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萧初楼眯着眼睛歪在铺了虎皮垫的太师椅上,他的问话几乎和楚啸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是,萧初楼饶有兴味地盯着换了一身鲜红色铭袍的花大教主,楚啸则是以一种复杂而怪异的眼光望着缩小版的耀帝陛下。
    “是凌耀。”萧初楼拉着青年的手,避重就轻三言两语说了干净,玄凌耀紧挨着他坐着,屋子里一堆陌生人各种奇异的视线让他不习惯地皱了皱眉。
    “....竟然还有这等奇妙之事。”楚啸移开目光,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一直耐着性子听的花为笑忽然瞥了楚啸一眼,插口道:“回到十年前?倘若可以去到十年后瞧瞧将来之事那就好了。”
    “阿嚏——”楚啸猛地打了个冷战,端起姜汤又喝了一口,往柔软的椅垫里更缩了几分。
    另一边,御家两兄弟正在角落里咬耳朵,御流云的眼光不住地在楚啸身上来回扫射,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手里把玩着那条捆龙锁,说来也是巧合,若是别人没了钥匙,这捆龙锁是万万也打不开的,不过御流云的随身软剑淬雪乃是天下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当时那气贯长虹的一劈也就哗啦一下断开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江痕和容九域经过数日同进同出的“夫夫生活”,两看两相厌,双双蹲在角落里,眼光一对上立马别扭地转开了。
    “这位便是御阁主一直寻觅的大哥?”萧初楼目光落在御流霄身上,轻轻笑问。
    御流霄拱手道:“不错,舍弟承蒙王爷照顾了,御某在此多谢。”
    御流云此刻心情甚好,大笑道:“流霄不必谢,萧王爷这是愿赌服输,对吧王爷?”
    “....咳咳。”萧初楼要笑不笑地咳了两声,眼光又转到一边,微笑着朝花为笑拱了拱手,“原来是邪天教教主,本王失敬失敬。”
    小玄凌耀有些惊艳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随即又淡下来,隐晦地在萧初楼身上扫了几眼,抿嘴不发一言。
    “你便是那——蜀川王?”花为笑既不还礼,也不倨傲,只是仔细地盯着对方猛瞧,想起江湖流传的各种传言,忽然道,“你就是楚啸以前的主子?”
    “咳咳....”楚啸眼角顿时一跳,一口姜汤差点没喷出来。
    萧初楼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悠悠道:“这个,算是吧,教主对此有何意见么?”
    “没有。”花为笑一把揽过楚啸削瘦的肩膀,理所当然道,“不过以后他是本座的人了!”
    “噗——”
    这回是真的喷了。
    也许时光有时候真的是可以凝固的,看船上这一行人,桌上是拍开封泥的陈年美酒,三五个下酒小菜,天南地北原不相干的人,相聚在此,说说笑笑,船窗上湘帘半卷,斜斜的夕阳打进室内,厅门一道宽大的落地紫檀木屏风雕镂山水墨画,便如同这曲水环绕的白帝城。
    蜀王船慢慢地往回走,回到蜀川,回到那个既是开始,也即将结束的地方。
    萧初楼抿着酒望着窗外天边才出现不久柔和的一抹月色,很快....就到月圆之夜了啊。
    曲水汤汤,转眼已到旅程的尽头。
    入眼的蜀王城百年如一的壮阔浩大,繁华似锦。
    华灯初掌时,萧王府的赏月楼踏上来一双绣缎锦靴,往上瞧去,是深沉的宝蓝色衣袍,襟口微微敞开路出雪白的里衬,手指指尖从缎袖里露出一截,悠悠然把玩着一枚玉白酒杯。
    四下里的侍卫们早散开了去,空出精致的楼阁,四角明亮的六角宫灯影影绰绰在夜风里摇曳。
    一轮圆月高悬,无云无星,这天正是中秋佳节。
    一行人坐在楼中饮酒,或是期待或是忐忑地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还有半刻钟就到子夜了。”萧初楼将酒杯推到玄凌耀面前,眉眼含笑,“真的不喝一点?蜀中美酒可不是想喝就能喝的到的。”
    原本十七岁的玄凌耀便不多话,今日更是沉默,几乎整日都不曾开口,闻言只是抬头定定凝视萧初楼的眼,似乎看见满天星子都藏进了那双眸子里。
    萧初楼心中皱眉,他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到原本世界的玄凌耀今晚会是最开心的一个,可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就在他正欲抽回手之时,玄凌耀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缓缓开口:“说的也是,这是十年后的酒,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喝。”
    萧初楼注视着醉人的琼浆沾湿了对方的唇,一滴不剩的流淌进去,轻轻叹息一声,忽然覆手按在对方头顶,轻柔地摸了摸二皇子殿下的黑发。
    轻声低语道:“也许你会忘记现在发生的事,不过有一件事不可忘记——”萧初楼俯身,发烫的嘴唇近乎贴上他耳廓,“十年之后,蜀川有人在等你。”
    手掌下的青年极细微地一震,醇冽的酒水滑过喉咙,一股温暖到滚烫的灼烧感窜上来,似乎整个人都变热了似的。
    “时间...似乎也差不多该到了吧。”御流云撩开纱帘瞅了瞅明亮的月色,将御流霄揽在怀中,倒并非心急,看那神情简直像是期待着下一次不知名的时空旅行一样。
    楚啸神色一动,眼光不着痕迹地掠过萧初楼和玄凌耀二人,又缓缓挪到黑夜之中那一抹朦胧月色之上。
    身边两道灼热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楚啸却不紧不慢地熟视无睹,自顾自斟着小酒。
    “哼。”花为笑低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他的酒杯,玉白无暇的杯沿抵在朱润的唇上,忽而伸出舌尖舔了舔杯口的湿渍。
    “一个人喝闷酒有何意思?”花为笑仰头一口饮尽,斜斜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臂支着晕着酡红的脸颊,歪着头凝视楚啸,酒劲在黑眸中熏出些润泽波光,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的风流味道。
    楚啸目光落在那眼眉,那朱唇,恍惚间似乎半晌也移不开目光,良久才垂眸不咸不淡道:“这里这许多人,怎么是一个?”
    “呵,”花为笑俯过身去,温热的气息全喷在他耳朵尖上,轻笑道,“你瞧,那边两个温情脉脉,那边两个眉来眼去,楼外头还有两个在打情骂俏,只有你与我在此,却是形单影只,怎的不是一个唔——”
    话语未尽忽的就消了音,余音在唇舌间打颤,花为笑整个人都僵硬着,感觉到嘴上柔软湿热意突兀地堵上来,还不等他回过味,又轻飘飘地离了开去。
    楚啸慢吞吞转开脸,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余光瞥了身边脸色通红的大教主一眼,洒然一笑:“终于安静了?”
    居然...被调戏了?!
    还欲多说些什么,忽而子夜钟声声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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