
    “正因如此,先生给我的感觉才是如此好啊,修为之于先生不过就是些添头,多一些可以,少一些也行,不知道先生是怎样才会有这样心境,让本狐看起来舒坦的很。”银茶肯定是站在李玄舟这边的,现在更是帮着自己先生说话,转了转身子,她脑海中又开始琢磨有关于都疆仙岛的一些事情,碧蓝的眼眸中也是出现了一些的期盼。
    提到都疆仙岛,这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一个势力。
    不说是小银茶,就是李玄舟他也对于都疆仙岛非常不了解,唯一知晓的途径就是通过他人的言行表述而已。
    每个人的眼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都疆仙岛。
    凡人对于都疆仙岛的感觉不强烈,都疆仙岛再怎么厉害也和他们没多少关系,更不说凡人们觉得自家城池的官府才是最凶的,这群披着羊皮的狼很多时候说发飙就发飙,更是完全没有那种仁道在心中,所以百姓们觉得谈论什么都疆仙岛都是没有意义的,要是有人能够让官府彻底的摆正态度,真的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那就好了呀。
    对于一些修士们来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深深知道都疆仙岛的厉害之处,都疆仙岛就是他们此生最高的归宿,说什么大道飞升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每个修士要是以所谓的飞升为目的,早就全部死光了,资源丹药就这么一些,哪里能全部供给给自己,所以从理论上就是做不到的事,弄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以后有都疆仙岛这样的大靠山才是最好的,真的要说有机会能够进入到都疆仙岛中,这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一种事情,是大荣耀。
    于门派掌门而言,他们对于都疆仙岛的了解就会更多一些,他们知道都疆仙岛不是表面上这样看起来的和善,实际凶残的很,暗地里也是掌控了不少凡人的命脉,所以他们对于都疆仙岛表面上都是非常奉承的,有那么一种鞍前马后的感觉在,实际真的要说都疆仙岛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阳奉阴违,偷偷的从都疆仙岛的身上刮下来一些肉汤,这些肉汤才是他们能够慢慢增加修为,慢慢增加门派势力的主要方法,有趣的很。
    而对于李玄舟师祖李白药这样的存在,都疆仙岛就是一条发疯的狗,这一条狗要是不直接杀了,肯定是后患无穷,他们和其他的几个有头有脸的门派几乎垄断了整个都疆南岸的丹药供给,整个修士命运都是握在这群人的手中,他们哪天高兴,他们可以找到一个从来没有修为的寻常百姓,利用丹药的堆积使其摇身一变成为高傲修士,他们哪天不开心,则是可以让兢兢业业修炼的穷苦修士打入死牢,让其不管如何的努力都埋没在世道的角落。所有的资源都是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肆意妄为,好似这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狗。
    当然对于银茶而言,她想的就简单很多,她对于都疆仙岛是有些小小期盼的,现在只是听起来别人偶然之间提起来三言两语,这就在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去都疆仙岛看看,就当是郊游一样,至少看看传说中都疆仙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种存在,是不是这里面所有人都踩在银茶花中,是不是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面皮都不带有颤抖的。
    “所以先生到底有家眷嘛!”小银茶很感兴趣。
    陈单午问出来这个问题后,李玄舟并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是平凡的笑着摇头道:“我与她阴差阳错中萍水相逢,在江舟城的事情过去后,我们也是数年没有见面,不说是和陈大哥说的生米煮成熟饭,就是简单的亲朋关系都没有,于这一点上陈大哥是不要调侃玄舟,事情已经是过去,那便是过去了。”
    李玄舟对于叶凝双有什么情感吗?
    两个字肯定的回答,那就是没有。
    不管是月老在暗中作祟导致的,或者自己师祖耳熟目染的宣扬都疆仙岛的邪恶,李玄舟不觉得自己此生会和都疆仙岛有什么关系,更是不可能会和都疆仙岛的天之娇女有任何感情上的联系,叶凝双若是矫情到需要他一个乞怜人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怕是叶凝双就不是都疆仙岛的名门之后,如此她就不可能获得都疆仙岛如此多栽培了。
    “所以当年是我自己吓自己了?”陈单午听后也是哈哈大笑。
    他没有将这种东西往心里面去,现在看见李玄舟这就是越看越开心,真的不容易啊,能够在远离江舟城这么远的地方还能遇到故人,并且一眨眼这小娃娃都长得这么大了,那个时候估摸着也就是十三四岁左右,现在都是已经是成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年轻人,而自己也是从之前的差役到现在大唐镇的一个小杂役,日子过得还是快啊。
    “或许是这样的。”李玄舟则是笑着说道。
    “哈哈。”
    “那么石头呢?”
