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跟随佛伦的向导,经过场馆后面的地下通道,进入“愤怒之拳”,而即使在地底,也能听到地面沸腾的热烈鼓噪。
    少年神色自若,拍拍向导肩膀,伸手指上方,意思是“战斗已经开始了?”
    佛伦会意,解释道:“你是压轴决战,而在你上场前,会有些年轻人间的争斗,多半是为了争取女孩的芳心或者是村落间渔场范围的纠纷,借助这个舞台做个了断。”
    “难道不会有某个村落特别能打?然后刻意向邻居挑衅?”
    “那种没有荣誉的事情,族长会教育他们荣誉。”
    地下甬道使用石块加固,且每间隔不远,都有火炬镶嵌在墙上,地面也没有积水。
    “你们这个竞技场很不错,环境维持得很好?”
    “那要感谢碧儿娜,捐出不少珠宝赞助愤怒之拳的检修,她是个不错的王后,各方面来说都不错,可惜就是管太多,太啰嗦了!”
    “管太多?关于什么事?”
    佛伦摩娑长满络腮胡的下巴,“这件事我们私下讲讲,斯凡瑞吉早该来愤怒之拳证明自己,但是在碧儿娜干涉之下,他甚至连勇士之路都没有通过!”
    恰巧一阵风吹过,隧道的火把明灭不定。
    “她说国王之子不应该冒生命危险,做危险的事,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要知道就算是国王,过去不也年年带着我们掠夺尼弗迦德。”
    听完抱怨,少年用手遮住打个呵欠,他对群岛的政治运作模式不予置评,也没有太多前世记忆。
    遥记当初扮演杰洛特来到史凯利杰,上岸就是参加布兰王的葬礼,然后群岛各家族推出自己的子侄竞选国王。
    主要剧情就是猎魔士帮着奎特家两兄妹,建功立业、博取声望,把他们其中之一送上王座。
    其他细节几乎都想不起来,就像铸甲大师尤娜或饺子大师哈托利,都是遇到才会想起。
    闲谈间拐过几个转角,维克多跟随佛伦进到准备室,很明显这是为自己这个压轴准备的空间,宽敞的房里足有十位检查人员。
    他们要确保少年没有携带任何锐利武器或是魔法物品,后者有也多半没用,整个竞技场就建在反魔法金属矿脉上,干扰施法的效果非常显著,所以主要是检查前者。
    奇妙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辛达家的公主史瓦妮。
    看出维克多的疑惑,她微笑解释:“我是盾女,有资格进来参与检验。”
    她的笑容温和恬淡,她的肌肉盘根错节,金刚芭比什么的真是太吓人了。
    点头致意,维克多张开双手,让负责搜身的盾女进行安检,第一位女士笑容灿烂的靠近,那熟悉的猥亵感,让他突然想起薇丝,维吉玛那个衬衫不扣扣子的女人。
    果不其然,这位大姐上来就是神之一手“瓮中捉鳖”。
    ……
    竞技场中,贵宾席侧边厢房,史瓦妮不在,现在只有奎特兄妹与斯凡瑞吉。
    摇摇头,对眼前的格斗水平感到不满,哈尔玛侧头问道:“斯凡,怎么样?几时能看到你上场,你妈妈还是不允许你参与吗?”
    “母亲认为我不应该冒这些险。”国王之子冷静的回答。
    “弗蕾雅保佑!这哪算是危险,没拿武器,就只是普通的斗殴,又没让你挑战愤怒之拳冠军……”
    “王后认为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你有个屁身份,天知道碧儿娜在想些什么,你是个史凯利杰,我们天生就是斗士,你不挑战勇士之路,又不参与愤怒之拳,对你的声誉只有坏处。”
    “她是我的母亲。”斯凡瑞吉表情平淡。
    哈尔玛摇摇头,转头对另一侧的妹妹说道:“依我看国王过去几年,年年带我们出去攻打尼弗迦德,多半也是不想留在这里听碧儿娜的唠叨。”
    他说话的音量不小,也是说给国王之子听的。
    凯瑞丝眨眨眼睛,没有理会自己哥哥。
    斯凡瑞吉面沈如水,就像什么都没听见,没有人注意到,他膝盖上的双拳紧握。
    ……
    完全隔绝的最终准备室,都瓦克因.维克多,现在单独坐在甬道尽头的石头长椅上,向前延伸约一百五十呎,隔着铁栅栏就是竞技场。
    少年穿着紧身的马裤,结实的长靴,上身套着一件轻薄的布衣,旁边还有两卷布条,稍后要用来包扎拳头。
    这些就是他通过检查后,剩下的所有物品,等等出去格斗时,身上也只能有这些。
    想到刚刚的检查,维克多嘴角上翘,比起薇丝调戏的无法无天,盾女表现的含蓄温柔,原因很容易理解,当初只是“文玩核桃”,现在可是“龙裔宝珠”。
    而且按照维克多听到的零碎信息,显然谁能来上这么一手,事先是经过猜枚竞争的。
    “来!”
