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大门一开一合,将风雨挡在了宫殿外。
    这是一座安静的行宫,坐落在达克威尔庄园的深处,宫中灯火昏暗,暖意融融,让走进来的老仆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交替的冷与热,
    他佝偻着身子,轻轻的扣上门扉,关门时带起的风摇曳了烛灯,映在立柱上,又倒映在墙上脱出长长的影子。
    老仆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宫中,可踏上了柔软的地毯后,脚步却又变得极轻极柔, 就像是在担心行走的风会惊扰到墙上的影子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一直走到了宫殿深处,在那九级台阶上镶着金玉,铺着狐裘的座椅上一个耄耋老人正在闭目休息,老仆轻轻探了眼他熟睡的面庞,目光转向一旁摇着轻扇的侍女,冲她使了个眼色,侍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老仆顿时心中了然:
    ‘眼下早已是夜深之时,主人正在睡眠,作为下仆自然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打扰。可宫外发生的事情眼下却是十万火急,又必须禀明主人知道……’
    这一刻,焦急的老仆在台阶下犯了难,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暗自着急。
    不过,也许是关门的声音惊了深宫的宁静,又似乎是轻挠的风儿扰了梦的安宁,
    很快这种焦躁便得到了解决。
    “怎么了?”深宫之中,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 带着几分苍老, 同样还有被扰醒的不耐烦,
    但听到这个声音的老仆却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熟练的一个跪身伏倒在地上,语速飞快的说道:“尊贵的主人,一伙儿叛徒闯入了庄园中,他们来势汹汹,已经冲破了内园的防御,距离寝宫的距离已经不足千米,您忠勇的侍卫统领威斯汀请示您暂去地下密道,他会带领您忠诚的仆人们一至战斗到危险彻底解除。
    老仆的身子伏的很低,即便说了很长一串,他也依旧只敢用额头贴着地板,半点不敢抬头迎接阶上老人的注视。
    “废物!”一声带着轻怒的声音响起,令老仆的身子猛地一颤,头贴的更紧了,
    而王座上的老人则是缓缓睁开了双眼,灰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惺忪的浑浊,但当他视线缓缓凝聚后, 却有一股浩瀚威严不自觉散发, 令殿中的烛灯不自觉晃了晃,一时间明暗交替,好似有鬼影憧憧,就听老人呵斥道:
    “这里是达克威尔庄园,整个帝国最安全的地方,有奥法之拳和侍卫们的保护,那个蠢货还想让我去哪儿?他难道不清楚,让帝国的至尊逃跑,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
    “我哪儿也不会去…就在这里!等着他,等他将敌人肃清,将叛臣的头颅带到我的阶下!”
    老人的声音并不急促,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老仆尽管心中早已急上了天,却只敢不停的磕头,请求自家主人撤离,却被不耐烦的挥手驱赶:
    “告诉他,如果十五位奥法之拳与五百名死士都无法阻挡敌人的侵入,那么,就让他们自裁,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吧!”
    “是!”眼见劝说无果,老仆无奈的爬起身,倒退着到了宫殿的门口,费力的推开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低低的吱呀声,这位侍候了主人几十年的老仆抬眼望了眼天边高悬的明月,还未感叹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天空便突然云销雨霁,就看到一团黑影由远及近的冲他而来,在眼前极速放大,
    “啊!”在这关头,老仆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的呐喊,就被黑影正面击中,声音戛然而止。
    而宫殿的大门也在这一刻被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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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风裹挟着喧嚣灌入安静的宫殿,一旁的侍女本能的发出了尖叫,这刺耳的声音令座上老人眼中寒光浮现,只不过还来不及发作,就先一步看到倒飞着撞上了座下台阶的影子————
    ‘那是个人?’老人心中刚刚浮现出这般念头,便见那一身黑衣被染红的人抬起了七窍流血的脸庞,奋进最后的一丝力气对着他开口
    “大……大统领,快…跑…!”
    这人正是半分钟前他才刚刚斥骂过的侍卫统领威斯汀,
    只不过眼下的他已是万分凄惨,黑衣被撕裂,襟下的甲胄崩出无数碎片,一柄断了的长剑斜斜的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死在了铺着地毯的九级台阶上,
    刺眼的鲜红涂满了身躯,又一路向上洒遍了台阶,血液飞溅最近之处甚至就在他的座椅前,
    刺鼻的味道蔓开,令老人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望向了宫殿的大门口,借着殿内的烛影与殿外的月光,
    他看到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处,黑衣灰发、耀眼的灰瞳,而最醒目的莫过于那柄被他提在手中的长剑,血红色的剑身透发着妖冶的光晕,令人不寒而栗。
    “血色之刃,原来希姆莱已经死在你手里了么?”老人一口便叫破了这武器的名字,望着那明显来者不善的身影,却是没有半点的畏惧与恐慌,依旧倚在高高的王座上,平静的等待着回答,
    他,是这片土地的王,唯一的王,没有人胆敢不回应他的发问。
    这是数十年来早已刻入了他灵魂中的答案,然而却在这一刻被悄然打破,老人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
    宫外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般,短暂的沉默过后,便是抬脚跨过了宫殿的门槛,从倒地老仆的身上迈过,一路向他走来,
    一直到站到了侍卫统领威斯汀那还在抽搐的躯体前才停止了脚步,反手一剑,赐予了他死亡。
    这一幕,在老人眼中无异于挑衅!然而他早已不再是年轻人,平静的忽略掉了那玷污了他靴子的血渍,再度沉声发问:
    “为何不说话?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这片土地及人民的统治者,尊贵无双的至尊,诺克萨斯帝国的大统领!难道你不是诺克萨斯的子民?”
    “是。”男人终于开口了,回答的声音却没有半点的情绪波澜,却令老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对方平静的回答好似不带一点情绪,却激起了老人的愤怒:“既然如此,那为何你非但不屈膝下跪奉上你的忠诚,反而提着赐予雷瑟守备的武器,面向你的主人?”
    老人的目光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对方,魁梧、匀称,沉默而干练,‘这一定是一个好兵。’下意识的,他心中便给出了这样的判断,然而很快,当他的目光落至对方衣服前襟的些微破口处,看到那一抹无可遮掩的黑与红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锋锐了起来:
    “是血色精锐的衣甲制式,你…是帝国的士兵?!”
    “回答我!”这一次,老人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慵懒,却是猛地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目光变得清醒,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而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一瞬间,被注视的男人只感觉时光好似倒流回到了十年前的农场,他是犯了错的小孩,而对面却是愤怒的父亲。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想要低下头去,但只是一瞬间后,那种感觉便随着他重新抬起的头而烟消云散。
    他依旧是他,是尤里安,
    而面前站着的却是诺克萨斯帝国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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