    “石头怎么样了?他没有和你一起离开青雨门的吗?”陈单午好奇的问道。
    他印象中万石岗对青雨门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更是发自内心的说自己师傅不管自己,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的,所以既然现在李玄舟离开了青雨门,那么没有道理万石岗还在青雨门之中的,既然没道理在青雨门中继续修炼,就这两个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两个人应当是一同离开才是,一同离开的情况下,两个人肯定是一起远行的。
    “万师兄早些年就已经是离开青雨门了。”李玄舟说道。
    “啊?早些年就走了啊。”陈单午惊讶。
    “是的,说起来也是有些不一样感觉,当年我一人来到青雨门时,青雨门就只有万师兄和青茗小师妹二人。”
    “当时青茗小师妹还是在修炼之中,随后青茗则是喜欢药经。”
    “药经则是一门非常大的学问,在青雨门中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将药经融会贯通的。”
    “既然如此,青茗就要前往药师谷中修炼,往后万师兄便是找了一个马车保护青茗前往药师谷去了。”
    李玄舟笑着说道。
    事情说起来就是昨天,不过再想想都已经这么多年。
    陈单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事情可就真的是超过了他的想象,看来自己离开江舟城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接着陈单午就立刻给出来了一个猜想,是比较确定的对着李玄舟问道:“所以玄舟你这一次是要前往药师谷找青茗的吗?”
    “陈大哥说的正是。”李玄舟回答道。
    “……”
    “官府办事,生人退散。”
    而就在二人的交谈中,外面来了一行人马,一行大概是有二十人左右,为首的一个人是穿着衙役服装的,喊出来这一句话的正是他,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但这八个字足以能够让一般好事之徒避而远之。
    而在这个衙役的身后还有十几个人,他们则是普通百姓的装束。
    落在一行人最中心的位置则是有一辆囚车,囚车里面关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看样子这个男人是要前往面前的大唐监狱的,现在烈日焦灼的很,若不是旁边随行的人还时不时的舀水往囚车里面泼洒,这男人怕是要被活生生的直接烤死。
    不过就算是有水朝着这男人的身上泼过去,但这男人看起来也是落魄的很,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比落水狗都不如。
    李玄舟和陈单午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对方。
    银茶则是惊讶的很,“哇,这就是有资格能够进入到大唐监狱的囚犯吗?真的是长见识了,看起来也是一个正常人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而能够进入到大唐监狱里面的囚犯,这就只有一个差役看守的吗?他不害怕的么?”
    银茶觉得能够进入到大唐监狱的囚犯都是有点东西的,至少这样的人应当是很凶残的才是,所以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个差役来看守,随行的人更是如同这个囚犯的家眷一般,事情可就是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充满了各种古怪。
    陈单午则是压低了身躯,整个人是趴在了面前摆着茶壶的桌子上,侧着头对着李玄舟小声的说道:“玄舟,他们就是要前往大唐监狱的人。”
    “就只有一个守卫呀?”
    “是的,一个守卫就足够了,大唐监狱名声在外,厉害的很,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和大唐监狱做对的,有一个引路的囚犯就足够了,这就像是黑白无常一样,谁敢和黑白无常正面为敌,它们背后可是地府的诶。”陈单午快速的说道。
    “旁边的那些人是什么呀?”
    “他们是这囚犯的家属,是陪同这个囚犯过来的,也是差役要求的,同行的是十八个人,九男九女,是有规矩存在的,他们是要保证囚犯在抵达大唐监狱之前不能死亡,否则他们要受到连带责任的。”陈单午再快速的回答。
    “那岂不就是很作孽啦?”
    “可不是么?能够进入到大唐监狱的存在,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沦落到今儿这种地步,而大唐监狱这种地儿真的就是有进无出的,所有在这里面的囚犯,最好的都要关一辈子,最差的则是送进入就被直接咔嚓。”陈单午说着也是有些感慨,“说句实在的,要是我刚刚走马上任江舟城差役时就有人带我看大唐监狱,我肯定是不敢成为城主的走狗,但现在还是要有很多官府的人觉得自己能够脱身,可笑的很。”
    “哇,厉害厉害,可他们为什么要停下来?不走了啊!”
    一行车马停在了大唐镇的镇口,差役正在和旁边的什么人小声的交谈着什么,车队则是暂时的停下来,现在车队中的这个男人趴在囚牢里面被烈日烧灼,旁边的家眷抿着嘴漫不经心的泼洒着水,他们真的就是煎熬的很了。
    “他们在商量今天能不能进入大唐监狱中的,不是他们来了就可以进入的,大唐监狱不同于其他的地方,来到这里之后是要在外面等待的,如果收到血鸽传书之后才可以进入,否则就只能和他们一样暂时在大唐镇里面等候。”
    血鸽是一种小的鸟类,不过就是巴掌大小,速度极快,大唐监狱如果准备好收容了,便是会排出血鸽送通行证来,到时候差役才可以带着通行证靠近大唐监狱,否则要是有人有胆子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靠近大唐监狱,后事都没有机会安排的。
    “那么……呜呜呜!”
