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我建议现在立刻收回停留在各大主城的药师,这里的各大主城指的则是内部并没有任何修士存在的城池,而即便内部有修士存在,只要修士本身的修为没有抵达人枢,这是不建议继续留在城池中,否则他们有很大的概率被杀害。”李玄舟正在和濡长老交谈。
    濡长老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们正有此意,但我们此时无法坐视不管,真的要说让所有的药师全部从城池里面撤离,这对于城池而言将会是一种相当大的打击,届时失去药师谷支援的城池将会陷入到六神无主的境界,这却也不是我们药师谷自卖自夸,我们的确是有能够让人心神安宁的境界,即便现在看起来有些名过其实,实际则是我们多年耕耘最后得到的结果。”
    药师谷要不要离开这些城池?要,因为人串子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它下一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又会在什么时候一夜之间兵不血刃的毁灭整个一座城,河流似乎是关键的存在,是能够让人串子桥悄无声息运转的重要途径。
    药师谷能不能离开这些城池?不能,药师谷一旦走了,名誉上会受到严厉的打击,很容易就会成为众人眼中坐视不管的势力。另外药师谷能够维持民心的稳定,一个城池中有这样的老药师存在,这对于百姓们来说是值得托付的。
    “所以晚辈这有一个小小的不得已办法。”李玄舟看着濡长老错愕模样,“有没有一种可能将百姓们汇集在一起?”
    药师谷周遭的地图他已经是详细的查阅过,现在百姓们就像是分散在棋盘上的棋子,什么地方都能看见有主城的存在,要说这些主城在平时是关键的枢纽,落在这种人串子的袭击中,这就会大大的分散药师谷的力量,更是让人串子有可乘之机,所以若是能够瞬间将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这样整体管理起来也会更加的方便,同时也更加容易防御。
    即便被团灭的风险依旧存在,却总好过于逐一被击破。
    “可行。”濡长老苦笑,“却又不可行。”
    “是因为势力交错吗?”李玄舟问。
    “是的。”
    濡长老只能是点头。
    百姓们肯定是愿意的,相较于这种被迫的呆在城池中,只要将鑫城被覆灭的消息告诉这些百姓,百姓们会很快的收拾行囊,全都开始朝着新的聚集地前进,当年江舟城那么恶劣的情况下,难民们都能走这么远,更不说现在天气还没有转入到严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窗口期,别等到严寒的时候再去做这种选择,到时候就会白白增加很多的死伤。
    但是势力们愿意吗?
    悬。
    当年江舟城附近是有三个城池的,这三个城池还都是藏剑山庄的城池,如此情况下彼此也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落在现在药师谷周遭的情况,势力更是错综复杂,都说群龙不能无首,但又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有一个真正厉害的角色能够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有一个新的势力主存在,否则彼此暗流涌动,到时候利益争夺怕是更加残酷。
    从外患的这种情况怕是又要增加内患。
    李玄舟便是不在这件事情上说什么,这种节骨眼上必须要有一个公认厉害的存在出现,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李玄舟这样的一个无名之辈,这是绝对不会让人信服的,起码应当是都疆仙岛或者胡月门这样的山门站出来统筹,否则这些人内乱起来可是一把好手。
    他都能够看清楚的事情,想来濡长老应当也是可以看清楚的。
    李玄舟再就问道:“还不知现在有没有那人的消息?”
    “李道长说的可是这瘟疫的始作俑者?”濡长老沉吟。
    “正是他。”
    李玄舟之前和青茗说过一些计划,他不知道这些长老有没有听进去,主要就是从瘟疫起源地,还有药师谷彩烟谷进行调查,理论上应当是可以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实不相瞒。”
    濡长老面色变了变,他看向了热闹无比的议事厅,眼神则是示意李玄舟跟着他走,李玄舟也是照做,跟随着濡长老一同来到了一个暗房,这暗房就在议事厅的另外一旁,专门用来详细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原本李玄舟接触不到,但现在他可以获得药师谷的信任。
    桌子上则是放着一个名册,名册中有三个名字。
    “这是失踪的三个药师。”
    濡长老捏着鼻梁,眉头有些苦涩,在李玄舟翻开这名册详细查看的时候,他也是在旁边补充道,“我们作为药师,自然也知道炼药的厉害,其中药经和丹经本质上也都是往好的方面走,但唯有毒经是我们不得不去学习,又不得不害怕的一种东西。”
    “凡人只是知道药经、毒经、丹经,这是并称为药师谷的三大文献,但在我们药师谷真正的老前辈眼前,实际是药经和丹经,药经丹经是合二为一的,学会了药经之后,就完全可以学会丹经,毒经不过就是锦上添花,可学可不学的存在,毒理和毒经截然不同。”
    “那为何要学习毒经?”李玄舟疑惑的问道。
    “因为惧怕。”濡长老不藏匿了。
    “惧怕?”李玄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说法,这和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是的,我们药师谷起源于废土,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我们知道人发起疯来比任何东西都可怕,所以我们不得不去自保,但我们又不是修士,我们该如何自保?”濡长老叹气,再去看着李玄舟,“在李道长眼中,我们还算是勉强值得尊敬和信任,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我们不过就是一些江湖骗子而已,而如果只是骗子也就算了,他们不会如何的针对我们。可如果有人将我们当成了来钱的工具,我们该怎么办?”
