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浮港的云彩。
    .佚名
    ……
    傍晚时分,松鼠党征收所有船只组成的运兵船队,扬帆拔锚缓缓启航。
    大剌剌站在旗舰的瞭望台上欣赏落日,安古兰忽然瞥见岸边森林有三个人正看向这里,那身形如此熟悉。当即跳下桅杆走向船首,打算再次从背后悄悄推维克多一下,这可是幻影旅团的保留节目。
    可惜还没来的及出手,五感敏锐的狩魔猎人已经叫破,“别乱推,会吓死人的好吗。……还有我心情很平静,纯粹在欣赏风景。”
    “啧!威克你就不能假装没发现,让我推一下吗?……看那边岸上。”安古兰指指岸边观望着船队的三人。
    维克多顺着方向看去,岸边森林赫然站着蓝衣铁卫的弗农.罗契、副官薇丝,还有利维亚的杰洛特。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幻影旅团,二对三隔着河水相望对峙,彼此都眼神复杂,彷佛有千言万语,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团长,你会后悔吗?”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不是教育我不准用问句回应问句吗?”
    “莫非你忘记谁才是团长?”
    团员无奈地翻个白眼,一切教育指导,最终解释权归于团长。
    “嗯…我只是好奇,因为过去威克你总说‘有大叔好乘凉’,‘紧紧团结在以杰洛特为核心的武装团体周围’,可咱们这回的做法,不但跟大叔背道而驰,你还与他在澡堂大打出手……”
    明白安古兰的疑惑,摸摸鼻梁的刀痕,维克多闭上眼睛,“这样说吧…过去因为先知视角的缘故,我总觉得他才是世界的主角,虽然你迄今不相信。
    但是这次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必须做出‘转变’,或许透过先知视角能理解他的选择,但我终究不是杰洛特,我有独特的际遇和朋友,更有我要走的道路。
    用贝尔镇的术语解释,就是我与白狼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上都截然不同。尽管面对事情有些选择看上去相似,但却是奠基于相异的核心,所以注定要分道扬镳。”
    “那么以后,我们跟大叔就是敌人吗?”听懂团长的解释,安古兰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微笑伸手揉乱她的金发,“或许现在立场不同,会有短暂的敌对,但是不用担心,未来迟早会化敌为友。
    听说过‘狂猎’吗?等等进舱房提醒我拿书给你读,那才是白狼的宿敌,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就连蓝衣铁卫也不需要太烦恼……”想到泰莫利亚灭亡后,他们未来混得何等落魄,化敌为友想必也不困难。
    听到都只是暂时性的敌对,睁开眼睛的维克多面前,安古兰再度笑的没心没肺,不愧是终将统治世界的单细胞生物。
    “所以安古兰,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的生涯没有一丝悔恨!”
    “明白!团长,我也会加油的!”
    蓝衣铁卫与白狼三人的身影渐渐缩小远去,风向作美,满帆的船只逆流溯行,很快接近第二波来送行的人。
    这回安古兰高兴地连连挥手,“啊!在那边,是瑟赫林与摩丽儿!还有我的小瑟曦!”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可她真心喜欢这个见证诞生的侄女──瑟赫林与摩丽儿之女──维克多.柯里昂的义女──瑟曦.柯里昂。
    取瑟赫林发音与晨曦诞生之意,新生的女孩叫做瑟曦,原本威克是很反对这个名字的,不过后来又自言自语什么反正是姓柯里昂,与兰什么特无关,不可以封建迷信…等等别人听不懂的话,才勉强同意下来。
    而身旁的维克多,几乎是与她同时看到他们,独眼的瑟赫林与美艳的摩丽儿,这对历劫重聚的童话夫妇,正抱着新生的婴儿,遥遥向船只鞠躬致意。
    嘴角上扬,维克多也举手挥动,表示收到他们的心意。
    虽然他对所谓的“意外律”存疑,但狩魔世界就是如此,这种与人类历史同样古老的不成文律法,入境随俗姑且就当作是真的,加上小女婴又那么可爱,于是他订下瑟曦的义女身分。
    而既然要建立羁绊,断不能搞出一个坑爹的女儿!所以他给予瑟赫林与摩丽儿好几袋弗罗林金币,要求他们夫妇搬去百花谷居住,远离北方即将蔓延的战火,用最好的教育培养她。
    并且约定在瑟曦二十岁的时候,会前往百花谷拜访,让女孩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他走。
