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班里的赵冬?”等在天台的傅兴觉几人见赵冬迟迟没反应,不得不主动上前满足下好奇心,“和小叔不清不楚的赵明秀的儿子?”
    “有家教没啊,这么编排自家长辈,怎么叫不清不楚啊……”勉强喘匀气的赵冬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起身拍着身上灰尘,嘴里很是不客气,却在回身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有瞬间的晃神,却也只是一瞬,“……傅兴觉?”
    “你家教好,你妈会去勾引人家爸?”
    赵冬闻言,眼中却是一寒,循声望去,是站在傅兴觉后面的一个眼镜,论长相也算斯文,只可惜嘴巴太臭。赵冬弱点不少,软肋无数,但能让他拼命的逆鳞,却只有赵明秀一个。你可以骂他打他,却不能辱及赵明秀一字,否则他绝对跟你急眼。
    很明显这眼镜是活够了,傅兴觉严程几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就传来一声惨叫,定睛看去,也不知赵冬是怎么办到的,正骑在高他一个头的眼镜身上,对着眼睛鼻子死命下黑手,才几息功夫,眼镜脸上横着竖着已经淌了好些血。
    “有能耐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打得有些手疼的赵冬掰着人家脑袋,笑吟吟地要求。
    多嘴一句只为讨好傅兴觉,却没想到会惹到这么个煞星的眼镜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儿被揍得晕头晕脑,哪还有力气说话?嘴里呜呜哇哇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估计是在喊疼。
    “听不清楚,看来是牙口有问题。”说着,对着眼镜的嘴又是一拳,力道大得估计敲下两颗牙不成问题。那被揍的眼镜更疼了,呜呜哇哇的,竟是哭了起来。
    这五六个孩子别看平日在学校一副了不得的样子,老师哄着同学捧着,可到底不过十三四岁。出身好的如傅兴觉是滨江甚至国内都首屈一指的官宦家族子弟,出身差些的也身家清白,家境优渥,长辈亲人都会把太过黑暗或暴力的东西隔绝在他们视线之外。加上一中校规森严,管理得力,乖乖仔们连校外混混都没见过。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血腥的画面,没一个不被震撼甚至惊住的。
    本是想几人一起给赵冬个下马威的,现在却成了赵冬吓唬他们。好在赵冬也不是多喜欢暴力的人,估计这人被揍得差不多了,也就收手起身,准备讲道理。前世最后几年混迹北方,被北方糙爷们儿带的也有些野蛮或者说血性,比起女人似的唧唧歪歪,他更偏好拳头说话。不过赵明秀是女人,还是江南的女人,她希望儿子斯斯文文,做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所以除非有人像这个眼镜似的自己找死,赵冬不介意装南方小男人的。
    “我不喜欢别人骂我妈。”这算是解释,揉了揉酸痛的手,用脚尖踢了踢脚边呻|吟着的那个,“放心他死不了,我有控制力到,鼻梁没断,最多断了两颗牙,脸肿上几天。”
    “……”总算找到人的顾辉钱慧月看着在滴血的可怜虫,齐齐打了个冷颤,觉得鼻子有点痛。
    “你们叫我来是有事情要说吧?我这边问题已经解决好了,咱们说正事儿吧。”看到门口两人的赵冬慢悠悠走过去,很是友善地询问。
    严程傅兴觉这俩带头的看着地上血人似的眼镜,面色青白交错,五颜六色,很是精彩,全不知道之前准备好的威逼利诱该如何开口……
    “天气这么热,在这儿说话也不方便,不如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到底傅兴觉年长些,便是面色不够自然,到底识时务,没一味倔强,“吴贤也得送医务室去看看。”
    赵冬弯弯嘴角,抬手示意对方先行。
    ☆、35、第章
    赵冬一直是个勤奋的好学生,会考进滨江斐惇大学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那时大学早不再是人们印象中纯净的象牙塔,作为进入职场的预备地,复杂的人际关系,错综的矛盾纠葛俨然成了大社会的缩影。