    “包来!”
    听从呼唤,虚空涟漪破碎,草药包翩翩浮现。
    他直接拿出雷霆、暴风雪、黄褐色猫头鹰三件套,打开瓶盖喝下后;接着再拿出龙吼药水干杯。
    虽然少去场地回音,龙吼威力垂直下降,但至近距离吼上一下,肯定够欧拉夫好受的。
    况且龙裔耶,不龙吼一下对得起观众吗?卖人设比卖才艺要简单太多,吼上一下,看起来就像真的,他们会为此高潮。
    虽然不如“角斗士”电影里那样夸张,但是赢得观众,你就赢得荣誉,赢得荣誉,你就赢得史凯利杰。
    身后铁门传来咚咚两下敲击,那是准备上场的讯号,把草药包抛进排水道,拿起长椅上面的两卷布条,维克多开始缠绕拳头。
    ……
    脚步声响,看清走进厢房的女士,斯凡瑞吉与凯瑞丝起身迎接,连有些骄矜自傲的哈尔玛都站起来。
    没办法,他虽然是二代里屈指可数的豪杰,但这个女人是真正公认的二代第一战神,虽然她已经选择侍奉弗蕾雅,退出竞争序列,但是任何人都需要尊重她的身份,还有她手上的连枷。
    凯瑞丝率先开口,“怎么样怎么样?你去地下室的观感如何,他真实的表情是什么?看过欧拉夫,该不会在下面瑟瑟发抖吧?”
    “你们不是早来好几天,没有跟他接触过?”,哈尔玛问道。
    “还没有机会喝酒聊天,前天我跟凯瑞丝出去玩,昨天他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点头回礼,摆手示意让三位同侪坐下,文静少女走到栏杆旁,注视竞技场中央进行到尾声的战斗。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妙,他的态度很镇定,很从容,就像是吃定了欧拉夫。
    我现在很期待他的战斗,那可是正值壮年的利爪棕熊,没武器我都没办法,我很想知道他要拿什么赢?”
    就在这时,竞技场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先生们,女士们!
    格斗是我们的神圣传统!流在这座竞技场上的血,都是家族力量的见证!
    获胜的人将会成为冠军,但我必须要说,有勇气参赛的人就已经是英雄!
    现在让我们欢迎今天的英雄,来自东方的龙裔.都瓦克因.维克多.柯里昂!”
    人声呼喝的前奏再次响起,百人兄贵合唱团登场,为现场群众献上“龙裔归来”,就在他们的歌声中,少年身穿单薄的衣裳,踏入圆形竞技场。
    他注意到周围有许多自然石柱,或许等一下可以利用它们。
    当歌声慢慢进入副歌,许多观众也同声合唱,广场中央就像在世界的中心,欢呼声如同潮汐奔腾冲刷。
    沐浴在歌声中,享受群众欢呼,少年高举双手。
    “哈哈哈,看看他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打赢欧拉夫了!”说话的人是哈尔玛。
    其他两人默不作声,惟有凯瑞丝出声反驳,“你在嫉妒他这么受欢迎吗?如果你有足够的武勇事迹,你也会获得热烈的欢呼!”
    “哦,我亲爱的小雀鹰,不要刺激我,现在只是没有碰到机会,我迟早会证明自己配得上奎特家族的荣誉。”
    ……
    终于当“龙裔归来”的歌声渐歇……
    维克多右手抓住单薄布衣的左肩部位,用力一扯,“撕拉──”
    本来逐渐沉静的观众席再起骚动,原来赤膊上身的少年,背后竟是全背纹身。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人们过去从没有见过,拥有蛇、蜥类动物特征的神话生物。
    “那是什么生物?”
    “不知道……”
    “难道是东方的怪物?”
    窃窃私语地全场,惟有安古兰知道,那是贝尔镇的瑞兽,“龙”。
    团长发病时不只一次强调,总有一天要纹一套在后背,让所有人都看到。
    少女顿时安心许多,连这种没意义的展示道具都配套齐全,少年肯定有办法对付巨兽。
    而观众席的骚动也逐渐沉寂,因为硬木门正缓缓打开,随之竞技场主持人高声大喊:
    “就是现在!愤怒之拳的冠军欧拉夫,对战贝尔镇之龙维克多!”
