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曾经的海瑟顿村,现在的海瑟顿废墟里。
    维克多坐在井旁,凝视掌中的魔法冰晶。
    经过一周时间,都还有残余小块没能融化,这就是“白霜”。
    按照蝮蛇学派的典籍记载,这是种不断扩散的自然现象,也是“狂猎”用以侵略世界的地图武器。
    在他们发动袭击前,经常会打开空间门,联通过去被“白霜”毁灭的世界,释放出带有魔力、极冷的低温寒气,将受害者冻结成冰。
    显然上个礼拜,狂猎就使用这件武器封锁海瑟顿村,接着纵火烧杀,掳掠村民到异界奴役。
    断垣残壁见证他们的暴行,几十人的村庄就这样毁灭……。
    尽管海瑟顿只是个连鞋匠都没有的小村庄,但邪恶就是邪恶,没有大小之分。
    将这份情绪刻进心里,掐出伊格尼法印,维克多融化掌中冰晶,回应安古兰的呼唤。
    ……
    还在实习的狩魔猎人,往往欠缺熟练运用超凡感官的经验,以及判断线索推理真相的能力。
    不过对泰莫利亚的黄金鹰来说,两者都不是太大问题。她的天赋肉眼可见压迫众生,而指导她思考逻辑的人,更是奥森弗特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
    所以她只花费少许时间,就轻易找到常人不能发现的线索——汉崔克与寡妇同居的房屋,掀开地毯可以看到通往地下室的秘密爬梯。
    题外话,汉崔克先生死得很惨,从遗体上可以看到,生前遭受折磨拷问的痕迹。
    进到地下室,点亮墙上挂的油灯,维克多双手抱胸靠墙旁观,放任安古兰继续单独搜索。这是她实习的时间,没有插手的必要。
    果然没过多久,团员再次发出高兴的欢呼,招手让团长过去欣赏他的发现。
    那是一本账簿,上面记载着寻常普通的讯息,乍看之下很正常,可是这样普通的账簿,为何要收到隐秘地下室里的隐秘保险箱?
    肯定有问题!
    事实上帐本分类使用的标题也很有意思。
    《失踪悬赏》
    “目标在史凯利杰出现过,诺维格瑞也有目击证词。
    目标外观并无改变,灰白色头发,脸上有疤。
    会避免与他人接触。”
    读到这里安古兰抬起头看向维克多,白眼与轮回眼目光交汇,都清楚这里说的目标肯定就是希里。
    她连忙接着阅读《喝醉的猪》。
    “自称男爵的家伙邀请目标到他的城堡,或者该说非法占领的堡垒……原因不明。
    去乌鸦窝找男爵的人谈谈。”
    指的是血腥男爵!?安古兰能确定到此为止,与维克多的预言完全相符。
    掠过细节再翻过几页,她念出有意思的讯息,《跟一名女巫起冲突》。
    “目标抵达沼泽,遇见一个女巫。冲突接踵而来,原因不明。
    找出女巫──与米德考普斯村的农民谈话。”
    啪的阖上账簿,安古兰笑容灿烂,“啊哈!威克,找到你要的情报啰!原来是在米德考普斯村。我们现在就出发?”
    “别着急!年轻的学徒,”维克多一脸严肃的制止,“我要先考你几个问题,请务必慎重回答,你可以把这当做你的毕业考试!”
    “什么年轻的学徒,明明我年纪比你大!别偷学维瑟米尔好吗?”
    以手掩口,维克多假的不能再假的咳嗽两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况且别忘记我是幻影旅团的团长。现在我话讲完,你还有意见吗?”
    “没有,”安古兰白眼上翻,还是白眼,“团长总是对的。”
    拉过两张椅子,狩魔猎人招手让学徒也坐下。
    “通过刚刚收集的情报,结合我事先给你的删节版剧透。现在告诉我,倘若能够做主,你计划怎么行动?”墙上油灯照耀,维克多的脸半明半暗。
    抓抓头发考虑片刻后,安古兰摩挲下巴,“在知到答案的前提下,我会先去米德考普斯找女巫。”
    “哦…在明知道乌鸦窝才有线索,米德考普斯的女巫则根本没有见过希里的情况下……为什么你这么选择?”
