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凌和孙璧的关系,自然不用跟其他官员那样小心翼翼,尊敬有加,他甚至都没有刻意道谢,此时反倒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时赶来救我?”
    他这一问,一旁的卫天鹰也立刻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英王怎么就会大半夜的赶来皇城司,坏了自己的好事。孙璧则是若有所觉地先往他这儿扫了一眼,这才笑道:“这就多亏你有个好贤妻了。”
    “轻绡?”李凌闻得此言脸上也露出温柔的笑来,“是她给殿下报的信,说我被关在皇城司了?”
    “是啊,然后我又正好知道吕振最近不在京城,自然担心你在此处会吃亏了,便找来承志和我一同赶来看看了。”
    他这话让萧承志脸上一红,作为全程参与李凌一事的他,是真没想到李凌在皇城司会有什么危险,甚至都没有及时把消息传与孙璧,还得靠人主动联络,才知事有不妙,匆匆加入赶来。
    李凌见此又冲萧承志一笑,安抚道:“就是我自己个儿都没想到皇城司里会有危险……不过还是亏得你们了。”
    “呵呵,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说不定此时弟妹在府上还要怪我薄情呢,毕竟她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今夜过府与其他人商议着如何搭救你呢,结果我却未能前往,倒是让她误会了。”
    李凌陪着一笑:“殿下言重了,轻绡她又岂会如此不明事理?”
    “那可说不准,弟妹可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我都有些惧她呢。”孙璧说笑了一句,引得其他两人一阵笑,却让卫天鹰有些如坐针毡,坐立不安起来。
    不过很快的,谈笑的几人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身上,孙璧语气森然道:“卫大人,有一事本王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温衷?要不是我等到来,看样子你是打算对他用刑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说吧。”
    被三人目光这么一盯,卫天鹰更是后背生寒。虽然他卫司丞在皇城司,在洛阳官场那也是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可今日面对的三人,显然都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尤其是孙璧和萧承志两个,无论地位权势,都高出他不止一筹,就是现在杀了他,也就受些申斥而已。
    如此压力下,他再也坐不住,猛然起身,回话道:“英王殿下,李大人,这……这都是一场误会。下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朝廷办差,把罗天教余孽人等一网打尽啊。下官对朝廷,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鉴,如果李大人真是我大越忠臣,与那罗天教没有什么瓜葛的话,我是不可能真伤他的。”
    卫天鹰这是把皇帝都拉出来自保了,这让孙璧还真不好发作了,当即一哼:“到底是不是有心陷害,你心里清楚。不过有句话本王却要告诉你,有些人你能惹,有些人你惹了,下场就是把自己的前程性命都搭上。本王连太子都不惧,更别提你一个小小皇城司司丞了。”
    “是是,下官受教,下官今后一定谨言慎行,不敢再行差踏错。”眼见对方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卫天鹰松了口气,赶紧服软道。对他来说,面子什么的哪有性命前程来得重要啊。
    李凌又深深看了卫天鹰一眼,没有再与他说什么,反倒略皱着眉道:“殿下,你这样闯入皇城司来救我终究会传出去,给你带来不小麻烦吧。”
    “不过就是听几句啰噪,算不得什么。”孙璧不以为然地说道,此时的他比当初刚被封为英王时可要自信和洒脱得多了。显然,经过这一年多的经营,他算是真正在朝中立稳了阵脚,有了属于自己的班底。
    当然,这不代表他真什么都不怕了,此时便又看着李凌道:“温衷,你老实跟我交个底,你和罗天教到底有没有瓜葛?”