    “啊?”陈单午还没有回过神来。
    李玄舟微笑着面庞看着他,一只手也是直接塞到了竹篓子里面,是直接捂住银茶的嘴巴,感情陈单午都没有意识到刚刚问问题的人不是自己,是这小竹篓子里面的小白狐,还能够对答如流的给出来回答,让李玄舟哭笑不得。
    “再说话我就让你和他一样。”李玄舟小声的威胁了一句。
    “小狐不敢,先生我错了!”银茶赶忙是咕噜了一声。
    这也怨不得她,实在是因为没有看见过这种类似的情况,第一次看见也就算了,旁边还有一个完全的解说,这要是不问出来这种问题,心中就是猫爪子挠的一样,痒得很。
    而在陈单午迷茫的眼神中,李玄舟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或许这也是一种震慑或者折磨,毕竟对于这些囚犯而言,他们一定是觉得自己生命充满了光芒,周遭的人都是各种的奉承自己的,但是真的要说自己落难了之后,这些人的眼中哪里还有什么称赞,哪里还有什么尊敬呢?完全就是不得已被逼的跟过来,否则一个送行的人都不会有的。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打击,让他们可以非常清楚看见原来自己不过就是自己而已。”
    “我觉得也是这样的。”
    陈单午情不自禁的点头,他果真没有察觉到刚刚稚嫩的小女童声响是来自于银茶的。
    他现在看着囚牢中好似一条死狗的囚犯,真的就是感慨的很,缓缓说道:“前一阵子他肯定还是风光一时的存在,聚酯阔绰,今儿想活命都是要靠身边的人,只能在囚牢底部舔水喝,完全没有了那种尊严,这怕是比杀了他们都要更加残酷的一种刑罚,是从灵魂上直接给予他摧残,真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再一摇头,道:“也是,这世道除了自己之外,谁又会真的在乎自己呢,不要将自己看的多么的重要,更不要欺凌弱小,否则有朝一日落得如此下场,旁边连一个真心为自己哭泣的人都没有,这一辈子活得还有什么意义呢?”
    囚牢旁边的人已经是受够了这种天气。
    他们是巴不得囚牢中的人赶快送入到大唐监狱里面,只有这样他们才解脱,现在看着囚牢内哼哧哼哧给自己求水喝的囚犯,只能是嫌弃的拿来最为廉价的葫芦瓢,舀了半瓢水直接泼在这个姑且还能勉强称作为人的身上,又是嫌弃又是怕他死亡的,外加旁边镇子里面的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随性的九男九女真的就是无比煎熬,眼前这个家伙就算是死到临头还要旁边人帮助他受苦。
    恶心,真的就是多么恶心的一条生命啊!
    “引以为戒吧,都是成年人,不要将恐惧当成了忏悔,这一条路走上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陈单午说道。
    再就不去看这个囚犯,是重新看这面前的年轻人,言语中也是出现了一些笑容,道:“我就说之前掌柜的怎么让我过来指路,原来是玄舟你要去药师谷的,不过掌柜应该也和你说过了吧,药师谷真的就是遥远的很,你想要一个人过去药师谷,怕是有些困难的啊,我建议你这边还是准备一匹马,有了快马之后就可以更加安全的去的。”
    “这个不着急。”李玄舟则是笑着摇头,接着问道,“陈大哥你的兄弟呢?”
    陈单午原本身后有一个魁梧大汉的,大汉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是陈单午一直都是为了自己的弟弟着想,不过现在两个人说话已经是很久了,这都没有看见这个弟弟出现,不知道这样的存在去什么地方了,至少出来见面一番,李玄舟也是要对着对方打声招呼的。
    “他啊。”陈单午则是一笑,“死了。”
    李玄舟顿时哑然,再立刻说道:“抱歉!”
    “哈哈没事的,他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那是一段不好走的路,我一个人走的都是惊心动魄的,他则是充满了各种委屈,是想要重新回到江舟城里面过生活的,结果路过一个桥梁的时候,他生气的直接跳入到了桥梁下,桥梁很高,下面除了一层薄薄的小溪之外,就没有任何的水流,这就落桥而死了,所以死了也好啊,死了就解脱。”
    陈单午笑着笑着眼眶又是红了,他时不时的挠头,又时不时的对着李玄舟笑着,又是尴尬,又是笑容,各种情绪复杂的出现在他焦黑的脸上,烈日当头,阳光和阴影落在他的身躯上,他一边脸是笑着的,一边脸则是哭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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