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人,如此处置,你可满意?”姜承枭脸色难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御史喷到让步,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塞进御史衙门的。
    上官狄拱手正色道:“王上圣明烛照,诚乃万民之福。”
    裴矩嘴角抽搐,御史衙门这条疯狗,终于要露出它狰狞的面孔了。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姜承枭,心中一片复杂。此番昭王认怂,不代表是昭王错了,只能证明昭王不闭塞言路,实乃明君。
    郑善愿微微阖目,轻轻吐着气,心中默默将上官狄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千万别让他抓住机会!
    姜承枭拇指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低哼了一声。
    户部的事情暂时过去,殿内群臣的心却紧绷了起来。御史衙门一条名为上官狄的疯狗已经深入他们内心,他可是第一个喷到王上让步的。
    牛人!
    麦从德看了一眼脸色低沉的昭王,心中问候了一遍上官狄祖宗十八代,而后高喝道:“群臣再奏。”
    兵部尚书尉迟迥施施然起身,拱手道:“王上,此番征战关中、中原,动员士卒二十万,民夫五万,于中原收复东平郡、东郡......于关中收复京兆郡、冯翊郡、扶风郡......伤亡士卒七万六千余人,抚恤金......以上,臣奏请,为中原战略,请求来年募兵。”
    “可。”姜承枭道:“募兵事宜,容后孤再与诸位将军商议。”
    兵部的事情没人敢挑错,一时间风平浪静。
    兵部结束之后,接着是司农寺、太仆寺、太常寺等司衙禀报政务。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群臣都有些疲乏。
    随着工部、礼部相关政务禀报完毕之后,轮到了刑部。
    韦施笕一起身,仿佛大明星一样,大臣们纷纷投去了期待的眼神。刚刚经历的户部的事情已经足够刺激,但是他们知道,接下来刑部的事情更刺激。
    “......臣奉命,与大理寺卿顾慈鸣共同彻查官吏强买粮食一案,相关涉案官吏都已经抓获,关押大牢,一应证据皆以俱全,请王上示下。”
    “请王上示下。”顾慈鸣说完,瞟了一眼御史那边,尤其看了一眼上官狄。
    果不其然,顾慈鸣说完之后,卢怀慎立即起身了。
    “王上,官吏强买粮食一案,乃是我朝之耻,天子脚下,竟发生此等戕害百姓、欺压百姓之恶事,不仅是刑部和大理寺失察,更是吏部和礼部失察。吏部,掌百官考察升迁、政绩评核。礼部、掌官员品性修养、出了此等恶官,礼部和吏部难辞其咎!”
    裴矩垂了垂眼皮。
    卢怀慎的发难在他的预料之中,要是他不发难才奇怪。
    顾慈鸣脸颊抽搐,他很想反驳一句,这些破事跟大理寺有毛的关系,他们只负责审查案件,不负责稽查百官!
    经历了刚刚户部的事情,他现在暂不想和御史衙门这些疯狗交手。
    年纪大了遭受不住。
    裴矩深吸口气,拱手道:“王上,礼部确有不查官员品性之过,臣知错。”
    卢怀慎:“???”
    这和他猜想的不一样啊,裴矩居然怂了?
    王鸿亦是诧异的看着裴矩。
    这不对吧,都不辩解的?
    群臣对裴矩的表现也有些意外,不少人还在想,是不是刚刚那个御史上官狄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让裴矩也不敢随意推卸责任?
