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石头已经抵挡不了突厥人的攻势,赵蛟冒着满天的箭矢跑到姜承枭身边,急忙催促道:“将军,敌军悍不畏死,攻势太猛,我们坚守不了多长时间,你先撤吧!”
    叮叮当当........盾牌上传来箭矢的敲击声,一股又一股的冲击力不仅冲在体外,同时也在敲击着他的内心。姜承枭大声道:“吾说到做到,敌不退,我不退!”要是这个时候他从城头上逃走,不用半个时辰,娄烦关必破。
    赵蛟看着他眉眼之间的坚毅不屈,心中暗叹一声这位骠骑将军心性坚如寒铁,他当即再次劝道:“将军,现在我们手中已经没有多少手段能够阻止突厥人攻城,要是再不退,大家都会死在这儿!”
    “退吧将军,兄弟们抵挡不住了!”亲兵在一旁劝解。这位主将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的心性绝对称得上“坚毅”二字,他对朝廷的忠心,对太原百姓做出的牺牲,这些与他一同抗敌的老卒全都看在眼中。
    祖燕仍旧背对着他,挡在他面前,两只手架起两面铁盾,将他的身体严丝合缝的保护在身后。他没有劝主人,如果主人决心在这儿埋骨,他祖燕也会追随。
    “不,我们还有一个方法!”姜承枭稳定心神,注视着赵蛟,眼中充满着莫名的自信。这股自信让赵蛟一怔,他不明白还有什么方法能打退这股敌军。
    “传令,火攻!”
    这个时候,沙钵咄已经纵马冲到了娄烦关外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他注视着宛如蚂蚁一般堆积在城门下的突厥士卒不由得哈哈大笑,什么关隘也不可能抵挡得了突厥战士的勇猛。
    没有投石机又如何,没有攻城木又如何,就算你箭矢满天飞又能如何,只要他手底下的人够多,冲的够猛,晋军绝不可能抵挡他们。
    “看见没有,那些汉贼现在都龟缩在城中瑟瑟发抖呢。”沙钵咄大手一挥,喝道:“给我猛攻,谁能打进去,再赏一个部族!”
    亲兵得令,纵马高喝:“大都尉令,谁能攻进去,再赏一个部族!”
    原本就疯狂的突厥士卒更加的疯狂,他们推着攻城木疯狂的撞击着城门,有的士卒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城上攀爬,突厥人没有时间制作云梯,只能踩着堆尸如山的尸体向上攀爬。
    当第一个突厥士卒终于摸到城头的时候,突然一只罐子“哗啦”一声摔碎在他头顶。他不由得大怒,区区一个罐子也想将他击倒?
    那突厥士卒一抹脸上的“水”,正准备拔出弯刀跃上城楼之时,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他手上的“水”貌似有些黏糊异味。下一刻,他的眼帘中忽然出现一道火光,一名身材极度魁梧的晋军一拳打在他脸上,紧接着他看见那晋军将火把仍在自己身上,然后火焰瞬间从衣服蔓延上他的脸颊。
    “啊!”
    惨叫声响起,他从城楼跌落,火焰顺着那些“水”将他整个人点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其他突厥士卒一愣,然后他们纷纷躲避那变成“火人”的同伴。
    但是这个时候,城楼上忽然接二连三的降落一个又一个罐子,有的砸在突厥士卒身上,有的咂在攻城木上,由于下面的突厥士卒堆积如山,那些罐子中的“水”纷纷粘在他们身上。
    没等他们弄清楚这些是什么的时候,城楼上一支又一支燃烧的火箭密集的射过来,火箭命中沾了“水”的突厥士卒,火焰迅速燃烧,不论突厥士卒如何扑灭,哪怕是躺在地上来回翻滚也没有用,那些火焰就是不会熄灭疯狂的燃烧。
    不一会儿,娄烦关下火焰炽烈,大部分的突厥士卒全部因为先前罐子中的“水”而被火焰灼烧。他们在六神无主之下到处乱窜,火势进一步蔓延。一直推着攻城木的突厥士卒这个时候也没心情继续攻城,因为那些火焰顺着攻城木在剧烈的燃烧。
    灼热的温度迫使他们不得不逃避,但是人挤人,火焰蔓延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迅速,不一会儿几乎所有在城下的突厥士卒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火人。他们在火焰中痛苦的哀嚎,到处乱窜。
    沙钵咄登时愣在原地,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士卒被活活烧死。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旁边的千夫长急忙道:“大都尉快退,烧过来了!”
    闻言,沙钵咄浑身一震。在他的前方,那些被火焰灼烧的突厥士卒发疯似的冲向他们,战马因为火焰变得惊慌,迈开四肢在道路上疯狂的到处乱撞,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
    眼瞅着那些“火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沙钵咄极度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娄烦关,只差一步,就一步他就攻克了娄烦关。
    “传令,全军撤退!”
    沙钵咄心里在滴血,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没有攻克娄烦关。虽然心中极度愤怒,但此刻若是不退,手底下剩余的士卒恐怕都会被晋军用火攻杀死。
    这场持续了将近五个时辰的攻防战终于接近了尾声,娄烦关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没有熄灭的火焰,插满箭矢的尸体,坑坑洼洼的地面,被火焰灼烧从而发黑的城墙,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烧焦的味道。
    “咳咳!”姜承枭忍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指挥着士卒清理城头上的残骸。黑烟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一股惨败萧索的气息悄然弥漫。
    晋军并没有因为打退了突厥人而感到高兴,这场战斗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惨胜而已。火攻最激烈的时候,火舌甚至顺着那些膏油蔓延上了城头。
    赵蛟站在另一边指挥士卒将伤亡士卒抬下去,姜承枭走过去,轻声问道:“赵将军,膏油还剩下多少了?”
    “已经没有多少了。”赵蛟面露难色,说道:“此次出征我们并未带多少膏油,刚刚那一战已经用掉了八成的储量。”
    姜承枭闻言默然,晋军采用的膏油指的是植物油或者是动物油。因为技术的关系,他们刚刚用的是松脂以及其他的一些植物中自然产出的“火油”。这种火油的威力并不强,但是在刚刚出其不意使用的情况下取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从赵蛟口中知道膏油所剩不多,姜承枭也是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今日虽然打退了敌军。但是明日必将会迎来他们更加猛烈的进攻,到时候或许真的是守不住了。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头,他忽然有些心累,这种明知没有希望的努力,真是让人心生退意。这个时候他心中的那个“坎”忽然就想开了,不是他指挥不力,也不是突厥人凶猛,最关键的问题其实是大战略出了问题。
    若是朝廷在庙算的时候预料到这一点,怎么会有现在这种情况。罢了,他也尽力为太原郡的百姓争取了不少时间,足够了。
    “将军,有句话卑职不知该不该说。”赵蛟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不知不觉,赵蛟将他当成了主将,自称卑职。或许是在这两日的攻防战中这位年轻的主将表现出来的果断坚毅让他心生敬佩吧。
    姜承枭回神,淡笑着说道:“赵将军但说无妨。”
    赵蛟道:“将军,恕卑职直言,我们在这儿就是等死。虽然此前我们发誓要在这儿死守,但是现在我们在这里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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