    这种做法并不罕见,比方希里的母亲,辛特拉公主帕薇塔,就是在十五岁生日时,被伊伦瓦尔德的乌奇翁上门娶走,当然乌奇翁早已偷吃帕薇塔什么的不足为外人道。
    又或者说希里,原本应该是六岁时被杰洛特带离王宫,但是白狼与她的祖母卡兰瑟共同放弃这个约定,待到辛特拉灭国,辗转诸国历尽艰难,杰洛特仍与希里重逢,验证命运的羁绊牢不可破。
    总而言之,关于“意外之子”的典故多不胜数,倘若不想被命运坑的满脸是血,最好是选择默认下来。
    注意到伊欧菲斯正在不远处双手抱胸,想起关于被俘虏的吟游诗人丹德里恩,还有些事情需要沟通,维克多停止挥手走向精灵指挥官。
    ……
    温润醇厚的画外音:“不可思议,弒王者真是鸿运当头,他绑架了特莉丝.梅利葛德。
    看来弗尔泰斯特的一条命还不够,刺客连这位君王的前顾问也不放过,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而是行动的时候。我和我英勇的朋友维克多选择溯河而上,开始一场深入庞塔尔山谷的旅程。
    按照精灵的说法,从四面八方集合到萨琪亚旗帜之下的自由民众,将在弗坚抵抗科德温的入侵者。
    我应该介绍下在这场冒险中与我结伴同行的特殊人物,平常我对松鼠党十分畏惧,我认为他们都是恶棍和杀人犯,坦白说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
    不过我得承认经过维克多的协调,伊欧菲斯与他声名狼藉的伙伴,还蛮亲切友善的…呃…这样形容似乎不太好……换个说法…他们没有想象中的凶狠恶毒。”
    ……
    庞塔尔山谷中,属于亚甸的“上亚甸”区域,科德温称之为“洛马科”或“楼马克”,名称取决于控制它的政治实体。
    而从地理上分析,“科德温”与“亚甸”之间,有着天然横断的屏障洛马科山脉,于是当亨赛特王对“上亚甸地区”怀有野心的时候,“弗坚”这个建在隘口的山城就是绕不开的难关。
    弗坚城落则上亚甸失守,其战略地位大抵相似于蜀汉剑阁关,斯巴达温泉关,或者说大明山海关。
    一二六八年冬天结束的第二次上亚甸之战,也被称为弗坚攻防战。
    几年过去,时间来到一二七一年夏天,这个矮人占据多数的城镇,再度战云密布。
    ……
    几天后。风和日丽的这天,庞塔尔河以南,弗坚以北的区域──第二次上亚甸战争的古战场。
    带领着数十人团队,屠龙圣女萨琪亚走在芒草茂盛的山路上,她有一头金发,光滑的肌肤,浓眉大眼和俏丽的双唇,蓝灰双色的半身铠包覆着饱满胸怀,裙甲被浑圆的豚部高高撑起。
    与他同行的还有亚甸的正统继承人──史登尼斯王子。这位王子身穿金色的华美铠甲,光头浓眉,在德马维三世死于暗杀后,成为亚甸名义上的继承人。
    然而过去碍于父亲的多疑善妒,他必须用骄傲与冷漠的态度对待臣民,以至于现在,虽然没人公开质疑王子登上王位的合法性,却也没有足够多的贵族支持他加冕。
    在这种情况下,不设法参与重大事件,无异于政治自杀。庞塔尔山谷的战争,正是他提升地位,展现自己明君之姿的理想机会。
    历史上屡有明证,当国家陷入混乱时,只有确实的作为而非口号,才能让臣民相信权力的合法性。
    走在古战场上,萨琪亚悠悠叹息,“三千人瞬间烧成灰烬…萨宾娜·葛丽维希格。”
    并肩而行,史登尼斯王子语气忿忿,“那个该死的邪恶女术士……我仍记得当这消息传到范格堡时所造成的震惊,皇宫、街道、民房,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死寂。”
    “走在这边彷佛还能听到死前的呼喊声…大屠杀发生地当时,我就在山的另一侧……”
    “是吗?真是让人悲伤的过去,但言归正传,萨琪亚,你跟着过来有何意图?”
    “我只是想阻止亚甸被出卖。”屠龙者平静的回应。
    “这不是出卖!亨赛特的军队数量是压倒性的,我们根本打不起这场仗,我们需要通过谈判……”
    “王子,关于战争的问题请交给我,不要畏惧亨赛特王的恫吓,听说他的脾气很糟糕,试着激怒他发动攻势,只要打赢这场仗,我们就会有足够的斡旋空间。”
    “我还是想不透为什么菲尔亚特会背叛我们……”
    “王子,去他的贵族,自从我的村民在弗坚驱逐他们后,他们早就无足轻重。”
    说完话后,萨琪亚大踏步向前,找到前锋的矮人交代注意事项。
    见她暂时离开,王子的随从欧尔康牧师趁机上前两步,“我的克里夫真神啊,这个女孩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史登尼斯态度冷淡,“第一、萨琪亚有名有姓。第二、他是我见过最好的指挥官,至少她承认我的身份。”
    “但是她和怪物没有两样啊!克里夫真神托梦给我,在梦中我看见一只蛇型的女魔鬼在吞噬你的继承权!”
