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禀回到右署后,左思右想,他还是感觉不对。如果刘范是故意和他撇清关系的话,至少应该私底下留个联络的方式,可是他什么也没有。
    从马宇处得到的消息是,刘范带人去他府邸上,揭发了管事告密的大事,随后又从他手上拿走了诏命。也就是说,现在刘范才是内应诸人中的核心人物。
    只有他存在,才能证明,众人的动作是为了解救天子,而不是趁势作乱。
    因此杜禀不得不选择相信刘范,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即使他内心还是想吞并刘范的部曲。
    只是鉴于眼下长安局势不明,因此杜禀选择先行蛰伏。
    不过杜禀选择了蛰伏,宫外的两人却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马宇府上,种邵在意图冲出城门被阻拦回来后,就一直寄居在马宇的府邸上。知道自己可能出不去后,种邵就开始怂恿马宇发动兵变。
    趁着长安城还没有彻底封死前,联合杜禀、刘范等人一同杀出去。而经历过管家事件后,一直自我舔舐伤口的马宇也颇有意动。
    于是在杜禀休沐的前一天,马宇托人给他带了个口信,让他休沐时出来与他商议一下后续的事情。而杜禀也正忧虑事情的进展,便迅速答应了。
    待杜禀休沐当日,双方约定在长安城内的一家酒肆里碰头。
    大汉尚武,豪侠之士也喜好饮酒,所以长安城内很早就有了规模较大的酒肆馆舍。用来接待各地商客,有北疆羌胡的,也有南方吴越的,帝国各地只要身份没有问题都可以来长安游历。
    酒肆名为悦来,是关西第一世家,杨家的产业。当然其中也有皇室和其他各大家族的参与,牵着势力太多,否则也不能在长安屹立这么久。
    而长安城里,也唯有杨家这样的历经两汉的世家大族,才有能力支撑起这间酒肆的经营。在肴山以东,或许袁氏的名头最响亮,但在这关西,还是杨家底蕴最厚。
    因此这长安悦来酒肆里,也很少会有人闹事,安全能够得到很好的保障。
    而今日的悦来酒肆,不仅有马宇和杜禀秘密约见,还有刘范和李暹相约同饮。自从官署内与刘范一见如故后,李暹就一直心心念念邀请他共饮美酒,加深感情。
    索幸今日两人都得闲暇,在李暹的再三邀请下,刘范便答应在悦来酒肆痛饮一番。
    阁厢内,刘范与李暹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悦来酒肆是长安最大的酒肆,规模庞大,高三层,屋舍近百间,若非杨家背后支撑,没人敢经营。
    而刘范之所以答应李暹来悦来酒肆,就是想感受一番这酒肆内喧闹的氛围,体会一下西凉勇士的豪迈情怀,毕竟在这里,两人都能无拘无束。
    而正当双方你来我往,喝的起劲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传来大量军卒奔腾呼喝的声音。
    同为军中将领,即便有些微醺,二人对这类事情也都是十分敏感。当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默契的停下手中杯盏,相继起身准备出去查探。
    然而还未待二人出门,就听见楼道内响起,兵卒浑厚的警告声,“廷尉办事,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一听到廷尉的名号,看热闹的看客们尽管很好奇,也迅速向后缩回身子。反而是刘范二人,更是来了兴趣,连忙打开阁舍门扉,探出头看看。
    “廷尉办案...”
    兵卒还没有说话,便瞧见身前一枚腰牌递了过来,面色一愣,伍卒核验了腰牌后,恭敬递还给了刘范,也闭嘴不再呵斥,迅速向前赶去。
    “随身携带,办事方便!”笑呵呵的将腰牌重新塞回腰带里,刘范同李暹笑着解释一句。
    而李暹正手摸腰牌的动作也悄然收回,笑吟吟的看着刘范,他愈发觉得刘范这人眼力活泛,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而随着一通兵卒呵斥开道后,楼梯口处,才有一名中年率领近百名廷尉兵卒涌上来。而当先那中年,李暹与刘范皆是认识,不是旁人,正是廷尉卿宣璠!
    没想到作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卿居然亲自来拿人!
    目光碰撞,宣璠路过李暹二人时,只默默与他颔首示意后,便匆匆掠过。不多时,远处某间阁舍内便响起了怒斥和反抗的声音。
    “宣廷正,我乃侍中马宇,无少府卿文书和陛下旨意,你们不能拿我!”
    “我乃右中郎将杜禀,我看今日谁敢动我!”
    争执间,还隐约听到阁舍内传来宝剑出鞘的声音。此刻,李暹与刘范也是惊讶的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了上去。
    侍中倒是无所谓,右中郎将杜禀的声音,却着实让李暹有些反应不及。
    而待两人来到阁舍门口的时候,只见杜禀正手持着宝剑与廷尉的伍卒对峙着,面色凝重而冷峻。
    “刘范!”甫一瞧见刘范,杜禀便瞬间怒喝出来,他还以为是刘范出卖了他们。
    好在马宇正在他身侧,目光在李暹二人面上扫过,马宇伸手拉了拉杜禀,当下,杜禀哼哧两声不再言语。
    而此时赶到的李暹已经同宣璠攀谈起来。
    “宣廷尉,不知这二位犯了何错,要劳动你亲自来缉拿?”李暹作为李傕则侄子,在如今的长安城内可谓是颇有权势的。
    即便宣璠职位比他高很多,但还是客客气气同他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李中郎将不要为难在下。”
    笑呵呵的回应着,宣璠不想与李暹起冲突。
    面色凝重,此时李暹一旁的刘范也开口道:“堂堂的两千石官员,廷尉说拿人就拿人,连文书都没有。况且且这杜禀还是右中郎将,当着副车中郎将的面,宣廷尉是不是有些过了?”
    神情微凛,宣璠瞥了眼刘范,沉吟片刻,原本不欲道出原因的他,还是叹息了一声,轻轻道:“是尚书台的意思。”
    “我就说!”闻言,刘范却好像松了口气,心下大定似的说道:“既然是尚书台的意思,那我等也不敢阻拦了!”
    听着刘范的话,宣璠也暗自舒了一口气,准备下令拿人。
    “且慢!”却不料一直沉默的李暹忽然开口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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