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公公一个哈欠,为这场突然而怪异的宴会划上了还算圆满的句号。
    众人来得快,走得更快,眨眼间就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地箱子。
    苏牧想不明白尹公公为什么要帮村子,而且还帮了两次,因此一直紧紧跟在尹公公身旁,期待他能塞张纸条或留下句话,解开他的疑团。
    然而尹公公之后就再也没理过他,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直到上马车前的那一刻,苏牧才留意到一个很小的细节,尹公公回头看了一眼,正是看向他先前所在的桌子,这才钻进马车,拉上车门。
    百思不得其解,苏牧回到座位上,吃着大家特地留给他的饭菜,向段铁匠问道:“段叔,你以前打铁有名不?那尹公公认识你?”
    段铁匠摇了摇头:“俺村里没这号人,出村后就来了这里,没见过。”
    苏牧又问了靳皮匠、齐裁缝等人,都说不认识,没见过,问到最后,苏牧看向了同桌最矮的那人,问道:“虎子,这个尹公《顶》《点》小说公,不会是你远房亲戚?”
    虎子没料到苏牧会这样问,怔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突然流下泪来。
    苏牧被吓了一跳,认识虎子一年多了,还从来没见过他流泪,虎子的性格有些极端,太硬太直,有时候倔强得让人牙根痒痒,被灌灌族的孩子打时哼都不会哼一声,甚至会把带血的口水吐在对方脸上,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因为一个问题而哭泣起来?
    苏牧手忙脚乱,怎么劝都劝不住虎子的眼泪,段铁匠等人也慌了,帮着一起劝,幸好这时妖狐走了过来。
    “虎子,去洗把脸,回屋去。”她轻轻拍了拍虎子的背,柔声说道。
    虎子这才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离开了。
    妖狐从苏牧碗里拿起一块炸藕塞进嘴里,向苏牧说起了虎子的事。
    …………
    虎子和苏牧可以说是同一天,同一个晚上来到青丘山的,虎子本名叫林虎,是前任宰相林玉君最年幼的孙子。
    一年半前的仲夏之夜,一群黑衣人潜入相府,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据说相府里的血迹至今都没能清洗干净,很多地缝、门边上还能看到黑色的污渍。
    虎子本来也不能幸免的,碰巧他的外公——青丘族的许霁许长老到相府拜访,没能救下林大人,只带着虎子逃出了相府。
    对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虎子,一路追杀,并不断增援,当夜下着大雨,虎子就是因为淋了那场雨,又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这才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大好。
    历尽千辛万苦,许长老带着虎子逃回了巽州,不料对方早已知晓他们的身份,在板桥县设下埋伏,许长老和虎子与前来接应的人汇合后,立即就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围杀。
    在逃进树林之后,一行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许长老放出影魂侦察敌情,找到的是跌跌撞撞、受了重伤的苏牧。
    苏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昏迷了,事急从权,许长老不愿见死不救,就带着苏牧一同回到青丘村,苏牧救回来了,许长老却重伤不治,苏牧第二天看到的,就是许长老和另外四名族人的葬礼。
    …………
    “原来我这条命是虎子他外公救回来的。”听完了妖狐的讲述,苏牧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妖狐点了点头:“虎子的父亲是林相的儿子,母亲便是我的师父,二人都已经失踪多年,可以说虎子现在就是个孤儿,你这样问让他想到了逝去的亲人,他自然是要伤心的。”
    苏牧叹了口气:“那个太监应该是认识林相的人,说不定还受过林相照顾,所以才帮咱们,以后有机会倒是要感谢他一番,就是灌灌这次实在可恶,找碴不说,还想把你也牵扯进来,不能善罢甘休啊。”
    妖狐冷笑一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整他们?”
