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对杨柏德又高看了一眼。
    他带回来那么多箱笼,也没问是什么东西直接就让他自己放着。又用话里点出一家子兄弟姐妹要友爱。看着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
    暂时看来,还算是个好爹。
    emmm……有个好爹的话,他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一些。
    唐氏自然也是欣喜,昨晚杨柏德已经与她说了,这新归家的继子,是单户。也就是分了家的。
    她本来也寄望自己一对儿女能在杨皓身上得多少好处。不想都得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小女儿。
    有这份嫁妆,女儿日后直接多出十几二十台嫁妆,基本不用愁了。只让小女儿跟杨皓道谢。
    小姑娘像模像样行礼,脆生生说:“黛娘谢过六兄!”
    只听杨柏德又说:“六郎你且更衣。好了,爹带你去大房,拜见你大伯。也好早日上族谱。”
    …………
    分家后,你可以还当做亲兄弟一样往来,也可以当做普通亲戚一样走动。
    纯看你心情。如果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反目成仇也是可以的。
    杨柏德明显是打算当做普通亲戚走动,让杨皓备下的礼,看着许多,但都是普通东西。一篮子腊肉,几十张羊皮,还有几小包乳酪。
    看着是大包小包的,但实际值不了几个钱。
    杨柏德交代说:“礼轻情意重,你大伯也不是见钱眼开的。”有让人敞开了挑东西上门去。
    杨皓走到半路才想明白,这便宜爹果然是老奸巨猾。
    话说得好听,但却是在暗示他:你大伯见钱眼开,别在他面前露了财。
    所以只送羊皮腊肉那些的东西。那些东西看着很大块头,却不值钱。
    又敞开了让人看着去送礼,见着了人还特地停下说上几句:“这不,孩子回来了,就带些孩子做买卖的货物送去给他大伯。”
    听说了的人,这么一想也就心里平衡了些。
    “怪不得那么多货呢。原来是做买卖的。”
    又听昨天帮忙搬东西的人说,箱子和麻包都挺轻的。那应该就都是腊肉羊皮那样的东西,未必能值多少钱。
    最值钱的,反而是那些牲畜了。算着,值得两三万贯吧。
    这个数字依然会让人眼红。但有了个确切的数字,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那些东西不过是浮财。还比不上族长家数千亩良田来得实在。
    …………
    杨皓的大伯叫杨昌德,是五丰村杨氏族长。
    他住的老宅,杨柏德家更大一倍以上。当然人口也更多。
    家中一妻两妾,生了八子六女。前面五个儿子都已经成亲生子,仅仅见礼就好一阵子。
    不过见礼时,或许是看他送见面礼简单。那些堂兄弟面色并不是很好。
    杨昌德将儿子们都赶走,只留下大儿子杨旺在在侧。
    “小六能回来,也是祖宗保佑。”杨昌德嘴角含笑。“如今要认祖归宗,也是应该。不过小六到底是离了家的。这事还得要请族老一同主持。”
    杨柏德目光一沉,笑说:“大兄说得在理。六郎当初因为出家被移出族谱。他随着弘一道长周游列国,前两月才自阳关归国。如今他奉师命回乡认祖归忠,如今他单门独户,重新写入族谱,确实麻烦些。是该请族老一同主持。”
    杨昌德坐直了身子,面上一板,沉声说:“你糊涂!《唐律·户婚》有制: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你是六郎父亲,他如何能单门独户?”
    杨柏德却笑说:“还是大兄你当初说得在理。六郎之前是出家。所谓出家,便是破家而出,成了道籍。人不在籍,确实不应该再留在族谱。”
    杨昌德脸上一沉,正要说话。
    杨柏德却不容他开口,不停嘴说着:“这也恰好合了律法。大兄当初不也说了,律法有制,僧道出家后,便脱凡俗,亲缘断绝。
    “又,自海外归国之人,按律都要就地入籍。六郎先是落籍沙洲。又从沙洲迁回本村。
    “如此说来,六郎虽他念着我这当爹的,律法却认定他没有宗族,也没父母。在落籍之前,自然也就不论‘别籍异财’。
    “若非他出家后亲缘断绝,六郎如今也无需谈什么重新上族谱了。”
    杨旺看自家爹黑着脸,说不出话来,忙说:“二叔此言差矣。六郎之前虽迫不得已落籍,如今既然要认祖归宗,那自然还是要落到二叔家。”
    杨柏德笑说:“何须麻烦。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他在何处落籍都是我儿子,更何况就在五丰村?”