    “砰!”门被撞开,冠军欧拉夫猛扑出场。
    “呼!呼!呜吼!”它发出低沉愤怒地咆哮。
    为了鼓舞它的斗志,最近两天的伙食都减少三分之二,效果非常显著。
    它流着口水,盯着少年的眼神彷佛要把他吃掉。
    嗯…“彷佛”可以删掉,就是要吃掉。
    举起缠满布条的双拳,维克多摆开架式。
    ……
    熊的体型大于老虎,且全身肌肉精壮,连一般猛兽的要害“后颈”与“背脊”也有丰厚的脂肪包围。
    如果迫不得已必须要与熊决斗,请务必事先学习“东斗神拳”,拥有一千八百年历史的古老东方神秘暗杀拳法。
    其精髓为攻击对手的经络秘孔,从内部破坏对手的肉体,而历史上最著名的东斗神拳使用者,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人──传火贤者。
    摘自民明书房刊
    ……
    别看欧拉夫熊高马大,就以为它行动迟缓,事实上他们族群的时速,可以高达五十公里,比世界纪录保持人更快。
    而近距离爆发更是不同反响,幸好知己知彼的维克多,不会犯下轻敌这种错误。
    面对冲刺而来的巨兽。
    在全场观众的紧张注目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伏斯──洛──达!!!”
    凭空惊雷炸响!
    宏亮至极!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全场观众都被突然爆发的龙吼震撼!许多人吓得摔倒,甚至有些人吓尿,看台上一片混乱、骂声,不过还好都只是惊惶失措,没有造成具体伤害。
    而在贵宾席上,观察入围的尔米亚,虽然知道多半无害,但还是在少年吸气时,提前一步张开魔法结界,隔绝大部分声音。
    可就算如此,也震得王后碧儿娜花容失色,布兰王与克拉奇同时起立。
    至于坐在侧面厢房的二代们,提前得到安古兰提示,凯瑞丝与史瓦妮及时掩住耳朵,虽然也震撼,却没有像哈尔玛,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摔下座椅,爬起来有些狼狈。
    最后的斯凡瑞吉肯定是没有获得少女提示,但他同样及时掩住耳朵,稳稳坐在椅子上,眼神深邃的观察场中。
    距离那么遥远的观众都有如此大反应,至近距离下承受龙吼,欧拉夫自然不可能没事。
    声波刺激在振动鼓膜后,经由听骨链传导至内耳,震荡耳蜗,导致内耳螺旋器损伤,影响到前庭部分,使它眩晕、眼震──学名“迷路震荡”。
    眩晕不代表无法动弹,但是会相当迟钝,把握住机会,维克多毫不犹豫闪到侧面,熊爪不能直接攻击的位置。
    瞄准侧腹,缠上布条的拳头,如雨猛击。
    揉揉耳朵,还有点嗡嗡作响,史瓦妮看着维克多的动作,难以索解。
    虽然拳头确实又快又重,但是这样的打击对欧拉夫真的意义不大,尤其是捶在脂肪最丰厚的腹部,可说是在做无用功。
    十几秒的时间弹指即逝,混乱的观众席逐渐恢复,欧拉夫也是。
    熊体猛然旋转,一爪挥过,看台上再次爆出一阵惊呼,这一下险之又险,在维克多胸前留下三道深刻爪痕,躲的再慢一些,就是当场死亡。
    欧拉夫抬起上身直立起来,发出狂野的咆哮,虽然刚刚被弱小的食物吓了一跳,但是他的攻击毫无意义。
    接下来几分钟,依靠场地上的自然石柱,维克多满场秦王绕柱,与欧拉夫打游击战,时不时就挥拳重击,虽然看起来攻势凌厉,但是现在不是拳击比赛,不计算打点,更没有时间限制。
    “龙裔没有再次发出龙吼,或许是有次数或其他限制?”史瓦妮想着,“他或许曾经有胜算,但是没把握住刚刚的机会,再拖延下去毫无意义,死亡只是必然。”
    同样在竞技场里,为“都瓦克因”加油打气的声量逐渐减小,所有人都能看出维克多的颓势,与欧拉夫的威严。
    克拉奇看了眼尔米亚,摇摇头,走到布兰王身旁,准备开口讨个人情,宣布终止比赛。
    然而就在这时,凶暴的欧拉夫晃了晃,发出痛苦的哀鸣,史凯利杰人就没有几个不曾猎过熊,于是剎那间所有人都意识到,冠军不对劲。
    它嘴角流出的口水,摇晃几下后,竟然吐出鲜血,而且接下来状况恶化的非常快,原本凶猛迅捷的速度,转眼只剩下垂死挣扎的瘸步。
    无数懂行的人瞳孔放大,他们已经能看到最后的结局──冠军易主。
    少年谨慎的靠近,从侧面向着肚腹连打几下,确认冠军再无还爪之力后,他翻身骑上熊背,缠绕布条的铁拳朝着熊首无情猛击。
    再也支撑不住,欧拉夫扑倒在地上,眼耳口鼻源源不断渗出鲜血,灰黑色的眼神残存一丝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落到这个地步。
    那丝疑惑,在维克多持续不断的重击下,终于黯淡无光。
    ……
    赢的,站着,输的,躺下。
    注视场中最后站着的那个人。
    全场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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