    “欧尔康,安静!我们即将抵达会面地点。”
    这场战前的谈判,双方都只能携带五十人的团队,遥遥在望,在山上搭好的凉棚底下,赫然端坐着亨赛特.科德温国王,独角兽王朝继承者,阿德卡莱之主,班阿德大公爵──他蓄着满腮的大胡子,头戴绸缎编织的塔基亚,小眼睛里闪耀着冷酷与贪婪。
    在他身后站着术士戴斯摩与席儿.坦沙维耶。
    头戴红色塔基亚的戴斯摩,有着与国王相似的小眼睛,长着鹰勾鼻,面相苍老深刻。
    起身张开双手,亨赛特像是个尽责的东道主,“啊!我们有客人了……欢迎啊,史登尼斯.德马维之子,欢迎你加入我们。”
    史登尼斯的铠甲闪闪发亮,“亨赛特,很高兴见到你。但你应该在阿德卡莱的宫殿,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我不记得我有邀请你来。”
    科德温国王双手插腰,“菲尔亚特代替你发出邀请,是他让我来的,我可没有破坏休战协议。”
    王子瞳孔微缩,“原来是这样吗?那么布洛罕,请将菲尔亚特伯爵押到隐密处,砍下他那颗惹祸的脑袋。”
    衣着华丽的贵族菲尔亚特:“你敢!小子,你还不是国王!而就算是你父亲……”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民众都还在服丧哀悼,而你背叛他的名字与国家!”
    眼看就要被抓住,菲尔亚特转向亨赛特,“陛下,按照我们的协议,求你保护我,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亨赛特语气轻蔑,“菲尔亚特,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毕竟,史登尼斯本人就在这里。”
    遭到无情的抛弃,在叫骂声中,那位衣着高贵的伯爵被几个矮人拖走。
    处理掉叛徒,史登尼斯深吸口气,“现在,亨赛特,让我们开门见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科德温国王的躯体相当雄壮,就像饥饿的棕熊,独角兽王朝的贵族服饰穿在他身上,也掩盖不掉他那种土匪的贪婪气息。
    “很好的问题,我要洛马科这片土地。至于凭什么,我手下有两百名武装士兵在附近待命,足够守住这个山丘好几个小时,此外还有五千名骁勇善战的士兵驻扎在对岸,你觉得这支军队够强盛吗?”
    金甲的王子大声反驳,“只要你动弗坚的脑筋,这五千人就会是五千具尸体。如果你攻打亚甸,就等于破坏辛特拉的和平协定,所有北方诸国都有义务支援我,比方瑞达尼亚的拉多维德,还有南方的公爵──”
    亨赛特把佩剑砰的放到桌上,打断史登尼斯的慷慨发言,“小子你醒醒,他们一点都不可靠,你得靠你自己,我不在乎那份空洞的协定,他们也不会。
    考虑清楚…这不过是块边疆之地,把他让给我,你就可以保有你的皇冠。
    跟我作对的话我就击溃你,可别怪我手下无情。现在把洛马科给我,滚回你的范格堡去!”
    面对亨赛特咄咄逼人的眼神,史登尼斯后退两步,一时有些语塞。
    “我可不这么想!”英姿焕发的屠龙者肃声打断。
    “萨琪亚,别插嘴,这是王者之间的谈判!”史登尼斯试图抓回主导权。
    亨赛特的小眼睛左右扫视,“哇!她话挺多的嘛。屠龙者萨琪亚,你比传言中要更美丽……史登尼斯,你得要小心这个小妞,农夫就该去耕田,而不是站出来胡说八道,放弃洛马科是你最好的选择。”
    毫不在乎亨赛特的挑拨,萨琪亚威风堂堂,美眸烨烨生辉,“我不会允许的,上亚甸这片土地由我保护,如果没人有勇气面对你,我将挺身而出。
    听好国王陛下,你有一天的时间将你的部队撤出上亚甸,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开战!
    时间一到,只要任何一个科德温士兵还站在这块土地上,就开战!
    派你的传令兵绕行亚甸,告知所有民众你为这可耻的入侵行为道歉,否则就开战!”
    连环三段斥喝,萨琪亚不留余地的开战宣言,史登尼斯在旁边听得脸色发青,无形的风暴酝酿。
    接着亨赛特大笑鼓掌,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哈!哈!哈!小姑娘你很带种嘛,如果照你的话做,我手下的兵肯定会觉得我是胆小鬼或傻瓜。
    我是阿德卡莱的亨赛特。即使你是屠龙者,我也不会被女人戏弄。不过撇开这些不说…你可真是个迷人的小妞……
    听清楚,我要这块土地!我要金矿!我还要你!给我抓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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