    “哼哼哼!别想误导我,咱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汉崔克遗留的笔记我们知道,希里曾出现在史凯利杰与诺维格瑞,那意味着我们现在追寻的轨迹,其实都只是她留下的幻影!
    她本人其实已经在那个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的岛上封印沉睡,像个睡美人似的等待她注定的王子……或是父亲。
    所以关键只有一处,我们要找到那个能解答岛屿所在的畸形生物!
    而它叫什么名字还是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剧情没有发生变化,它会出现在乌鸦窝,是血腥男爵赌博赢来的战利品……”
    托着下巴凝视侃侃而谈分析的安古兰,维克多心底深深感慨,这就是我培养的孩子哪!看看她长得多好,眼睛白白的,又聪明又会说话!
    “……为此,我们没有必要过多参与乌鸦窝的家务事。因为倘若我们的干涉,导致畸形生物没能在正确的时间点被带到乌鸦窝,我们将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家伙…以上。”
    听完学徒的答案,狩魔猎人拍手表示鼓励,“恭喜!你的答辩过关,虽然是最轻松的解答,但多数情况下这就是最优解。
    只不过有个小小缺陷,那就是把未来交托给命运,而非扼住命运的咽喉。”
    “啧!那威克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米德考普斯,而你得去乌鸦窝。”
    “咦!?”安古兰有些愣神,“我们要分开行动?”
    维克多笑笑,示意对方跟上,起身走向爬梯返回地面,途中顺手用“阿尔德”吹灭油灯。
    “是的,我们将分开行动,我单独去米德考普斯找女巫,要知道我跟凯拉很久没见,再见面几乎必然迸发出火热的激情。
    而在我们深入沟通交流意见的时刻,我一点也不想发现你在附近。”
    少女面容不禁扭曲,“呃……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欣赏你们表演,但是你说让我去乌鸦窝做什么?”
    离开汉崔克家,幻影旅团走在破败荒凉的海瑟顿废墟,前往村口系马的地方。
    “杰洛特现在应该还在乌鸦窝,你去跟他汇合,带着已知的真相去观察、去体会,面对未知情况,狩魔猎人是怎么做的。
    然后试着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要完全剧透或守口如瓶都可以,积极参与或袖手旁观无所谓,记住选择没有对错。
    而这是你的导师,维克多.柯里昂给你的最后一课──当考验来临时,你必须做出选择!”
    安古兰猛然停下脚步,声音尖利,“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准备和我长久分开?”
    “并没有好吗?我特玛德难得耍帅一回,就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讲完?”
    轮回眼狠狠瞪到安古兰低下头去,维克多才没好气的续道:“粗略评估大约十五日后,我会去乌鸦窝找你们,届时咱们要怎么做再说。
    这两个护身符你跟杰洛特一人一个,记得要随身佩带,能够有效遏制诅咒附着或爆发,留神你们的对手非常邪恶。”
    嘿嘿傻笑,她接过护身符收到怀里,“那你自己去米德考普斯,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特玛德少胡说八道,我这么威猛强劲霸,连高等吸血鬼都能摆平,又知道未来剧情,在这小小威伦要怎么翻车,我自己都想不出来!”
    想想也是,放下心的安古兰轻拥维克多道别,嘴巴靠近他耳朵旁,“加油威克,对付凯拉这种女人必须强硬,要让她乐的合不拢嘴也并不拢腿才行!”
    面对团员的下流言语,团长翻起白眼回应。
    招手让鹞鹰凯瑟琳从空中落下,安古兰翻身骑上琥珀,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盯着维克多。
    “团长,那我现在算是毕业了吗?倘若我去乌鸦窝,碰到实在很厌恶的事情,感觉难以忍受的话,该怎么处理呢?”
    维克多瞇起眼睛,“因为女儿离家出走的缘故,血腥男爵爱屋及乌,乐于向二十代少女表达他满溢的父爱,我不认为你去乌鸦窝会有麻烦。
    但假如,我是说假如…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忍无可忍,不得不的情况下──
    ──无物为真,诸行皆可!”
