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朋友”两字,他倒真是愧对于人。
    真正令萧初楼感慨的是,夏桀此人实在不像一个在深宫皇权倾轧下深谙心机的大王子,从他明知两人已经立场敌对还大喇喇地寄出这封信,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冒失举动就足见这一点了。
    “...后来的事想必你也猜到了,唐先生带我回到西楚,用秘术慢慢帮我记起了过往,还有我的身份、肩负的责任。那以后我一直处在矛盾之中,我从没想过与你作对,可是我是西楚皇子,而你是蜀川的王,其实我们原本可以和平相处,甚至合作,然而,你终究选择了东玄。”
    “也罢,如今说这些也不过是个笑话,还是谈谈眼下罢。我有一事不明,恕我直言,站在你蜀川的立场,东玄和西楚迟早是要一决雌雄的,你只需作壁上观,看两虎相争,以你之能就算笑到最后也未可知,为何定要为东玄出头趟这趟浑水?”
    “要知道三国战争最终结果,无论谁胜谁负,对于蜀川而言都不会比原状来得好。”
    实际上主动趟了这趟浑水的萧初楼斜着嘴角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如此,若非因为自己的秘密,而真正做蜀川一国之君,恐怕三国之间早就征伐不断风起云涌了,谁胜谁负倒还真尚未可知。
    不过如此一来,他和玄凌耀之间那种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也许就不会存在了....
    萧初楼抬头瞥一眼玄凌耀,却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相触,男人一愣立刻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他看着玄凌耀露出的耳朵尖那一点点不好意思的绯红,便忍不住心猿意马地想要上前撩拨一番....
    恰在此时,一旁被二人遗忘的常裴突然插声道:“王爷,不知是何人寄来此信?是敌还是友?”
    萧初楼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正欲回答,“朋友”两字到了嘴边却忽的哑口说不出了。
    .....是敌是友?
    片刻,他淡淡道:“一个认识的人。”
    常裴倒也是个明白人,“哦”了一声就不再追问。
    萧初楼垂头继续往后读。
    “...虽然现在说这些也许无济于事,不过我仍希望你能再考虑一番。先前偷袭蜀川乃是父皇一时糊涂,为此,我西楚愿意补偿蜀川,但是倘若东玄借题发挥咄咄逼人,西楚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萧初楼,但愿你我没有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那一日。这是第一次用夏桀的名字给你写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记住我真正的名字——楚轻桀。”
    短短几段话到此也就结束了。
    楚轻桀....看来,日后我们二人就是敌人了啊。
    萧初楼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又浏览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暗语之类的,便顺手将信递给了玄凌耀。
    哪知对方竟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面无表情道:“不必了,这是给你的,给我看作甚。”
    萧初楼当然看得出那人口气中的不悦——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敌人,却堂而皇之地、甚至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兼情人通信!
    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通敌卖国的大罪了!
    玄凌耀身为东玄的君王,没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已经足见耀帝陛下的涵养了。
    萧初楼无奈之余又觉得很委屈,这又不是我让他写的....
    若非了解夏桀的性子,换了一个人准是往深处想了——毕竟对方肯定知道耀帝就在这个军营里,突如其来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却是递到蜀川王手中,若是皇帝提出要知道信中内容,萧初楼又该当如何呢?
    拒绝的话,定然会引起耀帝的怀疑;但是反之,耀帝如果发现蜀川王竟然同西楚大王子如此熟稔.....
    ——后果可想而知。
    就因为短短一封信,无论如何处理都会引起君臣相疑,这招.....当真绝妙!
    不过萧王爷当然不会担心这个,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送这封信的人究竟是谁?
    勾心斗角说来曲曲折折,在萧王爷的脑筋里不过一转眼的事,不过他相信夏桀并没有这个意思,至于魇皇教主那个老怪物就不一定了,然而这险恶的目的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他们再如何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猜到这两位君与臣之间的真正的关系。
    虽然表面看来耀帝陛下是生气了,不过萧初楼也很明白,他是绝对信任自己的,与其说他在生气,倒不如说是....
    吃醋?
    萧初楼似笑非笑地将信收进怀里,眨眨眼道:“放心罢,本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一封信就勾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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