    姜承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裴矩,旋即缓缓道:“此番官吏强买粮食一案,如卢爱卿所说,并非是一司一衙的失察。诸公高居庙堂,底下的事情多有疏忽,这也是朝廷的疏漏之处。”
    “此番礼部虽有过错,但是主要责任并不在礼部,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官吏在中正选士之时或许还是一腔热血,但是下放地方之后,难免我行我素,独断专行,与朝廷的政策背道而驰,欺压良善百姓。”
    “裴公既已认错,罚俸一年。”
    姜承枭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不少大臣看向卢怀慎为首的御史们,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不会搞事情。
    不过这次让他们失望了,因为卢怀慎没说话,小疯狗上官狄也皱着眉不说话。
    御史们倒也是想给裴矩找麻烦,可问题是昭王解释的很清楚,‘人总是会变得’,你不能要求礼部整天跟着底层官吏调查,那不现实,也不合乎制度。
    正如说的那样,礼部可不负责稽查官吏。
    “谢王上。”裴矩一拱手,接着道:“此番涉案官吏多有裴氏子弟或姻亲之人,臣亦有管教族中子弟不足之过。故,臣请王上责罚。”
    卢怀慎眯了眯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狐狸一定是私下里在昭王那里请过罪了,否则断不会如此大胆的以退为进。
    要知道,刚刚王上可是撤掉了郑善愿的尚书之职。
    姜承枭感慨道:“裴公深明大义,果真我朝柱石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番并州强买粮食的后续事宜,就有劳裴公亲自处理,希望裴公要秉公而行,还百姓所欠粮食,良田,妥善安抚。”
    “臣遵旨!”裴矩躬身一礼。
    到这里,王鸿哪里还能不明白,裴矩绝对和昭王达成了某种协定,不然昭王岂会亲自下场为他脱罪。
    那一番说辞,昭王若是没有提前准备,他们岂能这般一唱一和!
    他有种深深被人背叛的感觉。
    裴矩拢了拢衣袖,心中松了口气。他原本是不紧张的,但是郑善愿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忽然紧张了,御史衙门出了个愣头青,这很有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现在么,昭王的一番说辞让御史衙门无话可说,事情安然度过了。
    有些事情,别人说出来远没有自己说出来的效果要好,裴氏子弟涉案的事情已经查证,如果他不说出来,等着卢怀慎说出来,那可就成为了大麻烦。
    眼看着裴矩安然脱身,卢怀慎自然不会放过王鸿!
    “王上,臣弹劾吏部尚书王鸿,纵容族中子弟胡作非为...其更是在吏部结党营私,擅自决定官员政绩考核,包庇官吏鱼肉百姓......”
    卢怀慎火力全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亲切的问候了吏部的所有属官,一张嘴唾沫星直飞。
    他甫一说完,上官狄立马接手,紧跟着引经据点,从头到尾细数吏部一众官员的过错,顺带着将大理寺和刑部的过错也说了一遍,总结到最后就是四个字;严惩不贷!
    经过上官狄的事情之后,御史们战斗力飙升,他们似乎看明白了昭王是个容易‘纳谏’的人,于是敞开了喷,大胆的喷!
    吏部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刚刚户部的教训近在眼前,王鸿可不想自己也被撤掉尚书之职。
    双方在明德殿展开了嘴炮辩论。
    御史无非是到处给吏部挑错,吏部自然是处处反驳。吵着吵着,刑部和大理寺也受到了御史的嘴炮,然后相关的官吏自然也是跟着吵了起来。
    双方指指点点,一些资格老的官员被御史喷的没面子,骂骂咧咧的留下一句‘斯文败类’,然后继续吵。
    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
    这种场面姜承枭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群臣也没少这样吵。
    他一面听着他们争吵,一面揉了揉小腿。
    上朝到现在,过去了两个时辰,身体倒还好,精神却是处在紧绷状态,稍微松懈就有些疲累。
    吵了一盏茶的功夫,双方还在吵。
    老实说,这次御史们有些托大了,他们喷吏部倒是没关系,反正吏部的过错是逃不掉的,但是牵扯了刑部和大理寺就有些不智了。
    这两个司衙,论嘴炮他们可没在怕的。
    晋律张口就来,一副审问罪犯的气势,义正言辞的反驳御史,甚至刑部直接言明,下面官吏这般鱼肉百姓,你御史衙门为何不早日上报朝廷?
    见火候差不多了,姜承枭看了一眼麦从德。
    麦从德高喝道:“肃静!”
    声音落下,朝中四方罢了手,各自回了位子。
    工部的官吏们有些倒霉,他们正好被御史衙门的人夹在中间,一抹官帽,全是湿哒哒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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