    傻乎乎只会读书的赵冬很入各科导师的眼,却因不够帅气不够时尚不够大方,在同学间人缘一般。若说初中高中他凭着一往无前的好成绩和还算热心的性格好歹聚集了些朋友在身边,那现在除了成绩什么都没有的他在班里百分之八十是大小二代,再不济也家境殷实的同学面前,除了被同情怜悯外,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几次班级出游因要去店里帮忙没有参与后,更是彻底成了透明人。
    第一学期结束,赵冬智育第一,可因没怎么参加学校活动,德育近乎垫底,综合排名后,他第一次没拿到奖学金。不同于高中时几百元的安慰,大学的奖学金可是以千为单位的,再加上各种国家级奖学金,只要够用功,学校黑幕不要太多,用功刻苦的学生靠奖学金读完大学不是玩笑。
    认识到错误的赵冬第二学期开始不再死读书,不管什么活动,只要能参加的他都要插一脚,为此还闹出了些笑话,比如看女工部组织的刺绣比赛加分多跑去报名成了唯一位男选手,并以出色技艺——虽然是十字绣,成为闻名斐惇的“绣郎”啊。因点心社的厨艺比赛奖品是老妈最近正想添置的智能电饭煲跑去比赛,结果参赛作品被评委们强烈要求多做点啊。因副班长答应他来社团帮忙就为他参选学生会干事拉票跑cosplay社团当了一周伪娘却因呆呆的样子赢得一票女粉丝啊……
    这种囧事做多后,赵冬神奇的以其天然呆萌性格获得了不少女性朋友的亲睐,大二时一反之前透明,人气大涨,然后以高得票率当选了文娱部的部长。
    毫无才艺的文娱部部长……
    那时,大三的傅兴觉也从学生会副主席变成主席,成了赵冬一行部长的领导。毫无交集的两人在组织几次活动后,也算是认识了。
    比之赵冬的平凡,傅兴觉就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容貌好,性格好,能力强,身边围绕着一批同样优秀的追随者,家世更是傲人:父亲是滨江党委书记,母亲是有名的外科医生,爷爷是军队高层,奶奶是国宝级画家,还有个滨江巨富的叔叔……
    这一切本该与他无关,可傅兴觉的恣意张扬,让他忍不住驻足凝眸,无法拥有,却无法阻止他艳羡,与傅兴觉的缤纷相比,他的人生似乎只有一片灰白。
    无心或是有意,他知道了对方越来越多的信息,只是倔强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让他没法像某些人般不管不顾地往前凑,而是选择继续安静的凝视。
    如果主角是一男一女,或许可以发散出个贫家女爱慕贵公子,各种神发展后终成眷属的校园童话。可惜,这里两个都是男的,即使赵冬对傅兴觉的种种关注很有些过火,可他坚持认为这只是追星族对偶像的八卦兴趣。自知两人差如云泥,远观满足下好奇心就是,并不准备近前。
    所以即便之后接触越来越多,一同吃饭一同出游——虽都是集体活动,可有心的话想混熟稔极是简单——可赵冬执拗地就是不愿上前。因此直到大四毕业各奔东西,两人也不过点头之交。
    再往后赵冬跑业务赚钱,傅兴觉读研读博进官场,直到赵冬离世,再没有过交集。
    想起前世在北方某城遇到嫁为人妇的社团学姐,曾不在意自我调笑,或许当年他根本就是暗恋傅会长,这些年还没成家不过是因为尚未忘记对方什么的,赵冬忽就忍不住想笑。
    “你妈和我叔的事儿你知不知道?”被对方笑得莫名奇妙的傅兴觉皱了皱眉,决定不浪费时间,直接说正事儿。
    “知道,不过我费劲巴拉拦了两个月,一点效果没有不说,反倒让他们因阶级友谊感情愈发坚固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管了,大不了他们结婚我回玉弄,反正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反省了下当着别人面YY人家的行为实在欠妥,赵冬眼睛一眯,却是临时换了策略,摆出副我也很不爽的表情。
    “啊?”严程傅兴觉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答案,不过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严程不希望父亲再婚,没道理对方会兴高采烈接受新爸不是?