    李玄舟有些明白濡长老的意思了。
    濡长老则是继续说着:“药师谷史上也是发生过几件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当时各种机缘巧合我们才能够勉强活下来,现在药师谷已经是沦为了牟利的工具,您可能不知道有些大能对于钱财的贪婪到底到什么程度,连我们这种救治百姓的势力都要从中榨取钱财,更是让我们与他们合作,让百姓们惧怕生病、惧怕医师,从中控制百姓的思绪。”
    “所以这几件事情是让我们药师谷明白了一些东西,药师谷自此开始研究毒经,毒经……是为了防御而来,而单纯的防御没有用处,必须要用一种能够杀人的武器,且这种武器还要让修士忌惮,是一种战略上的存在,我们不去欺负别人,但别人也不要想着欺负我们!”
    “同时我们药师谷内部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派系依旧心存善念,觉得这天下纷扰不过就是知识不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仁慈来束缚人内心的邪念。另外一个派系则是认为人心本恶,他们本身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自己的邪念,我们就要强悍到让他们仰望震惊,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犯事,才能让这个世道更加的稳定。”
    李玄舟其实不知道自己遇见过的人就有两个派系的一些人物。
    青茗和阿雅婆婆是心存善念这一派的,钟代辰师徒三人则是另外一个派系的。
    “不过不管哪个派系,我们真的在治病救人上是没有任何马虎的,不过就是出发点不同而已,真的要去辩论谁对谁错,这是一年都没有办法得到结果的,天地本就阴阳,太极更是如此,有好就有坏,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东西。”
    “回到我们药师谷说的事情上,毒经成为了很多药师穷极一生学习的存在,但您也是知道的,有些东西时间久了就会变味了,原本毒经只是用来被动防御的,未曾想过主动出击,最后呢?毒经还是走出了我们药师谷吗,会用毒的人必定是高手,会将毒用在人身上的,必定是内心坚定之徒。”
    “人多,必有极端。”
    “极端之人,会想着毁灭一切,重新再来。”
    “或许他就是这样想的。”
    “世道中,大多引起死亡的不是什么天灾,最多的则是人祸,商人不正当的牟利在内,百姓们互相的算计在内,官们内斗更是其中,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世道已经是到了那种无可救药的程度,将毒经发扬光大或许就能将这一切重新洗白。”
    李玄舟听后默默的补充了一句,道:“但如果只是毒经是做不到他想象中的完美世界。”
    “是的。”濡长老愣了一下,知道瞒不过李玄舟,这才说道,“所以他又去学习了彩烟谷的术法,是将两种术法合二为一,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局面,您这可以稍微的思考一下什么是人串子,或者人串子它真的是坏的十恶不赦吗?”
    李玄舟沉默。
    在外人眼中,人串子杀人,所以它穷凶极恶。
    但在人串子内部而言呢?
    人串子是什么?一千一万十万的百姓联合在一起,他们没有异心,全都放心的将自己的背后教给后面的人,且人串子杀人也不是什么虐杀,短暂的恐惧之后迎来的就是永生。
    都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是为何?本质世间万物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自私,自私是一种人性中生来就有的东西,类似的事情不只是人的身上有,其他万事万物都有,这世道本来就是内卷极其严重的,只有杀死自己的同胞,自己才能在狭小的世道中多喝一碗粥,共存?那得是在无限广阔的世界中才能存在的。
    桌子就这么大,能够上桌的人就这么多,如果不指望扩大桌子,单纯的劝诱百姓们善良,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行为,而天就这么大,怎么扩大天?
    凡人自然渺小,渺小的凡人却又不可避免的陷入到各种争夺之中,十两银子能够活下来,这不行,一定要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还不够,这要一百两金子,一百两金子能够维持子孙安然无忧,够吗?还不够,名誉、权利等接踵而至,一声都在自私与贪婪中拼搏,自我感动之中更是留下来两行浑浊的老泪,美其名曰奋斗者的一生,要给予百姓们更多的福报。
    那么如果给百姓们选择的机会,是选择继续生活在这种充满压迫的世道中,还是选择加入人串子彻底的回归到心智上的彻底平等呢?
    这回答怕是有些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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