    “有!”李凌的回答让在场几人都同时变色,刚坐回去的卫天鹰更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忍不住叫出声来:“你……”
    “我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和敌人,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李凌大喘气似的补充让本来都已经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孙璧和萧承志脸都僵住了,半晌后,两人才苦笑:“你呀,这等事上居然还敢说笑,真不知是说你大胆好,还是疯了好……”
    “哈哈,这仇敌不也是一种关系吗?但是,要说我会勾结罗天教,那是绝无可能的。打从一开始,我就已与他们不共戴天了。之后无论是在西南还是江南,包括这次的湖广,我都与他们死战过,死在我手上的罗天教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甚至更多。我甚至都敢说一句,这天底下若论罗天教最想除掉的人,我李凌排第二,就没人能居第一了。
    “而可笑的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死抓着李桐和我乃是父子关系就非认定了我与罗天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瞒你们说,那李桐本来隐藏得极深,都是被我给挖出来的,要不是如此,说不定湖广早乱了。
    “就因为他是我父亲,我就要不顾天理律法地投向罗天教?那简直就是荒谬!我大越以忠孝为立国之本,我身为臣子,自然要把忠字放到孝字之前了。所以才有此番大义灭亲,将李桐捉拿送来京城的举动。
    “殿下,我可以向天起誓,那些污蔑我的奏疏弹劾,都是假的。我李凌或许在别的事情上有所差错,但在罗天教一事上,却绝无他念,只想将这祸国殃民的邪-教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好!”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萧承志,他大声叫好的同时,也说道,“殿下,这点我是完全信得过温衷的。且不提当初在西南他的种种功劳,这次在湖广,我可是亲眼见他如何对付那些罗天教逆贼的,别人我不敢保证,他,我绝对信得过!”
    孙璧笑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之前更加放松:“我自然也信得过你。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尽全力保你,大不了就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在朝堂上好好争上一争!”
    李凌心里也是一阵温暖,这样被朋友,被兄弟信任的感觉真好。
    当下,他也顾不上还有卫天鹰在旁了,又说道:“殿下,其实和人在朝堂上争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让陛下相信我不会与罗天教合谋。”
    “这个……怕是有些难了吧?”萧承志皱眉道,他是亲身经历了皇帝拿下李凌一事的,近距离感受过皇帝的猜疑,毕竟李桐是李凌亲生父亲一事,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也是最大的一道坎儿。
    孙璧也认同地点点头。他能想到的,就是通过朝堂上的争辩,拉更多人来保李凌是无辜的,这样当自己一方的力量够强,声势够大时,父皇为了朝中稳定,自然就会做出妥协。
    至于父皇心里最终是怎么想的,却不是他能左右了。可李凌居然是直接打算从根本上为自己开脱,这可要比辩倒那些弹劾的百官要难上几倍了。
    李凌笑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卫天鹰身上一溜,这才道:“这才是我愿意来皇城司的目的所在了。有些事情,一般人自然查证不出来,但以皇城司放在天下各地的密探的耳目,我相信那些被掩盖住的真相还是会被查明的。当然,做这些须得借助吕大人他们的帮助,我只是没想到他恰好有事离开罢了。”
    “这个好办,我想吕振他们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回来,到时再让他出力即可。”孙璧说着,也看了眼旁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卫天鹰,有些奇怪,李凌为何要当了这家伙的面把自己的意图给透露出来。
    很明显,卫天鹰背后一定还有指使者,那就是李凌,甚至是自己的敌人了——拿下李凌,不光将断自己一臂,而且还能顺势把脏水过错都泼自己身上。
    而以如今朝中局势来看,唯一的答案就只有太子了。也就太子还有必要和实力指使卫天鹰冒险对李凌下手。而现在当了他面一说,不就是让太子也知道自家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不过这心头的疑虑孙璧到底没有真说出来,只暗记在心。然后随意岔开话题,又问起了李凌在湖广经历的那些曲折变故来。
    这回不光是李凌能说,就连萧承志也是谈性大起,笑着就把二人在湖广的种种冒险经历给娓娓道来,把孙璧听得连连点头称道,直说自己也想与他们一道冒险破贼,为朝廷立功云云。
    时间就在三人的闲聊中缓缓而过,很快的,黑夜便彻底过去,天光放亮。
    然后五六个行色匆匆的皇城司下属便赶了来,在见到李凌安然无恙后,他们全都松了口气。这些人都是吕振的亲近下属,之前因为卫天鹰的安排,昨夜都不在衙门,直到半夜后,才得知李凌被关在皇城司的事情。
    只是皇城这儿除了英王这样的皇子有资格于夜间出入,其他人根本就进不来,焦急地等到天明,才急忙而来。
    而随着这些人一到,李凌在皇城司才算彻底安全。孙璧和萧承志二人陪了一夜,这时也就不再多待,起身告辞。
    因为接下来,他们在朝堂上还有战斗要打呢。至于李凌能何时重获自由,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几步棋该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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