    他顿了顿,又说:“虽然另算分一支,在族谱上要多些麻烦,也不过是多写几个字。却比销户再入我家籍上便宜。大兄你说对吧。”
    杨昌德这会也沉下了气,但语气还是很生硬:“二郎说得在理,既然是要认祖归宗,那自然是重新记在老二你名下。你还在,却要别开一支,那成什么样。只徒增笑话。”
    杨柏德脸一沉,拍案而起:“谁敢笑话?当初有人为了少分一分家产,硬要将我六郎移出族谱。那时没人笑话。如今他险死还生,不远万里归国,返乡认祖归宗,乃忠孝之行,我看谁敢笑他?”
    “你……”
    杨柏德拂袖:“六郎,我们走。若是不能入族谱。你自立一宗便是。反正,你如今也不是五丰杨氏之人。”
    留下狠话,抬脚就走。
    杨皓匆匆一礼,也不敢杨旺喊着六人,跟着便宜爹走了。
    于是,乡亲们看着杨柏德父子高高兴兴带着礼物去了族长家,却怒气冲冲而出。
    这可就奇了怪了。
    杨皓回到家乡,势必是要认祖归宗的。
    乡亲们猜着,杨柏德此行,应当就是要跟族长说这事。
    如今看杨柏德这样子,难道没谈妥?
    不多会,乡亲们就收到杨柏德放出的风声。
    “六郎思念故国,为归国不远万里,险死还生,返乡认祖归宗,若是不能认祖归宗,那便自立一宗,也算是为五丰杨氏开枝散叶。也算是尽了孝义。”
    哎哟,另立一宗?
    这是咋回事啊。
    一打听,才知道杨皓因为入了道籍,又是从异国回来,入境时需就地落户。所以户籍单独落在沙洲。
    在沙洲听说国内缺耕牛战马,风雪中冒险出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游牧民族赊买了数千战马和上万头耕牛,带回大唐。
    沙洲官府感念他忠孝,便许还乡。
    还说朝廷为此赏赐了两百多倾地。
    这一打听,五丰村民才恍然:原来官府在西边划出的那片地,是朝廷赏赐给了杨六郎的啊。
    这可了不得了。
    杨柏德方出风声之后,对杨皓受赏赐也是惊喜交加,忙追问了来由。
    杨皓说:“那确实是朝廷赏赐。不过也有让我试着养肉牛的意思。”
    杨柏德不解:“这耕牛尚且不够,为何费心费力样肉牛。”他不认为牛肉是必不可少的。
    杨皓笑说:“爹你想啊。牛肉不是必须的,但牛皮牛筋牛角,是弓弩甲胄良才。圣人宏才伟略,视渭水之盟为耻。朝廷势必励精图治,一雪前耻。”
    若不是为了养肉牛,他也想不起弄些牛角牛皮出来。
    现在朝廷不仅自己要养肉牛,还默许他也养。他用那些牛皮牛角做的暗示,应该是起作用了。
    “如今我朝与突厥交恶。北地牛马,恐怕不如以往那般容易获得。耕牛自然要养,只是耕牛不许任意宰杀,若是有了肉牛,却不仅可以让百姓可以吃到牛肉,更可获得弓弩甲胄良才。”
    杨柏德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拍手说:“原来如此。如此说来,这养了肉牛,也算是利国利民。你定当好好养,莫要辜负圣人与朝廷美意。”
    “谨遵父亲教导。”
    杨柏德还在兴奋中。他拍了拍杨皓肩膀,来回走动,说:“如今我看你大伯该要坐蜡了。”
    杨皓知道便宜爹和大伯不和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关系都到了差点撕破脸的程度。
    “爹,我们家与大伯家之间……”
    杨柏德知道这会不说明白,以后这儿子说不定要受了别人蒙蔽:“罢了,本不想你忧心。但如今看来,还是该细细说与你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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