    “要我说你们也没必要管,说句不好听的,人性本贱,棒打鸳鸯的人越多,指不定这俩就越觉得他们爱情坚贞伟大,比梁山伯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都不遑多让。与其费了大把力气给他们感情升温,倒不如冷眼看着,这俩都单身那么多年,待一块儿可有不少地方要磨合。等他们一起话头啊,你们就上去煽风点火,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再厚的感情也能吵薄了吵没了。要等不了那么久,觉得非闹腾下不成,那你们也别自己上,你们俩现在吃用都靠家里供给,翻花浪也不过仗的大人宠爱,能出什么花样?倒不如说动你们爷爷奶奶辈出手,再不济也得是伯父姑姑什么的,那才精彩有力……对了,你妈妈走了,你外婆家不还有人吗?让他们也来闹腾啊!要不是我妈和我外婆家早断了关系,我用得着孤军奋战嘛我……”
    “……”看着一副痛心疾首表情的赵冬,严程傅兴觉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顾辉钱慧月也如同看外星人般面色惊恐,怎么会有这种儿子啊!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出这些招数也是为了我妈好。”赵冬貌似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严叔叔的确很优秀,但并不适合我妈,他生意做得大,会常年不在家,我妈嫁过来岂不是跟守活寡一样?他家世太高,家里长辈没一个身份简单的,我妈一平民小百姓过来岂不是要当下人,谁都能欺一下压一下?他事业有成,正当壮年,就是自己没这意思,也多的是女人扑上来,他俩要真成了我妈岂不是随时面临着被小三小四小N逼宫篡位的危险?”见严程两人神色愈发诡异,赵冬摆正了面色,露出难得的正经表情,“我妈单身了十多年,可好歹过得顺风顺水,要是嫁了人反而一年老十岁,那还不如一直单着,我会赚钱养家,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口气不小,就不知道有几分真心。”沉默片刻,是严程带着不满的嗤笑。
    “自然是十分的真心,我给你提的那些主意都不是胡言,只要操作的好,别说我妈,以后不管哪个女人和你爸有牵连也保证有一个断一个。”赵冬也不生气,指尖描着可乐罐上的标签,笑得温软,“你家虽身家不凡,我家也衣食无忧,没必要高攀你们,得了傍款恶名,日子还不见得比现在舒服。严叔叔自然优秀,你自我感觉良好也是正常,可须知太过优秀反而不一定是良配。”
    “你……”本就说不上伶牙俐齿的严程被赵冬这么一堵,却是再没了辩辞。
    “我虽希望我妈妈找个老实本分的温柔男子,可她对严叔叔不死心,我做再多也是枉然。所以就拜托二位了,他们早些断开我也早些安心。”赵冬起身,眼神真挚的看着两人,言辞诚恳,只差没一鞠躬了。
    “现在怎么办?”木然看着三人离去,严程捏扁了易拉罐,无力地询问旁边的傅兴觉。
    “……去问问我爸妈吧,总感觉赵冬很难缠的样子。”傅兴觉挥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却被告知赵冬走前已经付完钱了。
    “赵冬,我让你去学校是为了打架吗!”离开小吃店,三人也没回学校,而是决定逃个彻底,回家睡觉。结果刚开门,就看到客厅里脸如锅底的赵明秀。
    原来赵冬揍完人后就和严程傅兴觉二人扬长而去了,是傅兴觉的另外两跟班把那眼镜送去的医务室。虽控制了力道,可牙断面肿又流了这么多血,医务室的两个小医生颇有些手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跟教导处汇报了情况。
    一番问询后,还不清楚赵冬会被傅兴觉如何定位的几人也没给他遮掩,于是刚上班没多久的赵明秀就接到了儿子班主任的电话。赶到学校看到被揍得鼻青脸肿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的那只,赵明秀只是不信,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暴力!
    但事实胜于雄辩,和对方父母扯了会儿皮,付了医疗费后,赵明秀憋着一肚子火回家堵那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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