    他这句话的白话意思就是,放手砍任何想砍的人,哥哥会为你兜底。
    而收到“刺客信条”的尚方宝剑,安古兰哈哈大笑,挥挥手一夹马腹,琥珀犹如脱缰的野马奔驰。
    ……
    “幻影旅团是游侠,也只是游侠……惩恶除奸是自我满足,不要错觉自己代表正义。我们与正义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比罪犯更靠近。”
    ──初代团长.维克多.柯里昂
    ……
    去年秋天,原本在洛穆涅峰会之前,女术士凯拉.梅兹是泰莫利亚摄政王纳塔利斯的政治盟友,当纳塔利斯前往参加峰会的时候,她负责稳定国内局势。
    但是谁也没想到风云变幻,在峰会结束时,凯拉作为女术士集会所成员,被定位成弒王者的同谋罪犯,她稳定政治的诸多举措,也被视为染指权力的恶毒阴谋。
    幸好在被捕前得到消息,金发的小个子女巫及时逃出维吉玛,就此消失无踪。
    可事实上,凯拉.梅兹并没有离开泰莫利亚,她就隐藏在米德考普斯村落附近,通过出售治疗牛痘的药水,调配痔疮软膏为生。
    而抵达米德考普斯村的狩膜猎人,面对这个百多人聚集,刚好有个补鞋匠的小村庄,他简单粗暴地以金钱为主,亚克西为辅,很快就从当地的居民嘴里套出情报──他们的沼泽女巫就住在附近的山坡上。
    匆匆前往的维克多,沿着村子旁池塘的小路,找到蛋形大石头后左转进树林,却在远远见到森林小屋时跳下马匹,牵着它缓缓行走。
    这种情况该说是近乡情怯吗?
    虽然几天前与安古兰分别时说的很轻松,好像见面四秒就能合体那么容易……,但事实上他根本无从预料凯拉见到自己的反应。
    女术士的喜怒就像无常的天气,狩魔猎人只希望她不会大发雷霆,就算生气也别动手,尤其是带上那对该死的黄铜指虎。
    遥想去年别离时的争论,不欢而散历历在目,而现在泰莫利亚果然灭亡……
    爱面子,爱享受的凯拉,被困在这个荒凉的小村庄,可想而知她有多少愤怒积压在那个娇小的躯体里。
    所以该怎么样安抚她呢?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已经接受泰莫利亚灭亡的现实,正着手计划那个与拉多维德五世私下交易的馊主意……
    ……
    烦恼的步伐走的再慢,小木屋也是近在眼前,转眼间抵达门前,维克多决定随机应变。
    将马匹系到木桩,他上前轻轻敲门。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闭上眼睛静听,屋里也没有声音。
    想了想,他推开门进到屋里。
    木屋是间典型的乡村建筑,好听点形容就是“古色古香原汁原味”,悬挂的各种草药香气都掩盖不住破败房舍的淡淡异味…当然这或许是超凡五感的锅。
    里面似乎没有人在,是个观察环境的好机会。
    目光所及都是农家布置,脚下没有华美的地毯,只有干枯的稻草。
    若非进到里屋,看到黑木架上晾晒的低胸背心──普通农妇可不会穿这种衣服,几乎让人难以想象这会是女术士的住处。
    转过身,书架上摆满书籍,很高兴哪怕是逃难,凯拉也没有放弃她的藏书。
    地板上一隅用粉笔画着五芒星,眼角余光隐约能瞥见......陈旧的床褥上有跳蚤活跃,显然她的乡村生活绝对谈不上愉快。
    默默观察到心中有数,维克多放开敏锐的魔法感,很快察觉出房间里的不寻常处,就是放在书架上的铸造骷髅头。
    从它上面散发的浓郁魔法,猎魔士能肯定这是某种神器,不然就是……
    他伸手轻轻碰触,魔力导引贯通,果然轰轰炸响的金色传送门立即在旁边开启。
    似曾相识的画面闪回,清楚明白穿越这扇门就能见到凯拉,维克多义无反顾地走进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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