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点首,把邸报丢了过去:“这是最新出的邸报。”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忙看了起来。
    一时,孔闻謤因为想到自己可以因此多一次考会试的机会,多一次晋级为进士的机会,就忙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其他举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左光斗见此一脸懵逼,不由得问着钱谦益:“这孔闻謤不是之前还言天家非正统吗?”
    钱谦益笑了笑:“世家风骨而已,皆如此,不然如何存千年。”
    左光斗了然地点了点头。
    科举制度的确是维持天下稳定的凝固剂。
    事实上,在科举制度成熟的时代,每逢科举大比之年,天下就要稳定一些,连民变都发生得少些。
    因为每逢这个时候,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要老实一些,都忙着靠科举在同阶层的人中争夺权力,而没有兼并田地、欺压底层百姓的精力。
    就如同后世一些国度每逢大选之年,肉食者总会显得亲和一些一样。
    当朱由校开恩科的诏书下来后,前一刻还因为朱由校大杀跪谏文臣而义愤填膺的文官士子们此时尽皆对朱由校感恩戴德起来。
    尤其是还未中进士的大多数文人士子开始利用各种交通方式奔走相告,说什么天子重文教礼贤下士,主动把朱由校夸成要励精图治的明君。
    当然,已经中进士的文官缙绅们也老实了许多,开始催促着自己族中子弟回书斋好好读书,不要跟朝廷作对。
    毕竟每一次科举都是对天下利益的一次重新分配。
    谁家要是考不好,谁家就会在当地的权势下降,从一等大族降到二等,而谁要是考得好,也能从寒门薄宦一下子晋级为书香名门。
    这种现象在江南最为严重,毕竟江南最富,家家都等着在经济利益获得满足的同时在政治利益捞取更多的资本。
    至于在左顺门被朱由校杀掉的文官自然已经不算什么事。
    读书人们自有一套思想理论去说服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最多也只是感叹一下这些跪谏的文官,称其为君子而已。
    而过错也最多只怪罪到方从哲这里,最多也就骂骂方从哲这个奸臣媚上欺君、把持朝政等林林总总。
    ……
    深夜。
    某文官大员宅邸。
    万籁俱寂的一处书斋里,陡然惊起一拍桌声,一着猩红衣袍的缙绅在烛光摇晃未定时就咬牙切齿地说了起来:“这哪里是皇恩浩荡,这是在养狗呢,刚给一棒子,就给根骨头,偏偏这些人还真的汪汪狂吠!可见今日这天子是深谙驭人之术!老夫早就劝过他们,不要妄图威逼天子,要学会借势!”
    “老爷说的是,但东林诸人也只能这样才会知道当听命于老爷您!”
    站在这缙绅外的一幕僚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这缙绅又问了起来:“老夫让你们办的几件事办得如何?”
    这幕僚回道:“已经再办了,只是,在下不明白,老爷为何要对徐光启动手,他现在也不过才是侍郎而已,老爷为何不直接针对方从哲,现在朝野皆对方从哲不满。”
    “你懂什么,徐光启的威胁才最大,方从哲此人不算什么,没人比老夫更了解他,而徐光启此人竟支持天子练兵,甚至在神庙朝就谏言天子练兵,如今更是在西苑真的替天子练起兵来,虽然老夫不知道他和天子能不能练出兵来,但不能不防患于未然,老夫是真担心当今天子真如神庙当年一样在兵事有天分,当年的三大征,神庙坐于中枢,竟对战局洞若观火,通过临阵换帅、斩杀枢密等方式乾纲独断起来,而最终获得胜利!若天子真亲掌兵权,老夫是真担心他会更加强势,毕竟如今天子心志明显强于其祖父!百官跪谏都没有把他吓到,而且才十六岁!”
    这缙绅说着就叹道:“何时能出一仁君呢?”
    ……
    “立正!”
    “稍息!”
    “坐下!”
    在秦良玉的命令下,讲武堂的学员们整齐一致地坐在了椅子上,且皆坐得端端正正的。
    而彼时,秦良玉便当着众学员的面说了起来:“这堂课主要讲解步兵如何克制骑兵,以我秦良玉看,首先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就要不畏战,其次在于听命令,诸皆知道我石砫土司的白杆兵善战……”
    朱由校因为刚去视察了军械制造总局的缘故,所以也就没有来讲武堂学习,只在视察结束由徐光启陪同着来到了讲堂外面,听着秦良玉在给下面的学员们说着步兵制骑之术以及指挥步兵的战术。
    “你觉得像讲武堂这样训练出的学员将来带兵能打败东虏吗?”
    虽然朱由校是在学习后世练兵先练将的方法,但他也不敢十分打包票觉得自己能练出强兵来,所以,他这时候还是问起徐光启来。
    徐光启则道:“据臣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集之于学校训练,总比家传更全面一些,何况,其父善统兵,其子不一定善统兵,没准只是善战而已。”
    朱由校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讲武堂的教学方式还可以再提高,最好是能更切合实际!秦良玉虽知步兵,但还没有和东虏作战过,其所授之术,不一定适用与东虏作战,等过段时间,你找熊廷弼商量,把辽东前线的几个知兵善战的武官调回来一两个与秦良玉她们换换,让在前线和东虏打过的来讲武堂授课,让学员们真切的知道东虏是怎么打的,也让秦良玉这些人能根据和东虏的实战而随时改进自己的战法。”
    徐光启听朱由校这么说,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继续增派客军去辽地与东虏作战?可眼下多有让辽人守辽地一说,说辽人与建奴有世仇,且又护的是自己家园,与东虏作战会更有战斗意志,自然也不必用太多军饷来鼓足他们的士气,而不像只为了立军功的客军,需要更多钱粮以及赏银。”
    “没错!继续增派客军!辽人守辽地看上去可以节约军饷,但是这样会减弱朝廷对辽地的控制,长此下去,一旦东虏通过收买拉拢辽地军镇的方式一起寇掠我关内之地怎么办?那时,我们就永远也解决不了辽事!甚至,我们会失去关外之地!打仗不能怕花钱!把天下的客军什么浙兵、白杆兵、狼兵、秦兵都调上去,调上去与东虏战个一两年然后又换下来,轮番如此,用东虏来替我大明练兵,一两次的战术性失败不算什么,只要能出一两支善战的强军,出一批敢战敢打的将士就够了!毕竟我大明败得起,他东虏才败不起!”
    朱由校如此说了起来。
    徐光启听后如醍醐灌顶,忙拱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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