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靥如花的玄门修士,样貌与黄泉宗宗主那张冰山脸一摸一样。
    这事实过于惊人,商叶也愣在原地,脑子里思绪纷乱,小师姐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半拽半扶着他,向那两女子追了过去。
    阳光下。
    苏荷坐在草地上,熊千雪惬意地躺在她的腿上,两人动作亲昵,悄悄说着什么。
    “明日我就要北上猎妖啦。”
    苏荷一边给怀里的人顺着发丝,一边说道。
    “不想你去……”
    熊千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又这样,还以为你是小姑娘呢。”
    苏荷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
    “不想你去嘛……”
    苏荷看着怀里滚来滚去的可人儿有些无奈,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不想也不行啊,北上猎妖是太乙修士出山修行的第一步,乃我辈职责所在。”
    熊千雪听着有些失落,却不再闹腾,而是蜷缩身子,闭目想了会儿。
    “那我也去好了,反正我的修为早就到了,只是师傅担心,一直不让我去,他老人家要值守荧湖宝库,想来也不会发现我不在了。”
    “这样不好吧……”
    苏荷有些犹豫。
    “没事啦,我们早些回来就好,师傅那么疼我,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罚我。”
    “那,好吧……”
    话音一落,异变突生。
    匆匆赶来的商叶和龙胜玉只见天色一暗,大火四起,无数飞禽走兽裹挟着漫天的妖气,从远处飞奔而来。
    四周已不再是云海环绕的玉京山,而是一望无际的……极北荒原。
    苏荷和熊千雪互相扶持着,向商叶的方向跑来,她们的青白羽衣沾满血迹,显然经过了一番苦战。
    忽然,苏荷停下了脚步,回望着奔涌而来的兽潮。
    熊千雪任由额头流下的鲜血,流入眼眶,满脸焦急道“走啊!快走啊!”
    “走不了了……”
    苏荷翻手取出一个飞梭,然后抱住熊千雪,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熊千雪的神色逐渐凝固,又突然惊慌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身前之人猛得推了她一把,一片光芒顿时笼罩住了她……
    商叶看着那飞梭瞬间变大,带着熊千雪化为流光,突破了空中密布如云的妖禽,消失在了天际。
    那苏姓的玄门修士留在原地,泪流不止的同时,露出了微笑,她静静望着天空,片刻之后,便被妖兽的浪潮,所淹没……
    商叶和小师姐盯着涌来的兽潮一动未动,当他们也被吞没时,眼见一黑,四周的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那是一片大湖。
    湖的中心屹立着一座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高塔,此地便是太乙玄门的库藏之所——荧湖宝库。
    熊千雪蹒跚着,从塔内走出,怀里抱着一本黑色的书,她脸色惨然,踩着水面的每一步都有血水散开,沾染了清澈的湖水。
    湖边的商叶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女子走上岸后,他才说道“走马灯?”
    一旁的小师姐点点头,没有说话。
    传说,人死前会极快地回顾一生,黄泉圣主显然在以幻境的方式,让商叶和龙胜玉观看着别人的经历。
    熊千雪走进湖边的林子前,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高塔,痛苦地说道“对不起……”
    商叶皱着眉头。
    这算什么,大型洗白现场,那他倒要好好看看了……
    黑夜。
    熊千雪跪坐在一面面阴墟招魂幡中央,她飞快翻着《黄泉法典》,似乎在寻找什么,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你在哪里……”
    终于,她丢下书,情绪彻底崩溃,捂着脸,痛哭起来……
    某处不入流的坊市。
    成为玄门叛徒的熊千雪穿着黑袍,买了些紧俏的物资后,刚想离开,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散修逼进了一处暗巷。
    商叶来到巷子口后,便见内里一地尸骸。
    巷子尽头的熊千雪脸部染血,神色茫然,她单手持剑,看着地上的尸体,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日落西山,她才戴上兜帽,走出巷子,没入了黑暗之中……
    之后,闪现的场景和画面较为短暂,基本诠释了一个遁入魔道的正道修士,如何行走在修行界的阴暗面里,终日与杀戮、阴谋相伴,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小师姐沉默着,许久没有吭声。
    商叶见多识广,倒是已经消化了这个事实,黄泉宗宗主出身太乙玄门,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也算解释了一些事。
    比如《黄泉法典》为何失窃,太乙玄门的老真君们为何闭口不谈此事,这当然不能说了,宗门脸面往哪里搁啊……
    玩家们早就奇怪了,突然冒出个没根没脚的大反派,非要毁灭人道,魔道疯子是多,但是反人类跟毁灭人类,完全是两码事。
    商叶现在综合一下情报,轻易地就推导出,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她用秘法从冥界招魂不成,若不是某大佬从中作梗,那就是苏荷已经投胎转世,真灵不在冥界了……
    而熊宗主的解决办法,就很有想象力,直接夺取黄泉轮回的掌控权,将世间生灵全部拉入冥界,供她挨个筛选。
    简直治标治本。
    只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也太离谱了吧……”
    商叶自语道。
    光影变化中,幽冥之门在一条条阴气流中,凭空浮现。
    商叶和龙胜玉眨眼间,来到了星月峰遗迹,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熊千雪举起碧落黄泉剑,对准了圣主遗蜕的后心,那水幕上的魂影清晰可见。
    她只需要一剑,一剑即可。
    这时,水幕之上浮现出一些画面,花前月下,一男一女,卿卿我我……
    那剑悬停着,最终没有动。
    金色的火焰却坠落,笼罩住了一切。
    商叶有些看明白了,心想,这也太酸了吧……
    金焰褪去。
    周围一片嘈杂。
    商叶面前的宅邸门庭若市,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显然是有喜事。
    小师姐低声提醒道“这里是真实的,还有,她……”
    商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白头发的熊千雪站在两人身侧。
    迎客的管事见三人气度不凡,主动走了过来,将他们请了进去,还说主人家婚宴,大摆流水席,不管有无亲故,都能进来喝一杯喜酒。
    庭院里,商叶扶着龙胜玉在那女人的邻桌坐下,不声不响地吃着饭菜,顺便听了会儿闲聊,原来是这家公子娶亲,媳妇据说还是什么世外仙门的弟子……
    没过多久,两个新人出来敬酒。
    新娘子大致看了眼宾客,依旧没有发现师姐师妹们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欣慰,她中断仙道,回到家乡嫁人,从此便是仙凡有别,与她们再有纠葛,百多年后,徒惹伤悲,所以不如不见……
    不过,她们的礼物到了,心意自然也就到了。
    仙道太缥缈了,古往今来,谁能长生,若是没有把握住眼前人,便是结出金丹,多活几百载,又有什么意思,反正她也算仗剑云游,见过了花花世界……
    长辈们说着场面话,新娘子拿着酒杯,神游天外,只等喝酒。
    这时,一个气质不凡,相貌冷艳的白发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了新娘子身前,静静看着她。
    角落里的商叶突然有些紧张,这人的脑回路有点极端,万一因爱生恨什么的,他就只能带着小师姐溜了……
    新娘子见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寻思着说些什么,结果眼前的女子突然拿过新郎手里的酒杯,面无表情地抬手微敬,随后一口见底。
    新娘子本就是豪爽性子,见状顿时也来劲了,跟着就是一饮而尽,虽然喝完后,总感觉怪怪的。
    白发女子放下空酒杯,转身便走。
    新娘子看着此人的背影,心想难道是以前在剑宗玉婉山一脉修道时,伙同姐妹们出去胡闹游玩,认识的修行中人,但是,没啥印象啊……
    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看着她,面露询问,新娘子也不深究,洒然一笑。
    “我的一个修行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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