    “简单,我不是马上要去历练么?明天就开始画画儿,画几张藏宝图,把他们村的位置画出来,就说灌灌受了招安,朝廷一高兴,赏了金银珠宝无数、灵草灵石万千,让各路好汉来找他们麻烦,到时候咱们也别忘了做好防盗措施。”苏牧忿忿不平的说道。
    一旁的段铁匠抚掌大笑:“好!这法子好,哈哈,让他们一年四季都不得安生,几张不够,咱们村里人一齐动手,画他个百八十张,总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太多就假了,越少越好,每州扔一张就行,让他们抢破头。”苏牧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好。
    …………
    三天后,苏牧背着他那对蛋刀,挎着个布兜,在众村民的护送下来到村口。
    像赶小鸡似的挥着手,他对众人大声说道:“回去回去,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弄得跟我赶赴刑场似的。”
    “牧哥,早点回来。”阿秋抹着眼泪说道。
    “放心,任我这英俊相貌,强健体魄和十八厘米,说不定下个月就回来了。”苏牧揉乱了阿秋的头发。
    “找个漂亮点的。”虎子特地交待。
    “这个就难了,看惯了妖狐,全天下哪去找她这个水平的?”苏牧重重的叹了口气。
    妖狐微微一笑,叮嘱道:“小心为上,有事就回来,哪怕你把京城的城墙掀翻了,村里也给你顶着。”
    “知道啦。”苏牧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丘村,往山下走去。
    历练的唯一目标其实是找媳妇,能不能长见识都无所谓,给村里添丁加瓦最重要。
    苏牧对找媳妇兴趣缺缺,在他的观念里,十六岁才刚上高中,哪有高一生就忙着结婚生孩子的?先看看这个世界,好好的游玩一番才是正事。
    …………
    九州分别为北方坤州、南方乾州、东方离州、西方坎州、东南兑州、东北震州、西南巽州、西北艮州,以及被这八州围在中心的中州。
    青丘山位于西南方的巽州,地型较为复杂,多山丘树林,人口是九州中最少的,想要游山玩水的话,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苏牧沿着天虹瀑布下方的河道一直往山下走去,这条河最终会汇入位九州两大河流中的平河,平河横贯南方四州,呈“w”形;北方四州则有安江灌溉,呈“m”型,一江一河在中州离得最近,几乎交汇,京城就坐落于平河与安江离得最近的那片区域上,城北挨着安江,城南挨着平河。有水的地方就有文明,苏牧来到山脚下,没走多远就来到了河畔的一个镇子上,名为丘山镇,青丘三族买米购盐都会来这里,因此丘山镇的规模不小,快要赶上北边的长桥县了。
    有山就有猎户,街上背弓挂箭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是背着刀的,苏牧一进镇子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在打听清楚他来的方向后,就都释然了。
    苏牧对此一无所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古镇,他像个偷儿似的东张西望,四处乱逛,一直逛到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这才找了家小馆子准备吃午饭。
    馆子不大,只有五张方桌,能坐二十来人,可生意清淡得连虫子都懒得光顾,此时连掌柜带店小二加食客,总共才四个人。
    真正的宅男都不是吃货,苏牧对食物的要求不高,管饱就行,见这家馆子还算干净,他也懒得换地方,找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来。
    店小二拿着块抹布过来,有些敷衍的擦了几下桌子,问道:“客官想吃点……”
    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响亮的佛号给打断了。
    店小二楞了下,转头往店门看去,只见八个光头和尚排着队走进来,径直来到苏牧的桌前,将桌子团团围住,吓得连忙跑到柜台后面。
    苏牧不知道这是什么风俗,呆呆的看着带头的和尚。
    这和尚相貌英俊,穿着很正式的朱红袈裟和褐色僧衣,面色平静、安详,很有点得道高僧的样子。
    “呃……化缘请找店小二。”见和尚不说话,盯着自己看,苏牧只好先开口。
    英俊和尚合什行礼,问道:“施主可是影武?”
    “算半个,有事?”苏牧揉了揉眼睛,八个光头同时反光,那亮度完全可以用来烧水发电了。
    和尚仍不急不慢的说道:“贫僧乃法源寺了尘,施主既是影武,可否随我走一趟?”
    “去哪?包饭不?怎么有种被查水表的感觉,可以不去吗?”苏牧感觉到了些许敌意,和尚虽然是在询问,语气却像是在命令。
    “一定要去。”了尘的回答很直接,听起来更加不善。
    “不去就要开打?”苏牧坐直身体,做好了抽刀的准备。
    了尘缓缓摇了摇头:“要么你跟着我们走,要么我们跟着你走,施主总不希望身后一直跟着八名和尚。”
    “确实。”苏牧想了想,又问:“那能不能等我吃完饭?实在是饿了。”
    “施主请自便,我们跟着、看着。”了尘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另外七名和尚也很有默契的跟着退了一步,让包围圈扩大了不少。
    苏牧皱着眉,招手把店小二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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